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女人头骨碌碌滚落到师先雪脚下,她从迷离的眩晕中回过神来,垂头便瞧见了灯笼女死不瞑目的脸,登时倒吸一口凉气,抬脚将那颗头踢远了些。

    乌休棠抬手蹭掉嘴角的黑血,血液顺着手背蔓延进指缝中,他拧眉看了眼,将银白色长剑递到她面前。

    见师先雪没动静,他又用以往那般嫌弃的语调道:“起来,想在这里过夜?”

    师先雪对他视而不见,仿佛空气般自顾自站起来就要往前走,乌休棠眉头皱成川字,想去拉她,可谁料她脑袋后面像是长了眼睛,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胳膊时,泥鳅似丝滑地挣脱了出去,乌休棠再一次抓了个空。

    他生气地低吼:“师先雪!”

    师先雪生起气来比过年的猪还要难抓,听到某人还敢冲自己吼叫,她气不过转过身来疾走几步来到乌休棠面前,语气生龙活虎,半分看不出受伤,仰着脸叫嚣道:“怎样!看你这样子是要打我啊!”

    她踮起脚尖将脸凑过去,“来,打!你打死我!来啊!”

    师先雪眼神明亮仿佛冒着火,额角的血已经结痂,她发髻凌乱,好好的麻花辫散开一只,漂亮的绿色发带不知去了何处,精神劲头异常的足。

    “你发什么脾气,我这不是来救你了。”见她还能跟自己吵,怕是没什么大事,浑身放松的同时喉间痒意也愈发不可忽视,他艰难忍下,不欲与她在此处争吵,“跟我走。”

    师先雪就不:“我不走,我死在这里你才开心吧!是,你来救我。那你怎么不提是你将我丢进来的,把我置于险地再出手营救我,怎么样,我是不是还要对你三跪九叩,感恩戴德啊!”

    乌休棠被她气得险些当场吐血,可他真的没有力气吵架了,毒素在他周身血脉中横冲直撞,他疼得脸色发白,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我再问你一遍,你走不走。”

    被注入含着七腥草的毒血,又受到树心的能量波动,那棵生长了几百年的参天大树开始如大厦将倾摇摇欲坠,师先雪在树洞内感觉到的震感更加强烈,她喉头吞咽,倔强道:“不走就是不走,反正你都解开情蛊了,还在这里假惺惺做什么!”

    嘴里说着不走,可她的双脚却诚实的很,一溜小跑朝着亮光处奔去了。

    巫赢疑惑地喵了声。

    不是不走么?

    乌休棠跟着她往前走了几步,一道四四方方的黑色物体直直朝着他打来,带着浓重的魔气,他下意识要战,蓄足力气劈过去,只听铮的声震响,黑色物体在原地停顿几息,突然放大数倍冲击向乌休棠。

    它像是个四四方方的罩子,似乎要将乌休棠困死在此处。

    乌休棠抬头时看到了方田上的魔纹,他露出了然的神色,轻叹一声:“原来是魔印。”

    也是,若非魔印加持,一颗普通的灯笼树怎么会有如此造化,灯笼树的确是树妖中防御型妖怪,树皮厚重坚硬,但李扶朝那把剑是他师尊中玄道君赠予,以珍贵的玄冰晶石铸造,剑灵是被誉有翩然君子之风的皓鹤,有开山破斧之力,对付他居然效果甚微,是以众人才在此处耽搁了许久。

    若是有大妖的魔印,那便说的通为什么树心不能将它一举斩灭了。

    只不过这是不归山下哪位大妖的法器?

    他还未来得及细想,魔印便又朝着他发起了进攻,它蕴藏着强大的魔气,蓄足力气往下压时魔气如猛兽出笼攫向他站立的方向。

    乌休棠劈开道缝隙侧身翻了出去,魔印见他要跑立刻便追,却不想乌休棠压根没想逃,他冷冷地打量着漂浮在空中的魔印,抬臂,几道挥砍的灵波下去,魔印再次进入停滞状态,金色的脉流涌入剑身,乌休棠看准机会,在它又要放大身体之前,抬剑顺着棱角裂口处蓄力一劈。

    魔印发出极大的爆破声,与此同时,爆破产生的威力正面打向乌休棠,乌休棠双手持剑,发丝缠动,发出的灵波和魔印在空中缠斗了好几个回合。

    外面忽然响起人杂声,好似来了不少人。

    乌休棠看到那魔印迅速缩回手掌大小,它在空中摇摇晃晃几下,似乎发现少年的难缠,便立刻切断战斗撕开道口子迅速钻了出去。

    也就是钻出去的同时,原本坚不可摧的树体随着魔印的离开像是彻底失去了承重,如泥石流似的四下塌陷。

    因为方才的战斗,令乌休棠再也抑制不住喉咙里腥甜的痒意,他扶住墙壁吐出黑色的血,口腔内充斥着令人难以忍受的铁锈味,他重重咳嗽了几声,呼吸又缓又沉,片刻后疲累地靠坐在树壁上。

    七猩草味道甘甜,却剧毒无比,与他这身毒血相融合,是斩灭那些妖物的利器。

    灯笼女这种属性的妖怪,尚有余地便会春风吹又生,原本没打算做到这种地步,他比谁都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他绝不会做……说来说去,全怪师先雪。

    他开始愤怒和懊悔,甚至憎恶的想杀人。

    烬火神树是神族之物,强行吸纳树心为己用,已然将这幅凡人身躯开发到了极致,又在未曾融合好之际催动树心压制灯笼女抵抗魔印,他灵魂本就不完整,如今毒素顺着血液流经血脉,再也无法中和树心带来的反噬。

    他不会死,但是好疼啊,浑身血液像是流动的火焰,灼地五脏六腑仿佛生了火,他难受地蜷紧了身体,闭着眼睛尝试平复体内的痛楚。

    “啊啊啊!!!乌休棠!”

    在他垂着长睫闭目养神之际,那道熟悉的聒噪的女声跟苍蝇似的响起来,他费力撩起眼帘,看见原本已经离开的师先雪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青丝凌乱,步调迈得很快,裙裾蹁跹绽开如盛夏水池中的荷花,她嘴里一个劲喊着他的名字,仿佛是特意来寻他。

    当然如果她身后没跟着那群长着獠牙的妖鸟的话。

    师先雪当然是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奈何实力不允许啊,她好像拥有那超绝吸引怪物的体质,鬼知道一转弯看见那群黑压压的怪鸟时心里有多崩溃。

    她大步奔跑过来,看见乌休棠这幅要死的样子吓了一跳,“乌休棠!你怎么了这是?”

    千万别死啊!这些怪鸟她又打不过,乌休棠要是当真嘎掉,她也无法活着出去啊!

    师先雪此刻真切地感受到了乌休棠重要性,她蹲下来查看他的情况,发觉他脸很红出了很多汗,两道不同形状的金色纹路在额间不断变换起伏,好似有两股力量在撕扯争夺一副躯体,大有破釜沉舟之势,根本不管宿主的死活。

    金色蛇纹是属于烬火神树,她认识,可另外一道又是什么东西?

    难道两者都来自烬火神树,到了乌休棠身体里变异分裂成了两种力量?

    来不及细想,师先雪想起仙翁说过的话,他说巫山血脉可以救他,她也知道自己是有修补的天赋的,只是还未到契机,于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学着玲珑的样子吐纳真气,将手放在他额头。

    那些怪鸟似乎有些惧怕乌休棠,看见他后便不敢往前,停在拐角处用猩红的眼睛偷窥着他。

    乌休棠不知她要做些什么,费力拍开她的手,用师先雪方才的话回击她:“假惺惺。”

    压制这两股力量的过程很难受,但并非绝路,给他时间,他也已经快要成功了,何须她来这假模假样。乌休棠看到拐角处蠢蠢欲动的妖鸟,若非被那些妖鸟拦住去路,她恐怕才不会管自己的死活。

    想到这里,乌休棠更烦她了。

    没用么?

    还以为自己能够提前突破,她刚才已经学会运气去寻找体内的能量了,还是不行么?

    她看了眼手掌心,难不成要用直接输血的方式?她想起乌休棠方才的自残行径,以血祭剑虽然很脑残,但是对付灯笼女的确有用。

    对于师先雪这种极其自尊自爱的性格,她可舍不得给自己割那么大一道口子,只肯在手指头上小心地咬了个小伤口,使劲挤出颗殷红血珠来凑到他唇边:“快喝下去!”

    乌休棠怎么会随便喝别人的血,他的血便是剧毒之物,当即便认为师先雪要害他,可一抬眼碰上那澄澈中带着丝愚蠢的目光时,难听的话顿时不知如何开口,他虚弱地偏开头,“走开!”

    树干在不断往下掉落,眼见树体就要塌陷了,师先雪不免有些着急,“我的血可以压制你体内的神之力,快喝下去!”

    乌休棠自然不信,他难受的要命,没有力气再与她纠缠,“离我远点。”

    师先雪趁他说话之际掐住脸将手指往嘴里怼,哪里想到乌休棠宁死不屈,并且反应激烈,好像自己要喂给他毒药似的。

    几个回合下来,师先雪没喂进去血,只在唇边蹭了几下,他五官本就生的好看,嘴唇极薄,下唇中间弧度明显,如同花瓣般,撕扯中蹭上去的鲜血像是特意涂抹的唇彩,显得格外诱人。

    “我说了我是在救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乌休棠眸色乌黑,心道缓过劲来就掐死她。

    师先雪喂急眼了,望着那玫瑰色的唇瓣,她心一横,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咬破舌尖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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