宋蕴心底一阵恶寒,忍不住挥起拳头砸向眼睛。

    眼睛反应迅速,瞳仁飞速一转,复闭上,又变成原来的石墙。

    宋蕴砸了个空,一拳挥中石墙,指节泛红,渗出点点猩红。

    墙角几人轮番尖叫出声,宋蕴赶忙跳下,将大家护在身后。

    一人颤巍巍伸出手,指着墙面说:“那个眼睛!它、它在那里出现了!”

    宋蕴捂住她眼睛,来不及多想,对着众人喊道:“全看着我,快!跟着我先冲出去!”

    几人还未走出那道圆门,一只只眼睛便如雨后春笋,从墙面不停冒出。眼珠子们咕噜噜四处乱窜。那目袋的声音开始响起,话语里带着孩童的顽劣:“喂,哑巴女,你怎么不哑巴了?”

    妖阵启动,墙面开始扭曲,笔直的墙体竟开始跳起了舞,扭动身子,似伸展似收缩,后来又纷纷转起圈。上面乱窜的眼珠子越转越快,随着墙面舞蹈,隐隐有贴近众人的趋势。

    宋蕴低头不看,执水剑划出几道水刃,朝前破开一道阵口,挥手招呼大家。

    “就盯着那个出口,不要看它眼睛,千万别看其他地方!”

    宋蕴一边挥出水刃,劈开空间,一边护着四人朝阵外冲去,被目袋盯上眼睛的少女尖叫一声,倒在地上。

    宋蕴回头看去,原是男孩的手从地上冒出,紧紧抓住少女脚踝。

    目袋笑得更加瘆人,孩童的声音透着诡异,声调和墙面一样扭曲:“你更别想逃……你是我的——”

    宋蕴一剑斩断那手,担心妖手再度伸来,忙扶起少女跌跌撞撞跑向出口。

    目袋在身后狂叫一声,原本的院落塌陷重组,聚成一颗巨大的眼球。狂怒声变小,混杂小孩的啼哭声,尖锐,刺耳,吵得人耳朵长了针芒。

    “小妖孩,你真的太吵了。”宋蕴忍不住抱怨,把水剑插入土中,水剑滋生出数道水流,在地底蔓延,裹满整个地面,顷刻间,无数水花溅出地面,化成针尖,齐齐刺向巨眼。

    那巨眼怪嗷叫一声,横冲直撞,漏气皮球似的,来回撞向附近的林木枝干,越撞越小,最后恢复成了男孩的模样。

    男孩捂住肚子瘫在地上,全身微颤,连唇角都在发抖,身上遍布水针留下的伤痕,一时之间无法动弹。他背上的竹篓倒在一旁,里面的眼球悉数滚落出来,散发出浓厚的腥臭味。

    不知是谁先开始,大家接二连三扶着树干呕吐出来。

    宋蕴也没控制住,按住胸口干呕几声。她想起那条龙还在柴房内,忙提剑回去找他。

    目袋妖身妖阵被破除后,原本的房屋都消失了,只留下一片空旷土地,还有一间破败屋子。屋子看起来有些年代,经历不少风吹雨打,连墙都倒了半边,木门则破个大洞,风一吹,发出陈旧的吱呀声。

    她踹开门,门轰隆一声,直接倒地。

    少年盘腿坐在草垛上,并未被外头的动静波及,安然无恙。被水圈禁锢的四个侍从,此时已化成四具带眼球的骷髅,倒在一旁,了无生机。

    宋蕴想喊那少年,却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他名字,只得略过称呼:“你还好不?”

    “我没事,”少年道,他透过半倒的墙面,余光瞄向撒着星点的天空,又道,“那妖呢?”

    宋蕴侧过身子,冲着门外抬了抬下巴:“喏,在那躺着呢,一时半会掀不起风浪。”

    她走近屋子,四处检查小破屋。

    破屋墙内贴了许多符纸,上有丹血勾勒,画出一双双眼睛,夜风吹过,符纸翩飞,发出沙沙声。

    这是什么东西?

    宋蕴没来得及深思,猛然察觉腰间少了东西,一摸,正是少了那块玉佩,忙弓腰四处处寻找。

    少年见状,问她:“你在找什么?”

    宋蕴回答:“我玉佩不见了。”她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玉佩踪影,她又道,“你看见了吗?”

    少年以摇头作为回答。

    被救的几人纷纷赶来道谢并作自我介绍,其中三人为亲姐弟,分别叫李为一、李为二、李为三,大姐排第一,大哥第二,小妹第三。

    轮到少女时,少女道:“我就不叫为四了。我姓傅,叫闻音。”

    这一对比,显得傅闻音的名字格外特别。

    “你父母真好,给你取了这么好听的名字。”李为三赞道。

    傅闻音忙摆手解释:“不是的,这个名字是我弟弟取的,他嫌爹娘取的名字不好听,就和我一起改了。”

    李为一惊讶道:“父母取的名字还能改吗?”

    傅闻音点头:“只要爹娘同意,就可以的。我爹娘很听我弟弟的话。”

    李为二又问:“那你原来叫什么名?”

    傅闻音说:“我原来的名字不好听,就不说了。诶,你叫什么名字?”

    被点到的少年道:“寂时泽。”

    傅闻音道:“姓寂么,很少见的姓氏。”

    宋蕴心不在焉地听他们聊天,思绪大都放在寻找玉佩上面。

    玉佩丢了,那她要怎样才能找阿爹?又怎样和阿爹相认?难道要靠古法滴血认亲?这完全不靠谱呀。

    “你们……好不快活。”屋外,躺地的目袋妖缓过劲来,还能说话,但也仅剩说话的力气。

    几人仍是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李为三和傅闻音干脆躲在宋蕴后面。

    “宋神人,他还有力气!小心点。”傅闻音见宋蕴走向妖怪,小声提醒。

    宋蕴内心烦躁,一脚踢向目袋:“你最快活了,你把我玉佩弄哪去了?”

    目袋吃痛,捂住肚子皱眉道:“哑巴女,想要玉佩,就拿眼睛来和我换呀!”

    傅闻音:“你又不是宋神人的对手,还在这叫嚣什么?”

    目袋冷哼一声:“没想到你也一套一套的,她跟我装哑巴,你呢?你被我抓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嚣张……”

    丢失玉佩的宋蕴本就不快,这下更是失去耐心,没等目袋说完,又一脚踹向他身:“小妖怪,快把玉佩还我。”

    目袋疼得呲起牙,还不肯松口:“都说了我要眼睛,把眼睛给我啊,我就告诉你玉佩在哪。”

    李为一劝道:“宋姑娘,他这副嘴脸,怕是压根不知道玉佩的踪迹,只怕是在诓人。”

    李为三在旁附和:“肯定是这样,宋神人,不要轻信妖怪的话,是吧?”

    傅闻音点头称是。

    目袋妖见几人这样说,心中气急,从袋中掏出东西来:“你们居然不信我,那看看我手里的是什么。”

    语毕,他展开紧握的拳头,趁几人放松之际,丢出一个眼球。眼球噗嗤一声,炸出一团烟雾。

    宋蕴捂住口鼻,一手挥开浓雾。待雾散去,目袋也不见踪迹,只剩下发出腐臭味的竹篓和其余眼球。

    ***

    直到天亮,宋蕴心情依旧不好。

    夜里目袋跑了以后,出于安全考虑,她把李为一等三人送回家,而寂时泽说不用管自己,尽管宋蕴心中存疑,但依旧没有多问,最后只剩下傅闻音。

    傅闻音说自己家住昌州,正是宋蕴原本打算去的城市。

    而宋蕴之所以要去昌州,不仅是因为它是附近最大的城市,也因为阿娘曾到过那里。

    傅闻音知道宋蕴心情欠佳,一路上都在绞尽脑汁想话题同她说话,帮她分心。

    “宋神人,你知道昌州的特色吗?是陶瓷,你喜欢陶瓷吗?”

    “我们昌州的陶瓷可漂亮了,我到时带你去集市看,那里不仅卖陶瓷,也会卖珏啊银饰啊之类的,样式很多,肯定有你喜欢的。”

    “我弟弟读书很厉害的,他也很会砍价,我们去集市的时候也把他喊上,让他帮我们砍价。”

    ……

    昌州从狭义来说,是个不小的昌州城;从广义来讲,它是包含了昌州城周围十来个县城的行政划分区域。

    一般说去昌州,大都指的是昌州城。

    昌州城号称大夏国的瓷都,这里出土的陶瓷色泽丰富,壁薄如纸,敲击时声音如磬,清脆悦耳,是御贡的陶瓷之地,也是大量陶瓷出口地。

    因陶瓷需求量大,城中有不少作坊,或大或小,小作坊小,但做陶瓷总归是个技术活,勉强够一家人日常所用,所以城中百姓大都吃穿不愁。

    傅闻音的爹傅正江是小作坊坊主,技术不错,小有名气,也很勤快,起早贪黑做陶瓷。她娘徐兰芝则在旁打下手。

    二人生了一对姐弟,姐姐长大后,也会帮着父母亲做些旁的小事。弟弟傅闻竹要小一岁,在私塾上学。据傅闻音说,她弟弟常得教书先生夸赞,她对此引以为豪。

    宋蕴问她:“那你被抓了几天,岂不是落下了好几天的课?”

    “我已经不上学了。”傅闻音眼中闪过一丝落寞,稍众即逝,立马挂起笑脸道:“没关系,我弟弟会教我的。他每次下学回来,总是和我讲学堂里的趣事,也会教我识字念书。”

    她和宋蕴讲,弟弟会在完成作业后,等她把杂事都做完,然后和她一起,躲在房间里看书写字。

    傅闻竹总能带回她没见过的书,有史记、列国传,还有志怪、杂谈等,种类丰富。她问弟弟这些书从哪来,弟弟说是用旧书和人换的。

    人未到家门,傅闻音便指着一个店铺对宋蕴道:“那就是我家,你先等一下,我回去和他们打个招呼。”说完忙跑去,对着店内大喊两声,“爹,娘,我回来了。”

    说完后,里头发出阵阵窸窣,渐渐安静下来。

    宋蕴站在铺子门口,朝屋内偷瞄一眼,看见铺子后是个四合院,院内支着衣架,晾着一排早已晒干的衣服,风吹衣动,隐隐可见里头的光景,是一口被盖住的水井。

    傅闻音久不出来,宋蕴无趣,在铺子内随意转转,拿起一个精致的瓷瓶打量。瓷瓶很小,也就拇指大小,瓶身梅花栩栩如生,从瓶底伸展,盛开在大半瓶身。

    后院再度传来动静,男人刻意压低声音,宋蕴耳尖,还是听到了。

    “什么神人?我看就是个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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