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八点左右,廖滢雪从小吃店出来,与张屿泽告别,坐公交车回家,路过爸爸的理发店。

    希望小区三号楼是多年前修建的楼层,家里的玻璃与其它家的窗户不同,很干净,她爸爸总是勤快地清洁窗户,甚至专门买许多工具。

    隔壁楼墙上布满爬山虎,自下而上,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气魄,硬生生地长上去,顽强不屈的生命力,统治了十几米的墙壁。

    父亲是一名理发师,理发店就开在楼下。他的生意不好也不坏,廖滢雪更希望他可以开一个书店,她喜欢看各种各样的热血漫画,或者《童年》,《简爱》,《呼啸山庄》和《傲慢与偏见》。不过没关系,她经常去楼下心悦书店买书,与老板熟识,可以便宜一点买给她。

    她上到三楼,拍了拍门,一位半长发的女子开了门,“今天放学去哪里了?”

    “去和朋友吃饭了。你不是让我多和大家交流吗?”穿着围裙的妈妈笑着说:“今天还真听我的话呀!”妈妈一只手上前摸了一把她的头,另一只手里拿着铲子,“廖滢雪,我五点下班,看到你和一个男生一起吃饭。”廖滢雪心里咯噔一下子,将书包放在沙发上,笑嘻嘻地看着她,“在哪个饭店,是个什么的男生?” “骗你的。”老妈将绿铁门关上,走进厨房。

    廖滢雪坐在沙发上,拿起一个苹果,“老妈,今天确实跟我后桌去吃饭了。别做我的饭,我喝汤就行。”

    “跟你说,现在不要早恋,你现在高二,再有一年就升高三,听见没?”“我知道,你还不知道我吗?就算这个人帅裂苍穹,我也不会早恋。”

    “就我这个成绩,我这个专注力,谈恋爱等于摆烂。”

    “你就放心吧!”这是一个绿色大树系的房间,床头是一棵大树,她的枕头是一个树桩,床单深绿色,一个竹子式凉被。

    有移动物架,上层放着皮筋发卡梳子,中层放着面包,水果的零食,下层放着冲电宝和充电器。

    衣架上有一个蓝白相间的冲锋衣,蓝色的短袖,黑色的裤子。

    廖滢雪进入厨房拿着切好的苹果,递给她,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扔了一堆衣服,书也乱七八糟地放着,打开了《李贺诗集》先写感想,再抄录,本来就性子急,慢慢就静下心。抄录本上写下——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少年心事当云拏(na),谁念幽寒作呜呃。

    半小时过去,廖滢雪跺跺脚,伸了伸腰。

    一阵开门声响起落下,意味着老爸回来,他打开电视新闻联播。

    “你是个半吊子!”老妈给他递了一个毛巾,让他擦汗,闻了闻味,“今天怎么喝酒啊!”

    “明天你别让她光在家闲着,让她做饭。”

    “天天就在家里吃闲饭。”“我干活干了一整天,想安静,你能闭上你的嘴!”老妈瞪着他。

    “你有病吧!她之前一直给你锤背,一回来只会挑刺。”

    妈妈一句话也不说,只身去厨房看锅。

    廖滢雪蜷缩在一起,开门的一刻,仿佛掉进呲呲啦啦作响的铁屋子,她右手握住左手,拿出抄录本嘴里念着像一个乌龟一样慢慢地伸出头,心里默念恐慌只能通过我才能影响我,……厚脸皮。 “爸,你买的西瓜根本吃不完,又坏了一个。” 老爸皱眉头,“来给我锤锤背!”

    “你自己用锤子锤吧!我要收拾一下我的‘猪窝’。”“快点过来!”他突然怒吼道,“我今天累了一天,还不是为了你!”

    “你大晚上发什么酒疯!”老妈拿着勺子出来。“又是这句话,你什么意思,你现在养我,我将来难道不养你吗?”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凭我是你老子!”

    “我不是今天没帮你锤背,我之前那次不没锤背。”

    “天天就考哪一点分,还有理了!买的什么破书,五彩斑斓的!”

    “我也买名著!买漫画书怎么了!我有娱乐的自由!”

    “你有本事别花我的钱呀!”

    “我凭什么不花你的钱!你有本事别生我呀!”“你……你,我是你老子,****”他被气得脸通红,眼神越发凶狠。

    廖滢雪回屋拿上手机,打开门,冲出去。 “廖滢雪,你回来呀!”老妈在后面喊着,对门的邻居都打开门观望。廖滢雪眼圈发红,越跑越快,跑到一条小吃街上。

    她跑累就坐在阶梯上,白天开一家书店,现在店前一家买凉皮的摊位,一个纸板上写着凉粉,凉皮,擀面皮并标出热热闹闹的人群里,一个小女孩咿咿呀呀地说了半天,“巴巴呲。”她的爸爸戴着眼镜,黑黑的皮肤,带着笑容满面,“你吃……你看我的肚子吃撑了。”他摸摸自己的肚子。

    黑夜的灯光照着她的脸,她瞬间放声大哭,哭声先是吓得那个小女孩打嗝,然后惊动客人的侧目,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么大胆。她无视所有人的异样眼光,震惊的表情,只是哭,还越来越大声。摊主是一个老婆婆,她拿着一沓纸,塞给廖滢雪,还递给她一碗凉粉。廖滢雪觉得这辈子也没用这么好的纸,这么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她擦干眼泪,凉粉堵住她的嘴,老婆婆上前安慰她,还说,“受委屈了,孩子。”她眼圈又红了好几个度,眼里像盛满了大海的咸和涌动的泉水。这里客人见她停下来,也专心地吃饭。

    客人慢慢就走光,只留下老婆婆一个人打扫。廖滢雪帮忙打扫,这时来了一个海胆发型的男子,一身棕红色的装扮,她走进一看发现是那个超市小哥叫什么川哥,她打了个招呼,僵硬地抬胳膊,“嗨”,川哥意外高兴地回以微笑。他们拿着扫帚将垃圾堆放在一起,廖滢雪帮着将几袋垃圾扔了。廖滢雪以回家为由道别,她计划朝着公园方向。

    临走之前,她深深拥抱一下老婆婆,这个怀抱很温柔,它让她开始想治愈溃烂的伤口,安抚她无处安放的灵魂,它让她想起自己还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而不是一张令人思之如狂的中奖彩票和被人评价的作品。老婆婆用手拍了拍她的背,川哥和老婆婆目送她离开,消失在黑夜里。

    鞋踩着地面上的砖,廖滢雪思考用自己的钱买一个凉被,睡在公园里。她打开手机,一看全是老爸老妈的电话轰炸,她忍着发信息给他们,缩在离家最近的公园椅子上。公园里有许多人散步,她坐在椅子上,脑袋里想着尼采的话:“你要搞清楚自己人生的剧本,不是你父母的续集,不是你子女的前传,更不是你朋友的外篇。对待生命,你不妨大胆冒险一点,因为好歹你要失去它。如果这世界上真有奇迹,那只是努力的另一个名字。生命中最难的阶段,不是没有人懂你,而是你不懂你自己。”

    她熬不住睡了过去,睡前畅游思索——现在她是一个胆小又普通的人,那她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为了什么去努力呢。回报父母,好的生活,好的大学,提不起兴趣。早上天光炸破,蓝色幕布上云影徘徊,草地上的露珠苏醒,蔷薇花,兰草,安安静静地躺在草地上。廖滢雪醒了,头发凌乱,醒来之后惊奇地发现自己安安全全地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她看着周围的柳树,陪伴她的朋友,昨晚上他们一起呼出二氧化碳,感谢柳树姐妹的收留。她给两棵树一个拥抱,买了几个包子和豆浆。

    然后她就被老爸的朋友发现,给老爸打电话,老爸将她接走。

    老爸黑色的头发,浓眉大眼,就是鼻子不好看,隐隐约约的大肚子,他接住她以后,没再提昨天晚上的事。到家以后,老妈对她轻声细语,老爸破天荒地主动给她切了一小半的西瓜,让她用勺子挖着吃。

    她低着脑袋,心里忐忑不安,“给我点钱,我要出去玩!”然后她鼓起勇气,对上老爸的眼睛,“和许言溪去游乐场,多给点。”

    老爸转给她200块钱,她兴冲冲地跑走,她给许言溪电话,“小溪,快点。我们去游乐场玩,走吧!”

    许言溪是个人来疯,之前就和她说过去游乐场,但是被她拒绝了,因为害怕。许言溪一身黑衣黑裤,留着长发,她退了几步,“今天这么热,黑色吸热的。”

    许言溪挑剔的眼光看着她,“你呢,昨天的衣服一直穿着,流浪街头去了。”廖滢雪摇摇头,手里晃着手机,“你不懂,我已经不是昨天的我,我已经重获新生。”

    小溪看着神神道道的她,搂着她,朝着游乐场进发。

    廖滢雪抖着腿站在鬼屋前,手里拿着无珍珠的奶茶,抱着许言溪。

    一只幽灵海报上写着体验最惊险的鬼屋,“你不是最怕鬼吗?”,许言溪看看她快抖成筛子。

    “所以我才找你来嘛!”

    许言溪开心地说,“有眼光,我会带领你战胜恶鬼,让我们出发。”

    许言溪悄悄地告诉她,“你只要挑出鬼的破绽,你就不会害怕了!”

    廖滢雪拉着许言溪的手,走进鬼屋,她拼命去看那些鬼,一个骨头脸,披着红头发,穿着绿衣的鬼,走过来。廖滢雪拽着许言溪,结结巴巴地说,眼睛快瞪出来了,“你……你……鬼是飘着的,不像。”

    另一个脸上狰狞,秃头,大肚子的鬼过来,旁边配着诡异的音乐和旁白,“他来自山沟里,……”

    廖滢雪大脑空白,只觉得他长得像老爸,抓着斜挎包,应激反应,“你头秃得像老鹰,一天天只知道使唤人,你长得和你的心灵一样丑,你除了大声威胁,什么也不是,你就是一只纸老虎。休想让我屈服!”

    许言溪看着拽着鬼不放的她,身边各行其道的鬼仍在吓其他人,上前带走廖滢雪,拍拍她的背。前方还有其他鬼,廖滢雪拉着许言溪往前走,红衣女鬼,她卸下她的头,嘴里喊着偿命,许言溪冲作了个鬼脸,“不偿,不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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