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冯绍平日里驻洛阳分局,往来长安频繁,是杨云起极其信重之人,若是他亲自前来,定是出了什么事。这个节骨眼上,定是与杨云起失联晚归有关了。

    管事的看着不住地向这边瞟来的杜筠:“这位筠公子正是为着此事由京中总局前来。你刚才所言,与他便与再说一遍。”

    来人边便将那话重复了一遍:“镖队剩下的人已到洛阳了。”

    杜筠听这话便觉得不对:“什么叫剩下的人?那镖头一切可好?”那人犹豫了一下却道:“公子还是自行去问冯镖师吧,他只说是有消息,要亲自带回长安去。”

    杨云起到了洛阳,若无别的事径直回去便是,犯不上遣了冯绍来。杜筠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什么消息,竟让冯绍保密,将消息从洛阳直接传到长安,又来去如此匆忙。莫不是杨云起......杜筠放下碗筷,站了起来:“究竟出了什么事?”

    那人摇头,在下不知,还请公子若是着急,还请亲自前去问吧,冯镖师怕是不会久留。

    杜筠闻言往前院而去。与冯绍也算有个脸熟,若真是杨云起的消息,他不会瞒着自己。可前院空无一人,哪里有冯绍的影子。她无奈,只得往大门跑,所幸在门口见到了牵马正欲离去的冯绍。

    冯绍只听见身后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颇为熟悉:“冯镖师还请留步。”他闻言转身,身后那公子模样的可不就是京中的杜姑娘?想必是镖头迟迟不归,一路寻了来。

    想到此处,他语气便不自觉的柔和了许多:“杜姑娘是来寻镖头的?”

    杜筠道:“是。不知冯镖师,眼下是何种境况?”

    ****

    京中总局私下关于杨镖头与杜挽娘的风言风语,冯绍都是有些数的。

    他与二人打过些交道,原先只觉得这他二人虽如影随形,可看上去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流言终归是流言罢了。如今这杜挽娘千里迢迢追到洛阳来......

    但他冯绍是可靠之人,杨镖头重伤之事是局中机密,他不敢随意透露:“杜姑娘,对不住,在下无法多说。”

    杜筠无奈,又拿出她那玉牌来:“杨镖头已将镖局玉牌给我。见此牌如见副使,你只管说。”

    冯绍见此越发确认了心中的猜测,也不敢再质疑,老实回应:“镖队一路被劫杀,所余之人寥寥。镖头随镖队剩余人等已回洛阳,只是镖头身受重伤,如今仍旧不醒。”

    天旋地转。她倚上门边,闭上双眼,心中祈祷,沉默良久才平静了些:“可找人来瞧过,有无凶险何时能够醒来?”

    “镖头昏过去前特意嘱咐,只叫局中的医师瞧了,说是一路奔波,体力透支,加之受伤之处过多,失了不少血,这才倒下了。杜姑娘,镖头命硬,定能扛过来的。”

    杜筠想了想问:“洛阳分局中的人可都是可信的?”她将潼关城外之事与冯绍说了。冯绍惊讶不已,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竟有这样的事?潼关据点虽小,却也在必经之途上,怎会出如此疏漏?”

    杜筠叹:“如你所说,这一路追杀埋伏,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说不定还有内贼。如今京城那边彪子守着,人已布出去埋伏在回京的路上。陈朝又留在潼关料理那边的事,镖局中抽不出多的人手来。我带人随你去洛阳吧。长安那边,拜托这边管事的将消息直接递进京去。我刚才瞧着,函谷关这边的人还是可信的。”

    冯绍听罢也颇为信服,行礼道:“那便听从副使安排。您放心,洛阳那边,尚有阿言陪着镖头。”

    杜筠与冯绍回到偏厅,杜筠唤了人去外头寻达拉布回来。眼看着也到时辰了,如今杨云起有了消息,杜筠更是不愿再多等下去,即刻便想启程。待到达拉布回来,杜筠已整顿了同行人马准备在门口等他。

    达拉布被她这效率吓了一跳:“你和那杨镖头究竟是何关系,就如此上心。”

    他这话一问出口,在场的众人都竖起了耳朵。尤其是那冯绍,立刻便转头看向她,巴不得将想听八卦这四个字就写在脸上。

    众目睽睽之下,杜筠一时反应不急,脑海中急速搜寻回应却实在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回答来,半晌憋出来一句敷衍:“我欠他钱的关系。”

    这话当然说服不了达拉布这样的人精。他一脸暧昧地“哦——”了一句,顺势凑到杜筠的身边来,压低声音道:“都说欠钱的是大爷,挽娘这往债主面前凑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杜筠脸上有些发热,她头疼这达拉布如此难缠,实在是应付不下去了,只得岔开话题:“你不是看仓储去了吗,怎么样了。”

    达拉布一扬眉,翻身上马:“商业机密。你拿你的机密来换吧。”罢了一脸邪笑:“不痛不痒换个赚银子的路子,你划算的很。”

    “......君子生财有道,我也不是什么钱都挣。”杜筠自持也算伶牙俐齿,可在这达拉布面前屡次败下阵来。

    她搞不懂这人怎么就如此执着地质疑她与杨云起间的关系。明明他初来乍到,也没有听过那些流言才对。

    ****

    如今有冯绍带路,杜筠便也不用像一路行来那般辨认路途。虽说路途坎坷依旧,但还是轻松了不少。

    过陕州,沿着崤山有南北二道向东而去。

    崤山南道沿河谷而行,但实在过于曲折绕远,渐渐地便荒废了。北崤为本朝新开,开道前附近曾经是采石场,因而沿途村镇命名多与此相关,如今开拓出来作交通之用。

    再往前上坡便是石壕段。冯绍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起初他一路走在走在最前面,杜筠与达拉布跟在队伍最后,却渐渐地距离越来越小,到后来,几个随行的趟子手都越过了他,而冯绍则混入了杜筠与达拉布二人之中。

    杜筠想他大概也是一路前行乏味了些,想要与自己二人唠唠嗑,谁知他竟压低了声音道:“二位小心,后面那队人从关城出来便跟着我们。”

    杜筠下意识便要转头,却被他喝住:“不可。对方有十数人之多。他们跟了那么久,定是想入了崤山再动手。前方不远有我等熟悉的绿林中人,我已遣了人去报信,眼下切不可打草惊蛇。”

    “冯镖师如何知道的?”陕至崤山这一段也算是去往洛阳的唯一一条路,路上往来有些行商商贾一路同行也没什么稀奇,他如何便知道这一路人就是跟着自己的了?

    “他们扮作转运商队的样子。可带着货物的转运脚程可没有那样快,除非他们那货匣是空的。”

    经他这么说,杜筠才意识到后面的那支商队一直都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六人骑马而行,已经是能跑的最快脚程,而那商队在颠簸山路上,竟然并没有被自己等人甩开距离。这镖师常在山林间行走,洞察力确实是要高出旁人。

    达拉布歪了歪嘴:“哪那么麻烦,来一个杀一个便是。你们中原人就是事多。”

    杜筠瞧着他:“你很会打架?”

    达拉布拍着胸脯:“小爷可是大漠中来的,就那几个人,咱们一刀一个,怂什么。”

    见他如此保证,杜筠便道:“那行,你断后。一会儿我们进了林中,先发制人。冯镖师还请继续领队,我怕前方会有其他的埋伏。”

    达拉布抱怨:“怎的就我断后了,多危险呐。”

    “那你领队?你认路吗?还是你在林子里有人?”

    听得这话,达拉布不再言语。

    杜筠没有见过他的身手,其实也不太放心。说着让他断后,其实也还是陪他一起走在后面:“一会儿到了位置,还请冯镖师告知,我与达拉布先杀过去,你们从后方支援。”

    “好,咱们往那绿林寨子的方向走,尚有一丝机会。”

    果然不出冯绍所料,行至山林中,过路人渐渐少了。身后马蹄声渐近。杜筠迅速回望,却听得“咻”的箭声传来。她忙不迭躲闪,抬剑生生将那箭挡了一下。

    这一下猝不及防,虽说箭势偏离,扎到了一旁的树上,却也震得她手腕发麻。她大喊一声:“冯镖师!”

    后方冯绍应声道:“我等在。”一队人迅速调转方向,杜筠与达拉布率先便冲了出去,从两边包抄过去,想要分散那商队的注意。

    可惜,随行的几个趟子手功夫一般。任是达拉布冲上去便拿下几人,终究不敌对方人数有两倍之多,不过几招的功夫,杜筠这边便只剩下了三人尚在支撑,被那商队众人包围了起来。

    杜筠暗暗心惊,对方派来的人功夫皆颇为了得。自己几人不过是前往洛阳去寻人,却一路连遭如此意外。他们到底想要什么?杨云起这一路,又究竟遭了多少难?

    她不敢懈怠,盯着眼前的这些人,试图找到突破口。

    眼前这些人越逼越近,她已不敢开口问冯绍,那支援大约何时才能前来。身旁达拉布扎了马步弓起身子。

    杜筠不知他要如何,却见他平地跃起,趁着那几人抬头,落地便是一阵猛突,硬是被他撞出一个突破口来。

    杜筠与冯绍紧随其后,抓了仅剩的马匹便跑。谁知那达拉布却并不跟上。杜筠跑出数里,一回头,见那达拉布从远处追来,浑身浴血。她着急勒马,想要等他赶上,他冲过来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爷把他们的马都杀了,这下看他们还怎么追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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