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康缨才抬腿格挡,硬生生接下了于恪飞向谭谈乐的一脚。

    谭谈乐则被吓得后退,左脚绊右脚,咚地摔倒了地上。

    他的心脏怦怦跳,一言不知哪里踩雷,这人居然就直接出脚,情绪也太不稳定了啊。

    落脚之后,小腿被强大的力道震得发麻,康缨才咬牙沉住气,勉强站稳,没有后退。

    这飞来一脚毫无征兆,猝不及防。

    待邵云反应过来,脸上已是怒容:“无故出手伤人……”

    “哎哎哎,”谭谈乐打断邵云,“没事没事,我一次他一次,就算扯平了。”

    听到此话,邵云立马瞪过去。

    姜花也很惊讶,谭谈乐开口时她已经抓紧了于恪的胳膊,于恪被拉住后没再上前去补一脚,只是依旧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凶酷气场。

    看到姜花,谭谈乐忘了疼,笑容灿烂:“缪……”刚说一个词,冰冷而充满野性的眼神就扎到他的身上,谭谈乐哆嗦了一下,把那话又咽了回去。

    “咳咳,那啥,你们是准备去安全基地吗?”

    姜花扫一眼对面时刻警戒的保镖们,点了点头。

    “我们也差不多,是要回北城的,”谭谈乐眼神很热切,“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北城,我们人多,安全保障没问题,北城肯定也比这的安全基地要好很多。”

    姜花少见性格这么直不楞登的人,不仅神经,而且无知。

    康缨才脸黑:“……闭嘴。”

    谭谈乐才不闭嘴:“姐,咱捎儿上这俩人也没什么吧,我爸肯定也没意见。”他爸当然没意见,他的话他爸向来不反驳。

    谭谈乐又转头看向姜花:“还不知道你、你们的名字呢……”他主要是想知道缪斯的名字,缪斯的保镖就是顺带的。

    “咱交换一下,我叫谭谈乐,现为流浪派画家,于宛河写生寻找灵感,也是伟大画家的预备役,我的偶像是野兽派的创始人亨利·马蒂斯,自从被绘画的理想召唤后,绘画就是我的全部我的生活我的一切,我此生立志终要成为流浪派绘画的奠基人,成为跨时代的伟大画家!”

    “我纯粹的热爱着绘画的一切,绘画不分流派,只有我的热爱!我喜欢马蒂斯的《Luxe, calme et volupté》,这简直是奇迹,还有梵高的《Young Man with Cornflower》,安德烈·德朗的《The Dancer》,弗拉曼克……”

    “闭嘴!”康缨才忍无可忍。

    若不是因为大伯,她才不会来宛城接谭谈乐会北城,她应该是保卫家园的一份子,而不是伺候人的老妈子。

    姜花也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表情。

    她平日便情绪淡淡,此时眼底也无波澜。

    “便如谭先生先前所讲,一来一回便算扯平了,”她看向康缨才,“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若准备启程,最好尽快。”

    康缨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对方是明白人。

    现在这事儿就很难掰扯清楚,就这么囫囵着揭过去也好,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至于到底是不是扯平了,谁又吃亏又占便宜,这都是小节,无所谓。

    康缨才顿首,看向邵云和孙宇,两人虽然不太服气也很愤怒,但也知道浪费时间在这里不是明智之举,情绪什么的先放一边,护送谭谈乐回北城的任务才是最重要的。

    孙宇对身后的人说:“整理好行李,即刻出发。”保镖们简单处理伤势后,便有序地回到车队。

    “别介啊,等等等一下!”

    谭谈乐看自己人就这么三言两语决定好了,保镖过来要架走他,他连忙扭着身子伸出手挽留。

    “灵感女神,跟我一起走吧,相信我,我一定会创作出最伟大的作品!”

    姜花:“……”

    这人活到现在真是托福生在和平时代。

    “带走。”康缨才懒得多说。

    她也没作停留,看了姜花和于恪一眼后,便转身走向车队。

    姜花和于恪也回到自己的车上,姜花刚坐好,于恪单手搭在车顶,低眸看她:“在这等着。”

    说完,人就消失了。

    ……消失在楼房拐角处。

    于恪走后不久,姜花就窝在副驾驶上看天,天色灰蒙蒙的,没有云。

    一阵轰鸣声响起,看热闹的人又纷纷冒头。

    是谭谈乐回北城的车队出发了。

    他们没从部队前面过,直接从另一条街道驶出众人的视野。

    清一水儿的高大黑色越野车,装有防窥玻璃,根本看不到一点儿车内的情况。

    众人不免露出羡慕的神色,这车看着就有安全感。

    车内,谭谈乐蔫了吧唧,精气神全无。

    他气呼呼,疼得直哼哼:“康缨才,回去我就跟我舅说,你罔顾我的意愿,对我的绘画事业造成了严重的打击。”一脱离险境,他就对康缨才直呼姓名。

    “哦,那你现在下车,回去追寻你的缪斯。”康缨才眼皮都不抬一下,视线落在道路两侧。

    “……”

    手疼脸疼屁股疼的谭谈乐被噎了一下之后心脏也疼!

    康缨才:“老实点,天气不好,没什么事吃住都在车上,再搞幺蛾子我就把你扔在这。”

    谭谈乐牙疼:“为什么是你来接我?我姐呢,她怎么没来?”

    闻言,康缨才语气一顿:“惊才姐有其他任务。”

    “什么任务?”

    “保密。”

    谭谈乐知道部队的纪律,也不再纠缠这个,转头问起另一个人:“青菜呢?他不会也有任务吧。”

    青菜,谭谈乐给康擎才取的外号,康缨才的亲弟,还在北城读军校。

    康缨才:“在家留守。”

    大伯和堂姐都有任务,家里还有人,总不能一股脑全都撒出去,家里也要守好。

    得益于应急部齐部长的及时部署,北城虽也有异化兽和异化者,但很快就被部队的人清理,伤亡不算太严重,死得大多数还是异化失败的人。

    而异化成功的人,比如她妈,一辈子温温柔柔勤勤恳恳的家庭主妇,拥有了水系异能,可以凝结出一个小水球,她妈说控制水流洗菜都方便了许多。

    还有她堂姐康惊才,据他大伯说在执行任务的路上一个瞌睡后拥有了异能,子弹射出后可以恢复原状并随心意收回到弹匣,相当于是一个无限容量的弹匣,很适用于堂姐。

    他们家就这两个人拥有了异能。

    康缨才想到什么,瞥了一眼中视镜,后座的谭谈乐已经拿出笔拿出画本开始挥洒热情。

    如果加上他,家里有三个异能者。

    谭谈乐的妈妈是大伯的妹妹,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出事后立马来到康家,想找人去宛城接回他那写生的儿子。

    谭家给中心捐了不少物资,有粮有衣,数量庞大,命令一层层递下,康缨才便从临时组成的治安小队退下,来到宛城护送谭谈乐回北城。

    不仅有康缨才的小队,谭家还出钱组建了一队保镖,其中的领头孙宇还是力量型异能者。

    两只小队碰头时,孙宇给大家展示过他的实力,一掌拍碎大理石桌,算是震慑也算是提起斗志。

    毕竟在陨石爆发后的混乱时期离开安全的北城,总是免不了心里惴惴。

    结果,这个孙宇在那个疯戾野性的男人面前都走不过一招。

    对方是异能者,还是很厉害的异能者。

    异能,没人知道其中的规律和奥秘。

    天降陨石爆发,能量波影响全国的电力系统,短暂停电之后,却是更漫长的黑暗。

    专家将受陨石影响而发生变化,嗜血性凶残性增强的动物称为异化兽,家禽不再温驯,猛兽冲出牢笼,世界天翻地覆。

    在康缨才出北城时,被野外异化兽冲毁的大桥还在抢修,数不清的车辆挤在桥对面,渴望着能够进城。

    但,不可能所有人都进城的。

    北城虽大,却也容不下所有来投奔的人。

    况且,北城内部也不是绝对的安全,异化爆发后,各种偷盗抢劫事件也是层出不穷。

    本来堂姐的任务若无意外,大伯是准备亲自赶去西南丘陵,没想到状况接连频发,齐部长身边也需要大伯,任务便交由堂姐带队执行。

    堂姐来宛城接谭谈乐的任务便落到了她身上,在出发之前,大伯特意跟她交待接到人后切勿在宛城逗留,从速启程。

    当时大伯神色凝重,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平安回来。”

    康缨才没有敬礼,她知道,这只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和祝福。

    她知道保密条例,大伯什么也不能说,她什么也不会问。

    【预言者】在北城已经不是秘密,他是一名高校哲学教授,睡醒后发现自己可以看到未来。

    再之后,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

    康缨才忍不住想,是宛城有什么可怕的存在吗?大伯才让她尽快离开宛城。还是说宛城会有什么灾难?

    “哦!我的缪斯!”

    谭谈乐矫揉造作的叫唤打断了康缨才的思绪。

    康缨才往后瞥去,谭谈乐这个花痴还在那得意地欣赏自己的草稿。

    她收回视线,调整呼吸,纷杂的情绪抛到脑后。

    各种会议各种讨论一个接一个,大伯直接住到了中心大楼。家里留守的有战斗能力的人,便是爸爸和弟弟,爸爸是因伤退伍,虽右腿截肢,但常年坚持锻炼,战斗经验丰富,弟弟也和她一样从小学武,又有系统训练,安全是没问题的。

    她要做的,就是安全平安地带领车队返回北城,这一路上,她要更加谨慎警醒。

    这么想着,康缨才渐渐坚定,目光毅然。

    ……

    姜花没等多久,于恪就回到了车里。

    他扔给姜花一冰凉的管状物,手指长,两指粗,是消肿药膏。

    姜花低头看着自己右手上已经不太明显的红肿,说:“谢谢。”

    其实当时谭谈乐的力道不算太重,刚开始的时候手背红肿比较明显,来得快消得也快,姜花给康缨才看的时候还故意搓了搓,就为了让红肿看起来更可怖。

    于恪没说什么,回到车上后曲臂搭在车窗处,眼睛看着远方。

    风吹动起遮眼的碎发,扰得发痒,于恪没什么耐性地随意撩动着,身上那好像随时都要暴起的躁动却没那么明显了。

    车内空间不大,姜花打开药膏,用手指画圈将那快消了的红肿仔细地涂好,药味弥漫,被风吹散。

    她将药膏递给于恪:“你的手需不需要?”

    除了钉住谭谈乐的那根土刺,其余时间于恪都是用拳头飞踢去解决那些保镖。

    虽然没注意到藏在袖子里的手是否红了,但姜花想,礼尚往来,药膏还是于恪找来的,她应该问一下的。

    静了两秒,风有点凉。

    姜花眨眨眼,骨节分明突起的手伸到了她面前。

    舒展的手指修长,骨节嶙峋,手背上青筋突起,淡蓝色血管清晰可见,却不显得轻薄,而十分的有美感和力量感。

    红肿什么的是没有的,反而皮肤冷白,血色饱和度低。

    他看起来实在是不好惹,揍人时眼神中野性难驯,戾气浓重,浑身上下冷冰冰。

    此时此刻,完全看不出数小时前的他,血肉模糊,呼吸难察,好像下一秒就短命的病秧子。

    姜花盯着那双好看的手多瞄了几眼。

    从空间里拿出顺走的医药箱,撕开一包棉签,将乳白色的药膏挤到手背上,再用棉签均匀小心地抹好。

    最后一点药膏抹平,那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回。

    姜花:“……”还想着再补一点没抹好的地方。

    再看看依旧搭臂望天的于恪,姜花依稀感觉,这人,好像,情绪没那么好。

    表现在于,一片落叶飘到车前,还没落到车前盖上,就被一小土球砸飞,被迫来了一场环空之旅,至于终点,姜花瞅瞅灰白的天边,实在是看不到了。

    在第五片幸运梧桐叶被选中进行环空之旅后,姜花想了想,问:“你,另一只手,需不需要?”

    作为回答,于恪放下搭在车窗的手臂,伸到她的面前。

    姜花悄悄松了一口气。

    一根全新的棉棒出现在她的手心,刚拧开药膏盖子,那双手又收了回去。

    收回去的动作又快又凶,几乎出现残影。

    姜花:“……”

    他的情绪好难懂哦。

    可能,他在用落叶练习土球击中的准度。

    他是个很勤奋的人呢(才不是)。

    姜花微微笑着:“要喝水吗?”

    不管他要不要,姜花从空间里拿出两瓶水,放下一瓶在中央扶手箱后,自己拧开先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

    喝了两口后,姜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路上是不是很难上厕所?

    肯定是要紧着赶到临时基地的,那么长的一条车队,不会说是因为你要上厕所啦开车累啦肚子饿啦而停下,若是你想停下,车队也不会等你。

    虽说耽误一会儿加加速也能赶上车队,但如今这个情况,愿意冒险的人少之又少。

    除非艺高人胆大。

    这么一想,还真是个问题。

    可是,她真的感觉有点儿饿,还想再吃点什么填一下肚子。

    明明不久前刚吃掉了面包,怎么就跟什么都没吃一样呢。

    一定是瞬移又消耗了她的体力。

    姜花又拿出两包黑米夹心面包,是她没吃过的口味,之前看别人吃感觉应该挺好吃。

    她将其中一包递给于恪。

    怎么说,于恪也是保护了她,为他提供食物是应该做的。

    一口就咬到软糯的黑米夹心,姜花忍不住微微眯起眼,好甜,奶味好浓郁,香精看来不少放。

    都说人死后不会再腐烂,因为吃多了防腐剂。

    姜花脑海突然蹦出一个不太好的念头。

    赶紧转移注意力去看身边的于恪。

    吃着甜腻的面包,于恪的淡漠的表情里带了一点点嫌弃,虽然神色称不上多好,但那股不太对劲的烦躁情绪也不见了。

    姜花真想说,男人的情绪就是一阵风,东吹一下西刮一阵,就没稳定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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