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爽快直言的长公主殿下,这次进了门后反而有些沉默了,还是沈绍嘉先开口笑着道:“回来啦。”

    说着已经开始给她拿茶盏倒茶了。

    见她这幅样子,长公主也没有放松下来,几步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的神色问道:“这几日我不在城中,你可有想我啊?”

    知她是在试探,沈绍嘉笑着,顺着她的话道:“想,这许多日我都茶饭不思,日日想着你呢。”

    她说完,长公主突然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生我气了!你等着我这就回宫把他打一顿让他收回这劳什子的赐婚!”

    见她真的抬脚就走,沈绍嘉匆匆反应过来,连忙起身。

    容羽连带着刚回来的轻羽都挡在了长公主的面前,不让她走。

    “长公主您消消气,我们姑娘没有那个意思啊,怎么会生您的气呢。”

    “胡说!她摆明了生气了,以往我问这种话她都骂我矫情的,这会儿说什么想我,摆明了阴阳怪气我!”

    沈绍嘉听着,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道:“你再这般大声,到时爹娘知道了把你请去前厅好生伺候着,看你后不后悔此刻这般。”

    长公主瞬间蔫儿了下来,仿佛一瞬间落败。

    沈绍嘉继续道:“再说,我何时骂过你矫情。”

    “你就是说过!往日我问你想不想我,你理都不理会的,这会儿说这些漂亮话准是生气了,以后怕是都不想跟我玩儿了。”

    她说着委委屈屈的一副要落泪的模样,哪里有半分长公主在外的威严尊贵。

    沈绍嘉轻叹口气,走过去拉她坐下。

    她没有先跟长公主解释,而是看向了刚回来的轻羽。

    “这些日子累了吧,和容羽回去歇着吧,她近几日时常念叨你,想你的紧。”

    轻羽拱手:“谢姑娘,奴婢不累。”

    容羽立刻上前笑嘻嘻的拉着她出去了,顺便还带上了门。

    轻羽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长公主出门游玩的时候经常会跟沈绍嘉讨要带她出去,她是女子又会武功,乔装起来跟着她不会引起注意。

    沈绍嘉转头看着委委屈屈的长公主,柔声哄着:“我没有生气,也不是在胡说,是真的想你了。”

    长公主还是狐疑的瞧着她:“真的?”

    沈绍嘉含笑点点头。

    “这件事你莫要再去皇上面前提起了,已成定局,我也没有不满意这婚事。”

    长公主神色也严肃了几分,看着她的时候带着几分愧疚:“可我听闻那个徐小将军可是在外养了个外室。”

    沈绍嘉宽慰似的握住她的手:“外室而已,动摇不了我正室的位置,我本也不图他的情谊,只要沈家好,徐家能庇护我一二我便不求别的。”

    长公主突然湿了眼眶,握紧了她的手:“愿儿,对不起。”

    沈绍嘉心中微微有些酸楚,却还是强撑着笑意看着她:“为何要说这个,你并未做什么。”

    故意开玩笑似的再次道:“只往后要去徐家找我,可要走正门的。”

    长公主忍不住一笑:“知道了,日后来沈家也走正门行了吧。”

    沈绍嘉点点头,很是满意的样子:“行。”

    笑闹着,这件事也算是揭过去了,长公主又说了些这些日子的趣闻趣事,才在深夜依依不舍的从沈绍嘉房中出来,于夜色中从沈家后门出去,上了马车朝皇宫而去。

    回宫后简单洗漱换了身衣裳,便提了些点心朝着皇上的书房去了。

    已是深夜,皇上还坐在案前批折子。

    “皇姐回来了,这次可有什么见闻?”

    见她进来便放下了手中的折子。

    长公主笑着把食盒打开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哪有什么新鲜事,左不过都是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这不都还是弟弟你的功劳。”

    皇帝也放松了些许,起身走到了软榻坐下,拿了一块糕点放入了口中。

    长公主瞧着他:“怎的这么晚了还不歇息,是底下人做事又不尽心了?”

    皇帝不预多说这个话题,只是道:“挺尽心的,只是朕想多经手些事情,也能多了解些民情。”

    长公主没戳破什么,而是直接道:“回宫之前我去了趟沈府。”

    皇帝拿糕点的手一顿,手中的糕点也放了回去,抬头看着长公主轻笑了下:“哦?去了沈府?”

    长公主点头:“嗯,去见了绍嘉,我听说你给她赐婚了。”

    皇帝点头,笑了:“是沈家人让皇姐来说些什么?”

    长公主有些惊讶的瞧着他:“不,是我自己要来,我并没见过沈大人,只见了绍嘉。”

    说完,她顿了顿。

    这解释在他听来,是不是会更加的欲盖弥彰。

    还要说什么,皇帝已经出声打断了她:“皇姐,沈家已经未必是以前的沈家,你的朋友也未必还是以前的没心机。”

    长公主一怔,抬头看他的时候眸中都是讶异。

    她似乎一瞬间懂了沈绍嘉所有的欲言又止,也懂了她千般阻止她到皇帝面上说这些。

    讶异慢慢的转成了失望。

    浓重的情绪,年轻敏感的皇帝不可能看不出来,但他紧攥着手,灼灼的盯着长公主,什么都没说。

    他坚持自己的想法。

    长公主良久后突然垂眸轻笑了声,随后站起身来后退了一步,朝着皇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她转身之际又抬头看了眼年轻的皇帝,有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皇帝怔愣的看着她转身要离开,他下意识的想抓住什么,却听到她开口:

    “怕是我的弟弟也未必是以前的弟弟了。”

    话落她抬脚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深夜安静的可怕,那脚步声也逐渐变得听不到了。

    --------

    徐家来拜访过了,沈绍嘉并未出面见,只有方如君见了徐家老夫人和徐砚修。

    徐家的诚意还是很明显的,虽并没说明那位常姑娘的身份,只说是庄子上的表妹过不了多久就回庄子上去了,别的没多说。

    拿了徐家在城中最红火的两家铺子的地契送给沈绍嘉,说是给她添妆,这两家铺面以后都是沈绍嘉的,作为她的陪嫁,以后这铺子的营收也都归沈绍嘉。

    方如君对他们的态度很满意。

    虚名什么的不在乎,她看的就是徐家能给她女儿什么。

    除了那虚无缥缈的情谊,这实打实的钱财才是最能安心的东西。

    把两家铺子的契交给沈绍嘉的时候,方如君还是嘱咐了两句:“说是要把那常姑娘送回庄子上,但我瞧着那徐砚修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碍于我在场不好跟他母亲辩驳。

    但现下过了明路,日后就算他们二人要作妖,不管你想怎么处理,这事都赖不到你头上去,若是真有这么一日,你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万不可让自己受气了。”

    沈绍嘉鲜少听方如君这么说由着她性子的话,忍不住笑了下点点头:“女儿知道了。”

    见她笑,方如君叹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们愿儿日后若是受了气就让人回来说一声,母亲让你哥哥接你回家。

    以前是怕你太任性给你父亲招惹了祸端,让你事事温柔懂礼,怕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但现下不管你父亲做什么,皇上也都是忌惮了,我们沈家也都被针对了。

    这样倒不如日后你都随心来,父亲母亲都会给你兜底的。”

    沈绍嘉有些惊讶的看着方如君。

    这些年她时时教导,日日念叨都是她要懂礼,她幼时调皮长成今日的样子都是受了不少责罚才有了现下这样子。

    但她也清楚,父亲的官位越来越大,沈家被越推越高,成了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母亲也是害怕出事才会这样的。

    她没说但她懂。

    今日她全都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沈绍嘉有些不适应,却也红了眼眶。

    她知道母亲的不舍和心疼。

    徐家是个什么样子她只有嫁过去才会知道。

    未知就会带来恐惧。

    方如君也怕女儿会过得不好。

    沈绍嘉慢慢靠过去抱住了方如君,头倚在她的胸前。

    “娘,愿儿知道的。”

    只一句话,方如君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这话包含了太多,她什么都知道,知道父母亲这么多年的不易,知道母亲的害怕,知道家族的荣辱。

    她就是知道的太多,懂的太多,才会一再地妥协妥协,到现在连婚事也是妥协。

    只为了保护沈家。

    方如君紧紧的抱着沈绍嘉,哽咽着应了一声。

    她的女儿定会如愿,定会幸福安康。

    伴君如伴虎这话从不是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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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皇上的授意下,钦天监选了个最近的日子。

    赐婚圣旨下达的一个半月后,沈绍嘉从沈家出嫁了。

    礼部和钦天监共同操办,又是皇帝亲自赐婚,隆重程度可想而知。

    但表面的隆重也掩盖不住因为仓促而忽略掉的一些小细节。

    但这些小细节,除了沈家人,根本无人在意。

    喜庆热闹的一片红色中,新郎的迎亲队伍缓缓而来。

    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喜服的少年英俊威武。

    “来了来了,小将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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