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百川身着大红喜服,坐在高头大马上,但面上并没有新郎官应该有的喜气,而是沉着脸,一点开心都表现不出来。

    他恍恍惚惚的坐在马上,有些麻木的让马带着他向前,周围热闹喜庆的气氛似乎与他格格不入。

    他心里无法平静,这婚事到底是他的还是徐砚修的。

    这迎娶的新娘到底是他的妻子,还是徐砚修的妻子。

    这位沈小姐,人人都说她温柔懂礼,貌若天仙。

    但他从未见过她,如何就能真的和她成婚,和她一同生活。

    他心中只有他的慧儿啊,他想娶的人一直都是慧儿啊。

    但想娶慧儿的是徐百川,而他现下只能当这个徐砚修!

    凭什么!

    徐百川的心中满是不甘。

    这是皇上赐婚,是赐婚徐砚修和沈绍嘉的,不是他徐百川,不是。

    这婚事他不过是替徐砚修完成而已。

    那个沈小姐也不是他的妻子。

    是的,就是这样的。

    似乎是说服了自己,徐百川的面上才缓和了些许,看上去也不似刚刚的魂不守舍了。

    迎亲的队伍一路热热闹闹的到了沈府的门前。

    沈家的亲眷堵在门前等着拷问一下新郎官的才学。

    屋内沈绍嘉早已梳妆完毕。

    方如君瞧着女儿貌美的容颜便忍不住的笑了,但笑着笑着眼眶却湿润了。

    “长公主到。”

    原本还拉着沈绍嘉嘱咐的方如君听到通报连忙起身。

    “不必了,愿儿大喜的日子不必在乎这些礼节。”

    长公主拦住了想要行礼的方如君。

    方如君看了看沈绍嘉连忙收敛了情绪道:“我去前面瞧瞧,殿下陪愿儿说说话吧。”

    方如君走了后,长公主收敛了神色,忙过去坐到了沈绍嘉的身边拉住了她的手。

    “这么美的新娘子,我瞧着都想娶回家了。”

    沈绍嘉忍不住笑着,嗔怪的看了她一眼。

    长公主招招手,立刻有婢女捧着盒子上前把东西递了过来。

    “虽说快入秋了,但这天儿还是热的紧,你拿着这个也好凉快凉快。”

    长公主接过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把镶金团扇,扇面上绣着几朵栩栩如生的荷花。

    沈绍嘉的眼中闪过惊艳,接过后忍不住抚摸着上面的荷花。

    “臣女谢公主殿下。”

    长公主忍不住拍了她一下,想到什么似的小声说道:“我刚刚从正门悄悄进来的时候,可瞧见你那个表哥正拷问新郎官呢。”

    沈绍嘉没放在心上,只是道:“是试探新郎官的学文,只是讨个彩头热闹热闹而已。”

    长公主撇撇嘴:“我瞧着那王之就是奔着问死徐家小子去的,偏偏那个徐砚修好像无所谓的样子,他越是答不出来王之就越生气,越生气就越是问,我瞧着他都想替你悔婚了,这小子怕是对你余情未了,死命的给你拷问新郎官。”

    沈绍嘉和她是好友,王之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这会儿也忍不住揶揄了下。

    沈绍嘉抬眸看着她,默了默没说话。

    似乎是看出沈绍嘉的为难,长公主连忙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别的。

    大喜的日子,外面人也多,也不会让新郎官下不来台的,眼瞧着王之越来越没了理智一般,周围人连忙把他拉到了后面去,又喜气洋洋的问了别的问题,这才放过新郎官让他进去了。

    “小姐,吉时到了。”

    话落,室内安静了一瞬,长公主深呼一口气站起身来:“我来给我们愿儿盖盖头吧。”

    沈绍嘉笑着瞧着她。

    大红的盖头放在头顶,轻轻慢慢的一点点遮住沈绍嘉的面容,也阻挡了沈绍嘉眼中长公主要落泪的模样。

    沈绍嘉握紧了手中的团扇,喜婆搀扶着她往前厅去,容羽和轻羽一左一右的跟在后面。

    她们俩是沈绍嘉的贴身丫鬟,是要跟着她去徐家的。

    进了前厅,拜别父母。

    沈绍嘉跪在地上,深深的朝着二老磕头。

    “父亲。”

    “母亲。”

    沈恒和方如君坐在上首强忍着眼泪。

    沈霁川红着眼眶把妹妹搀扶起来,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臂,似乎是不想让她走般。

    最后只能无奈的望向徐百川。

    “我不求你别的,只求你对她好些。”

    沈绍嘉垂眸,眼泪砸在了喜服上。

    众是有千般不舍,此刻也都要放手了。

    一群人眼睁睁的目送着沈绍嘉上了喜轿。

    皇上亲赐的八抬大轿,金顶打造,四周是薄纱红幔。

    沈绍嘉被人搀扶着上轿,四周热闹非常,有百姓的议论声,说笑声,但她唯独没听到沈家人的声音。

    “小姐,老爷和夫人还有小少爷……”

    容羽扶着沈绍嘉,哽咽着轻声跟她说,但是她话没说完,自己也跟着哭了。

    沈绍嘉哪里会不懂,但还是迈了上去坐下。

    她坐下后,周围敲锣打鼓的声音,鞭炮声也跟着响起,让她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她只感觉到轿子动了,人也动了,她离沈家,离父母哥哥越来越远了。

    喜轿的后面跟着新娘的嫁妆,一箱箱的嫁妆车一直蔓延到了街尾,所有百姓都在议论这场婚事的隆重和皇上对沈家徐家的重视。

    不知走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了下来。

    听到再次响起来的鞭炮声,沈绍嘉知道到了徐家。

    容羽和轻羽扶着沈绍嘉下了轿子。

    “小姐,到了。”

    徐家人喜气洋洋的迎着沈绍嘉进了门。

    徐百川缓慢的跟在后面,几乎是被人推着走的。

    正堂里老夫人已经在等着了,面上也满是笑容,屋里挤满了人。

    沈绍嘉只感觉自己被人搀扶着,喜婆小声的在她耳边提醒着她要做的事情。

    沈绍嘉能看到的只有小小的一块地方,拜堂的时候才勉强看到了一眼徐百川的大红色喜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沈绍嘉盖着盖头看不到样貌,但是屋子里的人还都是互相挤来挤去的,想要看看新娘子。

    沈绍嘉只感觉有好多人在说话,处处都充满着陌生的人,陌生的声音,让她只觉得有些聒噪。

    终于是一切礼成,她被人搀扶着往新房去。

    她知道,到了新房还要挑喜帕,喝合卺酒才算完。

    不,不对。

    还要圆房……

    这些事情,婚前宫里的嬷嬷亲自来教导过她,但说归说。

    她心中像是压着大石,这种事情让她没来由的心慌。

    何时进了新房,坐在了喜床上她都不知道。

    只听到屋内有窃窃私语的声音。

    “少爷呢?怎么不见了?

    “不知道啊,刚刚明明一起过来的,但转眼就不见了。”

    “还不去找!”

    即使是压低了声音,沈绍嘉还是听到了。

    片刻后她开口说了来徐家的第一句话。

    “出何事了?”

    等在屋中的喜婆们有些艰难的开口:“少爷怕是走的慢了些,夫人不必着急。”

    她这话刚说完,小丫鬟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小厮说,说是少爷去前厅陪客人喝喜酒去了。”

    “他这是着什么急,这里合卺酒还没喝呢!”

    喊完之后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坐在床上的沈绍嘉。

    沈绍嘉还盖着喜帕,却很快做出了反应。

    “无碍,怕是高兴昏了头了。有劳各位嬷嬷了,先歇着去吧,等少爷回来了,我再让人去请嬷嬷们。”

    说完沈绍嘉抬了抬手。

    容羽和轻羽立刻会意,上前一人给了一把金瓜子。

    “到时我会去请各位嬷嬷的。”

    现下也只能这样了,得了赏赐的众人也都跟着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容羽和轻羽立刻关了门。

    “小姐,人都走了,快躺下歇歇吧。”

    她们跟着走都累了,更何况小姐还一身沉重的凤冠霞帔,还要做这老些繁琐的事情。

    沈绍嘉依旧坐着没动,只默默握紧了手中的团扇:“容羽,你悄悄的跟着刚刚出去的丫头去看看怎么回事。”

    容羽立刻明白过来,点了点头便开门出去了。

    轻羽走到沈绍嘉的身边,微微弯身给她轻轻的揉捏着腿。

    她不如容羽会说话,现下没来由的说了句:“小姐,姑爷很是俊俏。”

    沈绍嘉愣了下,忍不住笑了,心中也轻快了些,默默抬手拍了拍轻羽的手背。

    这边的人连同原本院里伺候的人都去了前面喝喜酒,这新娘子身边倒是冷清的很。

    而徐家冷清的院子也不止这一处。

    徐家侧门一个冷僻的院落,这边的小道平时连下人们都很少来,但院子中却住着一个人。

    徐砚修站在门边,手扶着门框,遥遥的瞧着远处,似乎还能远远的听到前院敲锣打鼓喜庆热闹的声音。

    他身边伺候的人也被他打发出去吃酒了。

    总不能因为他,让旁人想热闹一下都不成。

    “这个时候该是挑了喜帕,喝了合卺酒了吧。”

    明明还是热的时候,他身上却还披了件披风。

    瞧着远处的眉眼轻轻的皱着,面色也是不太红润的白。

    只可惜,这样热闹的时候他参与不得。

    只可惜,他徐砚修的大婚典礼,他这个徐砚修却露不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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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绍嘉并没有因为没人松懈一分,她就这么一直坐着,盖着盖头等着。

    容羽和轻羽心疼的不得了,时不时的给她揉揉肩捏捏腿。

    老夫人那边的嬷嬷过来看过几次,但新郎官本人却一直不见踪影。

    一直到天色黑了,宴席散了,沈绍嘉的喜帕还是没人来揭。

    容羽气的想骂人,一直不停地跑到门口看。

    这院子里的丫鬟们也早就回来了,都眼观鼻鼻观心的一声不敢吭。

    轻羽气的已经想拔剑出去把人提来了。

    直到有前院的小丫鬟瑟瑟发抖的进来禀报:“夫,夫人……”

    沈绍嘉此刻也没了脾气,冷静道:“说吧。”

    小丫鬟颤抖着跪在地上小声道:“少爷他,他半个时辰前从后门出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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