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咔咔响了两声,是钥匙锁门的声音。

    景音的心突突跳了起来,她匆忙站起,带着一点点希冀去掰门把手——

    掰不动。

    指尖似乎被门把手传染了冰冷的温度,寒意顺着胳膊又窜上心头,这男同事,在搞什么?

    她下一个动作,是去掏手机。

    然而,口袋空空如也。

    景音这才想起,回完裴涟的消息后,手机就被她扔在了床上,刚才走得急,忘了拿。

    现代人失去手机的无助感,在此刻攀上了顶峰。

    屋内传出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景音顿时警醒无比。她思路变得异常清晰,扫视了一圈屋内,这里的布局和她的住处一样。

    景音小跑进厨房,寻了把菜刀。

    无论是方才那男同事的话,还是他的举动,都预示了接下来她可能会遭遇危险。不论会发生什么,她先找自保方式都没有错。

    景音微微喘息,藏在了厨房内,半举起刀,竖在胸前。

    半晌,她透过门缝看见,卧室那边走出一个身影。

    路图身形有些晃悠,却并不像方才那男同事描述般地不清醒。他在客厅中央站定,朝周围看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

    “贺?”路图茫然开口,“是你吗,你不是说今天回家看你爸妈吗?”

    听见他这句话,景音才想起来,路图的室友是贺凡晖。

    员工公寓是两人租一间屋子,偏偏贺凡晖今天不在。

    可真是,太巧了。

    路图等了一会儿,迷茫地甩甩头,转身回了房间。

    景音冷静了不少,判断着眼前的形式。

    这间房间里,似乎只有路图一个人。

    刚才那男同事,说路图醉到哭喊她的名字。但此时此刻,路图看上去只是喝的多了些,远不到“醉宿”的程度,甚至思维清楚,应是可以沟通的。

    所以…这是一个恶劣的恶作剧?

    如果她判断无误,那自己现在去找路图说清楚,让他拿钥匙开门放自己出去,应该行得通。

    景音暂时松了口气。为了不吓到路图,她放回了菜刀。

    出了厨房,她轻手轻脚找到刚才路图回去的卧室。卧室门虚掩着,景音提起手,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景音蹙起眉。

    都说喝醉的人嗜睡,难道路图进屋后就睡着了?

    她轻推开了门。

    卧室里没开灯,仅有客厅昏暗的光线照射进屋里。床上躺着个影子,景音勉强认出是路图的背影。

    他的身体缓缓地一起一伏,果然正在沉睡。

    景音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他睡着了,更好。反正她需要的只是钥匙。

    景音忍着浓郁的酒气,在床头检视了一番,没有看见钥匙的影子。

    出了卧室,她轻手轻脚在玄关和客厅找了找,甚至还发现了路图的大衣,只是依旧没在任何地方找到门钥匙。

    难道……钥匙还在路图身上?

    景音又回到卧室。路图已经打起了鼾,声音不大,却让景音放心不少。

    她不想开灯让他醒过来。凭着屋外的暗光,她看见了路图的裤子口袋,似乎鼓鼓囊囊的。

    景音松了口气,半俯下身,找到一个方便的角度,向口袋里小心探进两根手指——

    内里触感柔软,像是卫生纸。

    在这一瞬,她突然通电了似的反应过来了。

    钥匙,她刚才不是见过吗。

    不就在那男同事的手里!

    路图的室友是贺凡晖,贺凡晖又不在,那方才男同事用过的钥匙,大概率就是路图本人身上拿走的。

    她嫌弃自己的迟钝,更气愤那同事的胡闹。景音正欲起身,余光突然发现,床上好像还有一个人。

    那人很娇小,被路图压在怀里,只能看见半个脑袋,似乎是个长发的女子。

    景音有几分讶然,她不知道路图有女朋友。

    这场景还真是有点尴尬。她不知该不该叫醒他们俩,只得先快速抽出了还悬在路图口袋里的手指。

    手腕突然毫无征兆地被人捏住了。

    景音吓一跳,差点喊出声,猛甩开了胳膊。

    她后知后觉,路图的呼噜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消失了。

    路图已经转醒,半撑起了身体,迷茫地看过来:“景音?”

    景音心绪不宁地拍着胸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是我。”景音不知该怎么解释,慢慢平复了心跳,“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

    她停住了话音。

    因为她看见,路图怀里的,根本不是个人。

    硅胶样僵硬的脸蛋,假眼睛半闭着,肩膀不自然地耸立。

    是只……娃娃。

    路图匆忙盖上了被子,满脸的紧张神色:“你怎么在我卧室?”

    景音没有回答他。

    从进门以来,她的心跳第一次如此不受控,像是要跳出嗓子眼般的慌乱。

    虽然只有一瞬,但她也看见了,那娃娃的五官极其精致逼真,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极了一个人。

    像极了,她自己。

    她脑海里突然回荡起贺凡晖的声音:“就是感觉他不太正常,光在他屋子里摆弄什么洋娃娃,挺瘆人的……”

    理智告诉她:先装作没看见,不要问。

    但她已经被惊到失去了理智。

    她无法忽视自己看到了什么。

    景音声音有点颤抖,指着他的被子:“那……是什么。”

    路图低头看了一眼。

    再抬起头时,他脸上如平时一般,换上了微笑,单纯无害。

    “你非要问?”他说。

    景音屏住了呼吸,不知该作何回答。

    路图好像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他自顾自掀开了被子,痴迷般地口吻:“我做了很久的。”

    被子再度露出那只娃娃。景音这次看得清楚了些,除了五官,它还有稀疏的头发,长度和景音的差不多。

    她突然萌生一种恐怖的想法。

    路图温柔地抚摸那娃娃的脑袋,喃喃道:“漂亮吧?可惜啊,景音,你头发掉得太少了,我收集了很久的。”

    景音突然明白了。

    为什么,每次路图都让她先冲澡。

    为什么,路图喜欢打扫淋浴间。

    为什么,他中午总爱回公寓吃饭。

    他一直在收集她的头发,然后兴致勃勃地赶回公寓,接在这只娃娃的脑袋上。

    景音忽然一阵反胃。

    大抵是她的厌恶太过明显,路图神情有些受伤:“怎么了?我又没伤害过你,我平时不是对你很好吗?”

    “……你把这东西扔了。”景音唯一能想到这句话。

    “不可能。”路图轻笑了声,“这是我的宝贝。”

    景音是真的想吐。

    她跑进卫生间,弓下腰,不自觉地干呕。眼泪被刺激流出,景音无力去擦,满脑子都是,明天她一定要辞职。

    她不要再上班了。不要再接触任何人了。

    有人轻拍着她的背:“没事吧,景音?”

    景音才想起,自她进门后,路图再不像平时一般叫她“姐”。

    “你别碰我!”她惊恐地躲开。

    浓郁的酒气跟随着他溢进了卫生间。景音捂住鼻子,又干呕了一声。

    “怎么了,觉得我很奇怪?”

    路图的眼神有些阴森。

    外面突然一阵喧吵声,好像有谁在公寓门口吵架。景音想跑出去,被路图一把扯回了卫生间,门也被他顺势关上。

    景音用力推了他一把,奈何路图身材结实高大,她愣是没推动。

    他反而抓紧了她的手:“景音,你别害怕,我那么喜欢你,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看!”他突然打开了花洒,往自己头上冲着水,“你不是喜欢他湿头发的样子吗?你不是觉得这样很性感吗?你看,我也可以……”

    “滚!你有病!”景音大喊。

    厕所门开了。有谁跑了进来,把路图踹开,牢牢地挡在了她身前。

    八月夜桂花的幽香蔓延开,景音心底猛地松懈,脚下顿时发软。

    她及时攀住身前人的胳膊,才没有跌坐在地上。

    路图看见这一幕,好像受了刺激。

    “我有病?”他终于叫嚷了起来,“我有病,你没病?你以为你能瞒住我?你对他的那些想法,和我有什么区别?明明我们才是一类人!”

    花洒依然喷着水,哗啦啦淋了景音一身。裴涟护着她,空出只手关上了开关,水声戛然而止。

    却无法停止她心内却轰然下起的大雨。

    “正好,他来了。”路图笑得瘆人,“你敢告诉他吗?”

    裴涟皱紧了眉,森寒的目光紧盯着他:“你在说什么?”

    “呵呵。”路图一副得逞的语气,继续瞪着景音,“你敢让他知道,你藏了这么久的想法吗?是不是害怕,他像现在的你一……”

    景音抬手上前,扇了他一巴掌。

    安静了。

    路图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景音不敢回头看裴涟,她唯一想做的,只有逃。

    但就这么简单的事,她也做不到。

    门口突然涌进警察,两下制服了路图,路图并不反抗,反而得意笑了两声,被押着出了门。

    有人递给她一条毛巾。

    景音木讷地接过,抬起头,正对上裴涟压抑安静的眼神。

    “没事了。”他说。

    景音抱着毛巾。

    她应该是想哭的,可眼眶里却没有一滴眼泪。她跟着裴涟出了卫生间,路过卧室,突然发了狂似的冲进去,撕扯起什么东西。

    两个忙警察拉走她,裴涟也跟着冲进了屋。混乱之中,有谁开了灯,看清眼前的画面后,几人都愣住了。

    和景音极相似的硅胶娃娃躺在床上,被套了件白色吊带睡衣,扯断了只手。

    景音不住地抖,不像在哭,而像是因暴戾气得颤抖。

    裴涟忙搂住她,带她出了房间。

    “已经结束了。”裴涟声音也带着抖,“他会得到惩罚的。”

    警察将他们一起带回了警察局。

    景音和裴涟被安排在了同一辆警车。看着窗外被警灯闪耀的街景,景音忽略恍若隔世。

    刚才发生的一切,犹如一场虚拟的噩梦。离开那个场景,景音突然怀疑起了噩梦的真实性。

    是假的吧,怎么会发生那种事情。

    而耳畔的警笛声,却一遍一遍地循环着,强迫她认清现实。

    身边的裴涟也未发一言。

    到了警局,景音作为受害者,一五一十地提供了自己的遭遇。直至做完了笔录,已经近深夜。

    裴涟在警务大厅等她。

    他身姿如皎月一样干净清冷。景音远远看着他,心里有些隐痛。没想叫他,却被他一眼发现。

    见他缓步走过来,她心底再次想要逃避。

    路图说的话,裴涟若说没听见,是不可能的。

    他要是问起,自己该怎么作答。

    裴涟在她身前站定,语气听不出喜怒:“我送你。”

    她想去哪。

    倒不如说,她能去哪?

    “我不想回公寓。”景音抬起头。

    她巴掌大的脸已经恢复了血色,只是双目空洞洞的,少了些神采。

    裴涟似乎不忍,抬起手臂,又放了下去。

    “你想去哪,我陪你。”

    “真的吗?”景音恍惚一笑,眉宇间透着阴郁,“那,带我去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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