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檀在餐桌前坐下,没问何遂安消失的原因。

    何遂安也识相,没有提及。只是吃饭的时候,下意识地将两盘荤菜摆得远离姜檀。

    姜檀察觉到,脸色蓦地一红,随即装作不知情地默默吃菜。

    朝夕相处的夫妻藏不住多少秘密,姜檀便秘的事情结婚没多久就被何遂安发现了。尽管她当时嘴硬不承认,但吃饭的时候筷子还是下意识地伸向绿叶菜。

    便秘的问题姜檀倾向于她工作熬夜的原因,吃两天清淡的就会好很多。但工作没办法为她的身体调配,只能她去适应工作。

    一顿饭安静吃完,姜檀去了书房一趟。

    她坐在书桌前,静悄悄地听着何遂安收拾碗筷的声音,瓷碗碰撞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上,使得她集中不了注意力。

    幸而影视工作本来也没有很多书面工作,大部分在于落地执行。

    过了好一会儿,客厅不再传来声响。

    姜檀在书桌前又兀自坐了会儿,掐着时间回房。卧室内留了盏灯等她,何遂安卧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拿完衣服去浴室洗漱,洗完后在卧室内犹豫了会儿,脚步却没停下。

    虽然两人步入老夫老妻模式,很多时候能够心照不宣,但何遂安真一点不解释自己“失联”的原因,她也难免抑制不住火气。

    像戳了根尖刺一样,怎么都抚不平。

    姜檀心口憋闷,鼓着嘴巴离开了房间。

    躺在床上,姜檀轻揉着肚子,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何遂安有一点没说错,她道德感高,凡是都喜欢揽在自己身上,出了问题也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这点不好,但却改不掉。

    这段时间的事情很多,姜檀没法第一时间察觉何遂安的反常,他也不说,搞得她心里闷闷的。

    前几天何遂安没回来,她都没什么想法,现在他回来了,乱七八糟的线索不断地冲击着思考的结界。

    只是依旧没什么头绪。

    思绪杂乱,搅乱了困倦分子,姜檀一双杏核眼愈发明亮,意识也在这深夜里越来越清醒。

    忽然,她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寂静的夜会放大一切声响。

    她听到客房的门被打开的声音,“咔哒”一声,她紧急闭上眼睛平复呼吸,装作睡着的样子。

    何遂安的脚步声放大,姜檀感受到对方的靠近。不过他什么也没干,只是静静地待着,似乎在看她。

    姜檀越发肯定何遂安的心里有事。

    这样想着,身后忽而一陷,何遂安掀开她的被子进来。

    姜檀依旧装睡,想看何遂安要干什么。

    何遂安轻轻抬起她的头,把胳膊枕在她的脑袋下,一点一点把她拨进怀里。

    在姜檀以为何遂安做完一切时,腹部一阵清凉,她的睡衣下摆忽然被撩开。但温热的手没往上,而是往下送去。

    姜檀直接清醒过来,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然后弹坐起来向他看去。

    借着月光,姜檀看清何遂安嘴角漾着的笑意。

    他语调微扬,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调侃道:“不装睡了?”

    姜檀咬了咬下唇,知晓他早就知道她没睡,“你故意的?下流!”

    何遂安手撑着脑袋,侧躺着仰头看她,一双狐狸眼闪着精光,依旧在笑, “谁下流?我只是想帮你揉揉肚子。”

    “……”姜檀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遂安瞅准时机,将人重新拉回怀里,手摸上她的小腹,一下一下轻揉起来,“不是说不舒服?”

    温热的手掌比她自己的手管用,姜檀僵硬的身体逐渐软和下来,只是嘴上依旧清傲,并不和他说话。

    何遂安力道正好,揉了一会儿,姜檀卷上一丝困意,眼皮耷拉下来。

    何遂安于黑暗中又挨近了些,鼻息靠近她的耳朵,和着热气开口:“你好香……”

    这句话像是开启了潘多拉魔盒,他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往下行动。

    姜檀困倦,反应迟钝,没能立即发现对方用意,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她鼻腔哼出一声,立即捉住对方的手,眼睛一瞪,脸颊泛着粉,带着鼻音问:“你干嘛?”声音带着几分媚态

    何遂安笑意带着缱绻,静静盯着她的眼睛。

    姜檀招架不了这么温柔的眉眼,率先撇开目光。

    接着他的唇轻轻贴上她的锁骨,清润的声音此刻略带沙哑,“帮你……”剩下几个字被丢进无尽的夜色里,朦胧不清。

    姜檀听得羞愤。臭流氓,这种借口都说得出来!可她身体半软,没力气挣扎,只能任由对方动作。

    ……

    结束后,何遂安开了床头灯,替她清理。

    姜檀哼哼唧唧说不舒服,白嫩的脚直接踹上何遂安的腹肌,只是还没用上力,脚却被对方捉住。

    握着脚的大手随意揉捏了两下,姜檀便痒得败下阵来,不再挑衅对方。

    从浴室洗完出来,何遂安抱着姜檀,回到主卧,姜檀蚊子哼一般吐出两个字,“喝水。”

    何遂安轻笑一声,将人安顿好,去厨房倒了杯水给她。

    姜檀渴得厉害,一杯水直接喝完。

    何遂安也不欲再折腾,笑着上床抱着姜檀睡觉,头紧挨着她的脖颈,呼出的热气一片一片地喷薄于她的锁骨处。

    睡姿亲密得厉害,姜檀十分不适应,但何遂安入睡很快,胳膊又紧得很,她也逐渐敌不过困意,在对方怀中睡去。

    姜檀睡过去时,呼吸会比平常快些。确定她入睡后,何遂安才睁眼。

    黑夜,黑色的眸子不掩光芒,往上看去,眉宇间也一团黑麻。

    *

    消失的这一周,何遂安去了泰国,一趟不在计划内的旅程。

    套房里,姜檀还没睡醒,他便偶然收到来自酒店的问询,问及准备何时开启今年冬天的假期。

    他正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释放压力理清思绪,接到短信直接就订了机票。

    他并非没有看见姜檀的短信,甚至第一时间就看见了。

    不过坐上飞机,他便将手机开了飞行模式,悄悄为他内心的计较填补上理由:不是不愿意回,是没办法回。

    在泰国每天都很开心,冲浪玩水,逛街喝酒,短短几天就晒黑了一个度,比起原先的冷白调,看着更健康了些。

    那些烦心事也跟着海浪被卷走。

    只是一停下,脑海便再次杂乱起来。

    那些照片视频像是小学生恶意报复的恶作剧,他期待姜檀生气,然后电话轰炸他,将他骂回去。

    可姜檀并非这样的人设,所以这些日子,除了得到她的朋友圈点赞,半分消息都没有。

    反倒是他,回到酒店房间躺下时,脑海总会不自觉回忆起北城的情景。

    空调吹出股冷风,掀起他一片鸡皮疙瘩,何遂安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姜檀的手脚还凉不凉。

    姜檀身体比他好,一年到头都不容易感冒发烧,但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即使有暖气也不行,所以每天睡着睡着就挨近他,躲进他怀里。

    往常他是不会想起这些的,但今年反常,回忆像走马灯一样,每天睡前在他脑海里徘徊。

    在第六天晚上,他终于没再看见走马灯。

    手机亮着,朋友圈的界面,姜檀分享了瑞影网站的一条链接。几天以来,接触到她的唯一信息。

    临近年末,瑞影的网站发布了明年的影视片单。

    今年年初和年中的两部口碑剧为瑞影锦上添花,实现逆转,所以明年的片单项目类型更加多样化。

    这是姜檀接手瑞影的第二年,业绩如此,实在难得。

    当时姜檀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接下的,没有谁看好她,大家都觉得,今年必定是亏损的一年,可她偏偏做出了成绩。

    只是最该祝福姜檀的枕边人此刻却无法慷慨地鼓掌叫好。

    因为何遂安好像忽然就找到了线头,紧跟着一点一点抽丝剥茧,朦胧的真相变得清晰可见。

    两人最开始结婚,正是利用了瑞影的岌岌可危,可现下结婚条件不再存在,也就意味着婚姻不必存在。

    耳畔又像传来海浪声,一下一下拍醒他。

    ……所以,姜檀是这么想的吗?

    静静的,回答他的是平稳的呼吸声。

    *

    红绿灯亮起,姜檀停下车子,往副驾驶瞥一眼,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绿灯亮起,她又不得不咽下这点不对劲,继续前行。

    到第二个红绿灯,她终于找到不对劲的地方。

    她昨天带的包是印花托特,今天为搭配衣服,换了个包。

    但掉头回去再拿文件也十分麻烦,思考了一个红绿灯的时机,姜檀果断决定晚上再给霍先兰送去。

    再挤过两个红绿灯,姜檀偏转方向,往公司方向驶去。

    *

    下午三点,何遂安才从没有姜檀的主卧里悠悠转醒。

    从床上坐起,意识清醒,只是喉咙深处的扯痛和头脑的沉重告诉他,他似乎是有点发烧了。

    手机这时候响起,他揉揉眼睛,瞥了眼来电显示,是姜檀的。

    他划开接通,声音很轻:“喂?”

    姜檀的声音响起,电话里的声音比以往听起来更加清甜一些,思路堵塞,他又问了一遍,怕自己没听清楚。

    “待会儿小葛会来家里替我取份文件,就在玄关那个包里,你帮她开个门就行了。”

    “嗯……咳咳……”忍不住咳嗽起来,喉腔像有刀片刮蹭一样,疼得他眉间轻蹙。

    “怎么了?感冒了?”姜檀听觉敏锐。

    何遂安也没瞒着,“嗯,难受。”

    “去医院看看?”姜檀顿了顿,“……需要我回来吗?”

    何遂安哑着嗓子,安慰道:“不用,我待会儿吃药睡一觉。”

    姜檀半信半疑,但因为待会儿还有剧本会议,确实也不好走开,“那你要实在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嗯。”

    何遂安挂了电话,往床上一躺,四肢酸痛得像是要散架,歇了一会儿又起身。

    姜檀虽然说的清楚,他还是得确认一下,别到时候搞错了。

    手握成拳抵着下巴,一路咳着走到玄关,手指在手机上轻点几下,相机界面出现。

    包一翻,好几页的文件,密密麻麻的字铺陈在眼前。

    脑袋晕晕,连带着手机镜头也跟着失焦,律动的文字,何遂安眼睛眨也不眨。

    他努力辨清,只看清了“离婚”两字。

    门铃适时响起,他冷静地将文件塞回,打开门,将包递给姜檀的助理。

    助理很是负责,想必姜檀也嘱咐过对方不需要确认,拿着包看也不看包里的东西,说了声谢谢就走了。

    门关上,屋外的天色一变,原来还好好的太阳一眨眼就消失不见,天微微的暗下。

    阴冷的风肆虐,哭嚎似的呐喊,卷起树上最后的残叶。

    不一会儿,院子里的这棵树终于变得光秃秃的,毫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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