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山险，重峦叠嶂，进去了便看不到头。
从达贡县到越溪古城将近要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且其中有三分之二以上是山路。
而这，是宋意不知道的。
她本以为下了飞机是旅游专线一车到底，可万万没想到竟意外的繁琐。要自己先打车到客运站去达贡，再转车到越溪……后知后觉的宋意也是在坐上出租车后才临时抱佛脚科普起自己的目的地。
也是，宋意来时没有做攻略，甚至连飞机票都是方佳嘉买的。
方佳嘉是她的大学闺蜜，婚期定在明年，婚纱照不愿去影楼就拉着宋意这个搞摄影的去旅拍。宋意呢，恰好遇到烦心事想出来躲躲清闲、散散心，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宋意不愿动脑子目的地自然就交给了方佳嘉，而方佳嘉也是拍着胸脯告诉她，她挑的地，那绝对是人间天堂、世外桃源，最适合宋意这样身心疲惫的去洗涤灵魂！
可急需洗涤灵魂的某人运气似乎不大好，抵达达贡时错过了最后一班发往越溪的大巴，没办法只得留宿县城。
然而，县城住宿条件有限，这一晚宋意睡的并不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囫囵着睡了三个来小时。早上，伴着闹钟起床后人更是恹恹的，打不起精神出去“觅食”就用面包配热水凑活了顿之后匆匆下楼。
“您好，请问是要办理退房吗？”
前台换了个年轻的小姑娘当班，个头高挑脸蛋也漂亮，宋意喜欢看美女，人便挤出个疲倦的笑：“是的，谢谢！”她客气的说。
对方熟练的操作着电脑，退还押金时随口问道：“您是要去越溪？”
宋意一怔，没有否认：“是的。”这一次她看了看对方的工牌，上面印着名字“杨秋娟”。
“女士，现在去越溪的路上有几处落石区，今天只有一趟大巴，在下午3点。”杨秋娟主动告知，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原本要回越溪老家的室友5分钟前打来电话抱怨路上落石，叫原本就少的班次硬生生缩到一个。她们外出打工一个月也只有几天假，如果下午才走在家待的时间太短，室友只得取消休班。
宋意一听，脑袋又大了圈：“这样啊~太感谢了，不然白跑一趟。”她看了看手机，决定还是待在酒店挨时间，人重新掏出身份证：“麻烦帮我开个钟点房吧，你这里有没有客运站电话？”
“好的，稍等！”杨秋娟重新开好房间，之后人由手机里找到客运站电话写好递过去：“女士，您到时候打这个就可以。”
道过谢宋意拖着行李回到新房间，锁好门人蹬掉鞋子盘腿坐到床上就开始看外卖。
饿久了容易 “报复性消费”，她连续下了四五单，其中一份奶茶备注让送到前台杨女士。
方佳嘉的视频打在外卖送来之后。
人吃饱了，情绪自然就好很多。宋意嚼着珍珠心情带了几分愉悦：“干嘛呀？”
那头方佳嘉看到正靠在酒店床头嘬奶茶的宋意有些意外，禁不住嚷：“你干嘛呢？这都几点了？”
宋意翻了个白眼，恹恹地回：“下午三点的车，路上有落石。”
“这……”方佳嘉心虚，网络上三言两语就能到的地方没想到现实中如此曲折，人冲镜头笑得讪讪：“住宿全包，一个月，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宋意心情更好了，问：“年假怎么样了？”
“估计明天能批下来，我们部门经理正好出差，我提前在微信打了招呼。”
“李博呢？听说刚入了新项目，不要紧吧？”
“他容易，领导是他们同校师哥。再说请个年假拍婚纱照这样名正言顺的事如果公司都不准的话那这班也不用上了。”
宋意赞同：“难得听你硬气一次，你们跟公司就是以贩卖时间跟能力来换取报酬的关系，不能够把rou体和精神都得奉献了。”
在别人还在校园时光中“吸允”生活之美好时，她们两个就喜欢抛开表面看本质，经常出口就是“一阵见血”，没办法，都是没伞的孩子！
“时间耗损严重，身体素质下降，工资不涨，房价要命，这活得真憋屈。哎~羡慕你这样自个当老板的，可惜我除了工作一无是处。”方佳嘉深叹一口气。
宋意“嘁”了声，安慰：“我这不也是熬了几年才混上温饱线，头些年还靠你接济来着。再说，你好歹还有五险一金，我除了那点可怜的积蓄啥保障都没有，若这不婚主义的势头再好下去，将来老了也愁。”
隔着屏幕，两人惺惺相惜的看着对方，片刻，一同叹气：“唉~”
*
杨秋娟提供的信息很靠谱，下午宋意去到车站顺利买到了票。或许是小长假刚过，又或许是越溪不够网红，大巴上只寥寥坐了几个人。上车前，宋意拍了车牌号分别发给方佳嘉和母亲，并微信告诉她们手机已调静音，有事留言。之后挑了个中间靠窗位置坐下，不等发车人就拽下了头顶渔夫帽遮住脸。
她要补觉。
十分钟后，大巴先是在县城里晃悠悠的接了几个人，之后才回归路线。
在驶离县城一个小时后，沥青路变石子路，车子颠簸起来。宋意醒了，拿掉帽子歪头往外看，窗外稻田绵延，房舍零星，可是，没山没水！往左看，正好路过一辆工程车，尘土飞扬！
她打开手机看地图，目的地越溪藏在深山之中，路还很长！
宋意的微信在上飞机前已经从工作账号切换到私人小号，这个号里没有几个人，最上面弟弟宋阔的头像右上角标了个红底白字的“3”。她略过去，先看了母亲和方佳嘉的回复，之后手指飞快了又打了回复，最后才点开宋阔的头像。
“姐，宋丰海撤案了，咱妈挺好，不用担心！”
“他搬出去了，过几天我就回去收拾东西。”
“你注意安全！”
接下来，宋意有些失神，直到“宋丰海”三个字渐渐在她眼中失焦变得模糊人才回过神来。紧接着那股压制许久的愤恨裹挟着这二十多年来的种种过往全数倾注到眸色之中，幸而是，没有人发现，不然定会叫那股狠厉吓到。她努力叫大脑放空，许久，才回了两个字——“好的”。
这时候，宋意发现窗外已悄然换了景色，稻田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的树木和藤枝野草。
她探头往前看，只见不远处平地而起出一片左右不见边界的山群。山体绵延，就那样耸立在天地之间，厚重蓬勃的绿意拖着上方的蓝天白云，圈在前方宽大的挡风玻璃里格外的磅礴壮丽。
“太美了～”
“哇～快看，你们快看！”
“牛逼～”
……
大巴内有了明显骚动，是坐在前面的几个年轻人以及宋意斜前方的一对情侣，相机快门咔嚓咔嚓的动静渐渐多过赞美。
宋意莞尔，也掏出手机。
随着大巴逐渐驶近，笔直驱进的公路犹如一把大刀将前面的大山生生劈出一道口子。那道口子就像扇进入异世界的大门，里面幽深的绿仿佛充满魅惑吸引着每个路过的人……
下一刻，大巴穿过口子，宋意看着窗外近在咫尺的山石，眼中焦距回收，她看到了车窗上模糊印着的面庞。
这是，进山了？
*
山路仅能容纳两辆车并排，大巴车速不快，会车时右侧车身几乎是贴着崖谷的栏杆行驶。每每这时宋意都会把看向窗外的视线收回来，抱臂按住噗噗跳动的心脏。
司机还算敬业，接电话时手机放在扬声操着本地口音与对面讲话。宋意闭眼耳朵专注，反复几次倒也听出个六七分意思。
只是……半小时后司机的电话明显多了起来，并且当中大多是他拨出去的，语气焦急像是在确定什么事情。宋意害怕这样的山路，尤其司机还分心，以至于原本就有些紧绷的脑神经发出嗡嗡的振鸣，搅得心脏也砰砰跳动起来。
她多想大声提醒师傅专心开车，可也有怯意，那股心里斗争在她胸腔中躁动的难受。
“师，”
“傅”字还未出口，车、停了！
她整个顿住，后面的话全数咽了回去。然后……通过大巴车身高度优势看到了前面几十米外的……落石？
她双手扒着前座半站起身子，人向前探着脑袋有些错愕，路不是通了吗？
大巴前面这会儿停了辆挂着外地牌照的越野车，司机是个中年男人，此时正靠在车上抽电子烟听见刹车声人转过头开始往大巴这边走。
司机探出脑袋，扯嗓喊着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咋又落了？打没打电话？啥时来人哈？”
“不知道，电话打半小时了到这还没见着人呢。”近了，中年男人来到司机窗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包烟：“来根~”
司机越过车窗抽了一根，接着按开车门解下安全带，人站起来说：“前面有落石，救援还没到，大家可以先下车活动，但莫要走太远也不要到落石那边去。”
“好的，得多久啊师傅？”
“不晓得，等等吧。”
大巴里的人包括宋意，大家目光跟随司机一同下了车，不多久，也都下了车。
山里空气好，宋意晃动脖子又伸了个懒腰，在听到“咔咔”两声后才心满意足的往车尾方向走。
“你好，你也是去越溪吗？”说话的是那对年轻情侣中的女人，模样有三十多岁。
宋意停下看着人：“对，你们也是？”
“是的，你定了哪家旅店呀？”
宋意想了想：“青山客栈，你们呢？”
“我们是时光小筑，去年我妹妹毕业旅游时候跟朋友住过说是不错。青山客栈我在网上也看到了，口碑也很好。你一个人？”
“不是，我朋友已经到了，我是昨天飞机晚点没有赶上最后一班大巴。”宋意面不改色的扯谎，头几年她在外面是个没几句就能把老底套出来的“老实人”。如今社会阅历丰富了些，也很难再与陌生人交底，尤其在孤身一人时。
女人笑了笑，倒也没多想：“这样啊，有伴就行，这里毕竟偏远，要是自己的话一定要注意安全。”
“谢谢！”听到这样的话宋意难免会有愧意，是那种万一对方是真心却不知被错付的愧意。
“那到之前我们相互照应，毕竟我还带了个老爷们。”说着女人拿胳膊杵了杵身旁的男人。
男人配合的笑，说：“是是，不用客气有事尽管说。”
宋意也笑：“没有问题，回头到了越溪咱们可以约个饭。”
成年人的社交礼仪，有些话该说说，但联系方式该不留的也不用留。
他们一行人就这样在大巴周边打转，逛荡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落石那头驶来辆小型货车，声音吭哧吭哧，离老远就能听见。一群人都叫吸引过去，聚在越野车前面满怀期待，近了，大家又发现货车斗子里竟还载着辆小挖。
“可算来了~”
一行人中不知是谁发出感慨，当然，这也是宋意的心声。
司机跟那个越野车车主走过去打招呼，大家眼巴巴瞅着也不敢靠近，毕竟期间山上还滚下过几次小石子。
小货车上陆续下来六个男人，为首的两个年轻一些，身材高大，都带着墨镜。左边那个身材微胖的穿着随意，黑背心、大裤衩、鸟窝头，左边手臂纹着密密麻麻的刺青。这样一对比右边那个留着寸头的就出挑太多，工装裤，黑T恤，漏在外面的一双手臂很是结实。不同于健身房里的健硕，而是带着男性最纯粹的那种力量感。跟在他们身后的四个男人不论样貌还是穿着则比较普通，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
双方隔着半人高的落石 “顺利会师”，谈论的什么他们这边听的并不清楚，只是个个抻着脑袋盯得认真。很快，一众人就开始从车斗里拿工具，那个鸟窝头男人则指挥小挖“下车”。
对面有条不紊的进行清理工作，司机不放心，又跑过来仔细叮嘱，说不管怎样都不要过去帮忙，安全第一!
宋意比较擅长找准自己的位置，她观望了会最先回到车上。简单的吃了点食物，人便又塞上耳机休息。
她这觉睡得长，再睁眼，外面已经是黑夜。宋意有些迷瞪，车内灯光昏黄，她看见车内最前面正站着个仰头喝矿泉水的男人，两条手臂修长结实，浑身沾了不少泥巴，伴着咕嘟咕嘟的声音喉结有力的上下滚动。他个头很高，几乎能够到车顶，因为仰头的姿势黑T紧紧贴在胸膛之上，隐隐勾出一个轮廓……宋意痴痴望着，心想梦里啥都有！
从达贡县到越溪古城将近要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且其中有三分之二以上是山路。
而这，是宋意不知道的。
她本以为下了飞机是旅游专线一车到底，可万万没想到竟意外的繁琐。要自己先打车到客运站去达贡，再转车到越溪……后知后觉的宋意也是在坐上出租车后才临时抱佛脚科普起自己的目的地。
也是，宋意来时没有做攻略，甚至连飞机票都是方佳嘉买的。
方佳嘉是她的大学闺蜜，婚期定在明年，婚纱照不愿去影楼就拉着宋意这个搞摄影的去旅拍。宋意呢，恰好遇到烦心事想出来躲躲清闲、散散心，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宋意不愿动脑子目的地自然就交给了方佳嘉，而方佳嘉也是拍着胸脯告诉她，她挑的地，那绝对是人间天堂、世外桃源，最适合宋意这样身心疲惫的去洗涤灵魂！
可急需洗涤灵魂的某人运气似乎不大好，抵达达贡时错过了最后一班发往越溪的大巴，没办法只得留宿县城。
然而，县城住宿条件有限，这一晚宋意睡的并不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囫囵着睡了三个来小时。早上，伴着闹钟起床后人更是恹恹的，打不起精神出去“觅食”就用面包配热水凑活了顿之后匆匆下楼。
“您好，请问是要办理退房吗？”
前台换了个年轻的小姑娘当班，个头高挑脸蛋也漂亮，宋意喜欢看美女，人便挤出个疲倦的笑：“是的，谢谢！”她客气的说。
对方熟练的操作着电脑，退还押金时随口问道：“您是要去越溪？”
宋意一怔，没有否认：“是的。”这一次她看了看对方的工牌，上面印着名字“杨秋娟”。
“女士，现在去越溪的路上有几处落石区，今天只有一趟大巴，在下午3点。”杨秋娟主动告知，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原本要回越溪老家的室友5分钟前打来电话抱怨路上落石，叫原本就少的班次硬生生缩到一个。她们外出打工一个月也只有几天假，如果下午才走在家待的时间太短，室友只得取消休班。
宋意一听，脑袋又大了圈：“这样啊~太感谢了，不然白跑一趟。”她看了看手机，决定还是待在酒店挨时间，人重新掏出身份证：“麻烦帮我开个钟点房吧，你这里有没有客运站电话？”
“好的，稍等！”杨秋娟重新开好房间，之后人由手机里找到客运站电话写好递过去：“女士，您到时候打这个就可以。”
道过谢宋意拖着行李回到新房间，锁好门人蹬掉鞋子盘腿坐到床上就开始看外卖。
饿久了容易 “报复性消费”，她连续下了四五单，其中一份奶茶备注让送到前台杨女士。
方佳嘉的视频打在外卖送来之后。
人吃饱了，情绪自然就好很多。宋意嚼着珍珠心情带了几分愉悦：“干嘛呀？”
那头方佳嘉看到正靠在酒店床头嘬奶茶的宋意有些意外，禁不住嚷：“你干嘛呢？这都几点了？”
宋意翻了个白眼，恹恹地回：“下午三点的车，路上有落石。”
“这……”方佳嘉心虚，网络上三言两语就能到的地方没想到现实中如此曲折，人冲镜头笑得讪讪：“住宿全包，一个月，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宋意心情更好了，问：“年假怎么样了？”
“估计明天能批下来，我们部门经理正好出差，我提前在微信打了招呼。”
“李博呢？听说刚入了新项目，不要紧吧？”
“他容易，领导是他们同校师哥。再说请个年假拍婚纱照这样名正言顺的事如果公司都不准的话那这班也不用上了。”
宋意赞同：“难得听你硬气一次，你们跟公司就是以贩卖时间跟能力来换取报酬的关系，不能够把rou体和精神都得奉献了。”
在别人还在校园时光中“吸允”生活之美好时，她们两个就喜欢抛开表面看本质，经常出口就是“一阵见血”，没办法，都是没伞的孩子！
“时间耗损严重，身体素质下降，工资不涨，房价要命，这活得真憋屈。哎~羡慕你这样自个当老板的，可惜我除了工作一无是处。”方佳嘉深叹一口气。
宋意“嘁”了声，安慰：“我这不也是熬了几年才混上温饱线，头些年还靠你接济来着。再说，你好歹还有五险一金，我除了那点可怜的积蓄啥保障都没有，若这不婚主义的势头再好下去，将来老了也愁。”
隔着屏幕，两人惺惺相惜的看着对方，片刻，一同叹气：“唉~”
*
杨秋娟提供的信息很靠谱，下午宋意去到车站顺利买到了票。或许是小长假刚过，又或许是越溪不够网红，大巴上只寥寥坐了几个人。上车前，宋意拍了车牌号分别发给方佳嘉和母亲，并微信告诉她们手机已调静音，有事留言。之后挑了个中间靠窗位置坐下，不等发车人就拽下了头顶渔夫帽遮住脸。
她要补觉。
十分钟后，大巴先是在县城里晃悠悠的接了几个人，之后才回归路线。
在驶离县城一个小时后，沥青路变石子路，车子颠簸起来。宋意醒了，拿掉帽子歪头往外看，窗外稻田绵延，房舍零星，可是，没山没水！往左看，正好路过一辆工程车，尘土飞扬！
她打开手机看地图，目的地越溪藏在深山之中，路还很长！
宋意的微信在上飞机前已经从工作账号切换到私人小号，这个号里没有几个人，最上面弟弟宋阔的头像右上角标了个红底白字的“3”。她略过去，先看了母亲和方佳嘉的回复，之后手指飞快了又打了回复，最后才点开宋阔的头像。
“姐，宋丰海撤案了，咱妈挺好，不用担心！”
“他搬出去了，过几天我就回去收拾东西。”
“你注意安全！”
接下来，宋意有些失神，直到“宋丰海”三个字渐渐在她眼中失焦变得模糊人才回过神来。紧接着那股压制许久的愤恨裹挟着这二十多年来的种种过往全数倾注到眸色之中，幸而是，没有人发现，不然定会叫那股狠厉吓到。她努力叫大脑放空，许久，才回了两个字——“好的”。
这时候，宋意发现窗外已悄然换了景色，稻田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的树木和藤枝野草。
她探头往前看，只见不远处平地而起出一片左右不见边界的山群。山体绵延，就那样耸立在天地之间，厚重蓬勃的绿意拖着上方的蓝天白云，圈在前方宽大的挡风玻璃里格外的磅礴壮丽。
“太美了～”
“哇～快看，你们快看！”
“牛逼～”
……
大巴内有了明显骚动，是坐在前面的几个年轻人以及宋意斜前方的一对情侣，相机快门咔嚓咔嚓的动静渐渐多过赞美。
宋意莞尔，也掏出手机。
随着大巴逐渐驶近，笔直驱进的公路犹如一把大刀将前面的大山生生劈出一道口子。那道口子就像扇进入异世界的大门，里面幽深的绿仿佛充满魅惑吸引着每个路过的人……
下一刻，大巴穿过口子，宋意看着窗外近在咫尺的山石，眼中焦距回收，她看到了车窗上模糊印着的面庞。
这是，进山了？
*
山路仅能容纳两辆车并排，大巴车速不快，会车时右侧车身几乎是贴着崖谷的栏杆行驶。每每这时宋意都会把看向窗外的视线收回来，抱臂按住噗噗跳动的心脏。
司机还算敬业，接电话时手机放在扬声操着本地口音与对面讲话。宋意闭眼耳朵专注，反复几次倒也听出个六七分意思。
只是……半小时后司机的电话明显多了起来，并且当中大多是他拨出去的，语气焦急像是在确定什么事情。宋意害怕这样的山路，尤其司机还分心，以至于原本就有些紧绷的脑神经发出嗡嗡的振鸣，搅得心脏也砰砰跳动起来。
她多想大声提醒师傅专心开车，可也有怯意，那股心里斗争在她胸腔中躁动的难受。
“师，”
“傅”字还未出口，车、停了！
她整个顿住，后面的话全数咽了回去。然后……通过大巴车身高度优势看到了前面几十米外的……落石？
她双手扒着前座半站起身子，人向前探着脑袋有些错愕，路不是通了吗？
大巴前面这会儿停了辆挂着外地牌照的越野车，司机是个中年男人，此时正靠在车上抽电子烟听见刹车声人转过头开始往大巴这边走。
司机探出脑袋，扯嗓喊着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咋又落了？打没打电话？啥时来人哈？”
“不知道，电话打半小时了到这还没见着人呢。”近了，中年男人来到司机窗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包烟：“来根~”
司机越过车窗抽了一根，接着按开车门解下安全带，人站起来说：“前面有落石，救援还没到，大家可以先下车活动，但莫要走太远也不要到落石那边去。”
“好的，得多久啊师傅？”
“不晓得，等等吧。”
大巴里的人包括宋意，大家目光跟随司机一同下了车，不多久，也都下了车。
山里空气好，宋意晃动脖子又伸了个懒腰，在听到“咔咔”两声后才心满意足的往车尾方向走。
“你好，你也是去越溪吗？”说话的是那对年轻情侣中的女人，模样有三十多岁。
宋意停下看着人：“对，你们也是？”
“是的，你定了哪家旅店呀？”
宋意想了想：“青山客栈，你们呢？”
“我们是时光小筑，去年我妹妹毕业旅游时候跟朋友住过说是不错。青山客栈我在网上也看到了，口碑也很好。你一个人？”
“不是，我朋友已经到了，我是昨天飞机晚点没有赶上最后一班大巴。”宋意面不改色的扯谎，头几年她在外面是个没几句就能把老底套出来的“老实人”。如今社会阅历丰富了些，也很难再与陌生人交底，尤其在孤身一人时。
女人笑了笑，倒也没多想：“这样啊，有伴就行，这里毕竟偏远，要是自己的话一定要注意安全。”
“谢谢！”听到这样的话宋意难免会有愧意，是那种万一对方是真心却不知被错付的愧意。
“那到之前我们相互照应，毕竟我还带了个老爷们。”说着女人拿胳膊杵了杵身旁的男人。
男人配合的笑，说：“是是，不用客气有事尽管说。”
宋意也笑：“没有问题，回头到了越溪咱们可以约个饭。”
成年人的社交礼仪，有些话该说说，但联系方式该不留的也不用留。
他们一行人就这样在大巴周边打转，逛荡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落石那头驶来辆小型货车，声音吭哧吭哧，离老远就能听见。一群人都叫吸引过去，聚在越野车前面满怀期待，近了，大家又发现货车斗子里竟还载着辆小挖。
“可算来了~”
一行人中不知是谁发出感慨，当然，这也是宋意的心声。
司机跟那个越野车车主走过去打招呼，大家眼巴巴瞅着也不敢靠近，毕竟期间山上还滚下过几次小石子。
小货车上陆续下来六个男人，为首的两个年轻一些，身材高大，都带着墨镜。左边那个身材微胖的穿着随意，黑背心、大裤衩、鸟窝头，左边手臂纹着密密麻麻的刺青。这样一对比右边那个留着寸头的就出挑太多，工装裤，黑T恤，漏在外面的一双手臂很是结实。不同于健身房里的健硕，而是带着男性最纯粹的那种力量感。跟在他们身后的四个男人不论样貌还是穿着则比较普通，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
双方隔着半人高的落石 “顺利会师”，谈论的什么他们这边听的并不清楚，只是个个抻着脑袋盯得认真。很快，一众人就开始从车斗里拿工具，那个鸟窝头男人则指挥小挖“下车”。
对面有条不紊的进行清理工作，司机不放心，又跑过来仔细叮嘱，说不管怎样都不要过去帮忙，安全第一!
宋意比较擅长找准自己的位置，她观望了会最先回到车上。简单的吃了点食物，人便又塞上耳机休息。
她这觉睡得长，再睁眼，外面已经是黑夜。宋意有些迷瞪，车内灯光昏黄，她看见车内最前面正站着个仰头喝矿泉水的男人，两条手臂修长结实，浑身沾了不少泥巴，伴着咕嘟咕嘟的声音喉结有力的上下滚动。他个头很高，几乎能够到车顶，因为仰头的姿势黑T紧紧贴在胸膛之上，隐隐勾出一个轮廓……宋意痴痴望着，心想梦里啥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