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极从今天一早开始,眼皮就不停地跳。

    让他总是有种不踏实的心慌感。

    直到他翻出已经被自己扔进杂物文件夹中很久的,那个脑部检测app,这种不踏实的感觉才终于具象了。

    变成了实打实的惊惧。

    因为app显示,小鱼昨晚一夜没睡,从早上到现在已经经历了17次脑缺血的报警。

    他就知道,她早上脸白成那样肯定是不行的!

    这个犟种!

    路极一边慌地连忙给白小钰打去电话,一边又懊恼自己的爱情中太听从对方了。

    电话迟迟没人接通。

    路极气得想骂人。

    他果断挂了电话,找到陈金海见到交代了些事,然后下楼开车直奔片场。

    app里有关脑缺血可能会导致的后遗症科普链接一个接一个地直往他眼前闪,偏瘫、老年痴呆、中风、脑梗死、脑卒中、猝死……

    M的,这破戏有什么可演的!

    那一刻,他是真想让公司把她封杀了。

    在开车时,他也将电话不停地打过去,终于在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之后,有人接通了。

    “喂,路总”,是小鱼的助理杜雨,“白老师在拍戏呢。”

    “你怎么才接电话!”

    电话那边的杜雨梗了一瞬,随即委屈地回到,“我在工作啊,刚刚才把白老师的午饭领回来啊。”

    路极看了一眼手表,“这都2点多了,领的哪门子午饭,你别为自己的摸鱼找借口!”

    “路总,这话说的就没良心了,我自问工作一向矜矜业业,白老师本人也对我很满意,你怎么能没有证据就这样乱说我?像我们干演艺圈的,什么时候吃饭准时过吗?全剧组一直到现在还没开饭,你要不要过来检验一下子呀?”

    堵在路上的路极急得狠按了一下喇叭,然后也不得不跟杜雨放软了语气,“好了,算我说话不当了,赶紧让小鱼接电话。”

    “不行啊,路总,她在拍戏啊。”

    “拍……脑瓜子都报警了还拍!你把电话给导演!”

    “……这个,路总……”导演从今天开拍就一直冰冷着脸,看着甚是骇人,她一个小助理哪敢去招惹啊……

    “快去啊——”

    “唉,唉,路总,这幕结束了……”

    还未等她说完,片场便传来了郭劼的叫骂声,吓得她连忙把电话挂了。

    妈呀,她可不敢让两个炮筒铳到一起了。

    待到导演的呵斥告一段落后,她才再度接通路极的来电,一接通就忙先他一步喊道,“路总刚刚掉线了白老师已经拍完这幕了我马上就把电话送过去——”

    “白老师,路总电话——”

    “不接,忙着呢。”

    “哎呀,祖宗,你就接了吧,他说要扣我全勤!”

    “你听他吹吧,还敢扣你全勤,快一边去,别来烦我。”

    “路总说什么报警——”

    “滚!”

    杜雨无奈,只好捂着手机又找了个犄角旮旯给路极回话,“路总,你刚刚在电话里也听到了,白老师不接电话。”

    “怎么回事?今天拍戏不顺吗?”

    “这个……”

    “快说!”

    “啊……也就是有一小小的不顺了,有个镜头一直不过……”

    “镜不镜头的,很重要吗?她不要命了吗?”

    “你喊我也没用啊”,杜雨听了郭劼一天的脏话,也是心情烦躁,“不然你来跟她说,我算个啥呀,谁会听我的呀!”

    “我在走了!马上要到了,M的,谁把车停大门口了!”

    “……”

    “我下来了,现在怎么样了?”

    “在讲戏。”

    “……”

    “……”

    五分钟后。

    “我已经到片场了,你们在哪呢?”

    “唯一那个3层的废工厂,你一来就能看见的,这里视角特别开阔。”

    “好,我看到了。”

    路极刚将手机挂断,还未等舒出一口气,便看到了让他心胆俱裂的一幕——

    那个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站在工厂的3楼边,就那样直挺挺地摔了下来……

    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等到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坐在救护车里了。

    车内暖风很足,他却只觉得手脚发冰。

    随行的小护士见他一直在发抖,也出言安慰道,“你别太担心了,年轻人的脑缺血很少会像老人那样不可逆的,应该不会有大事的。”

    他正沉浸在恐惧中,听到有医务人员说“没事”,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真的吗,她会没事的吗?”

    小护士却突然意思到自己刚刚说话的不妥当,深怕自己的哪句话又被家属误会,等到后续病人若是有个什么问题,自己再被家属医闹……于是干脆又闭紧了嘴巴不说话了。

    她这表现,反而更引起了路极的恐慌。

    另一个随行医生也跟着心软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刚刚在电话里你把她的情况说的很清楚,让我们能够最高效地在救援车到达后实施救援。”

    “可我看网上说,脑梗几分钟就会偏瘫……。”他似乎已经完全被吓傻了,就连问话都呆滞着表情。

    坐在他旁边的小护士听到它这话,一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又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于是捂着嘴努力地憋着笑。

    随性医生也朝天翻了个白眼,“少上网乱查,你看到的那种是血栓导致的,和她这不一样。”

    不一样,所以应该是没事的吗?

    他继续呆呆看着二人,似是一定要得到个答案。

    可是二人都把脸转到一边去了。

    救护车很快便将人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不过,人送到后,却并没有进急救室,而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便直接推到普通病房了。

    “没什么大事,药用上了,氧也吸上了,睡一觉就好了。”急诊医生只简单交代了路极一句,便又去忙其他病人了。

    路极这才坐到凳子上,长舒了一口气。

    可恶的app,成天净是大惊小怪的吓唬人……还有百度!再也不上网查病了!

    在高度紧张过后,他的大脑现在一片空白,只觉得累的很。

    他靠坐在病房的墙边,呆愣愣得望着床上的她。

    这才发现她竟然还是穿着戏服,扎着假发,脸上涂着全妆,即使在昏睡状态,仍旧皱着眉很不舒服的样子。

    他小心将她的假发拆下,然后又用纸巾沾湿了,一下一下地给她擦脸。

    没擦下去,妆是防水的……

    同病房的另一个住院大姐看到后,好心得问他,“小伙子,是你弟弟吗?”

    他愣愣地转头回望过去,“不是,是我女朋友。”

    “女孩子?怎么穿成这样?”

    “她是演员,演一个男人,我想把她脸上的妆擦干净,怎么擦不下来啊?阿姨你知道这个要怎么弄吗?”

    大姐见这小伙子长的好看还一副深情模样,就对他颇有好感,于是扯过自己放在床头的包,从中翻出一瓶洗面奶和湿巾,“给你,用这个给她擦,专洗防水妆的。”

    路极接过后,研究了一阵子,便粗手笨脚地用上了。

    大姐见他虽然笨拙,但擦地极为小心,对他的好感度又升了一级,“她这是怎么了呀?”

    “她头以前受过伤,昨晚上又一夜没睡,还偏偏要去演高强度的打斗戏。”他说到这些的时候,语气难掩怨气。

    “啧啧,年轻人也是不容易啊。”大姐并不关注娱乐圈,只当做是那种跑龙套的小演员了,“这么冷的天,还要反串演戏,不过这样做就对了,年轻时就该闯一闯,什么戏都接,指不定哪天就遇到贵人,等到那时就发达了,你看现在那个……演那个什么的……叫什么维的,那年轻时也是从龙套做起的嘛。”

    路极没有搭话,心中却想着,小鱼以后一定会比蒋维成就高的多的。

    路极费了好大劲,总算是将她的脸擦出原色了。

    “哎哟,小姑娘长的真不错啊。”就是发型太遭乱了。

    擦完脸后,他又开始擦脖子。

    都擦完后,他便安静地坐在一边,用手攥着输液管,希望能让药液别那么凉。

    大姐见到这一幕,也知道他心情不好,于是只是捂着嘴笑了笑,没再同他说什么。

    过了不一会儿,路极身上的电话响了,于是他忙出门接电话。

    是剧组打来的,郭劼带了编剧孙橙和助理杜雨也赶过来了。

    路极知道这事怨不得剧组,但他内心还是有怨恨。

    三人到了之后,向直奔病房而入,却被他拦在了病房外。

    “她还没醒,别去打扰她。”

    孙橙最先捕捉到了他语气中的不满,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郭劼内心中是很懊恼的,他倒是也想向路极道歉,可是边上人太多了,让他拉不下来脸。

    杜雨则是既心怀关切又胆战心惊,真要说那还是胆战心惊要更多一些。

    于是三个人都不敢先说话,倒还是路极又开了口,“郭导,你不知道,她的头受过很严重的伤,不只是上次被打,还有四年前……她不是正常的活蹦乱跳健康的18岁女孩,我知道拍戏是很辛苦的,但能不能求你……能不能……”

    他说到这里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郭劼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在拍戏时对她多一些包容,这样低姿态的请求让他自己更加羞臊难当。

    其实,郭劼是知道自己今天的发火是有些过分了,这本就是很难拍的一幕戏,何况小鱼还只是一个出道不足一年的新人。

    这只是她第一次出现表演的困难,自己作为前辈,本应该多给一些耐心和教导的。

    可是,只因为她从未有过失误,他便要求她尽善尽美了。

    “对不起,路总,是我不好,失去了前辈的身份。”

    “不怪你”,路极摇了摇头,“怪我,她昨晚一夜没睡,我明明是知道的……你们回去吧,医生说她没什么大事了。”

    郭劼和孙橙又站了一会儿,见他始终不放自己进门,于是便也叹了口气离开了。

    杜雨倒是还留在原地。

    “你回公司吧”,路极也对她说,“公司会重新安排你。”

    “路总,我——”杜雨还想再争取一下,毕竟她真的很喜欢做白小钰的助理,她既没有架子又很会为自己着想。

    “回去吧。”说完,他不再理会她,直接转身进了病房。

    床上,她睡得很不踏实,皱着眉左右挣扎,一副做噩梦了的样子。

    他捂住她的手,又拍了拍她的背,可并没有起多少作用,她仍在痛苦地呓语。

    他将耳朵凑近她的嘴边,终于听清了她说的话: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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