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工第三天
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吗？
有的，有欲望的地方就会有神。
不过现任的神明大人不太讨喜，至少和那些心怀苍生的神相比，它太过自由，又有太多的坏心眼。
从前嘛，也就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子，因为好奇心，从古至今幻化的人形体验过很多人的人生，女人也好男人也罢，各种职业与身份都尝试过，啧啧啧，它身上背的因果债，还了好久好久。
人类的生命对于神明大人来说很短很短，所以它总是在还没有来得及体验某个阶段便要随着人类的规律慢慢变老甚至死亡。
可人类的生命又可以很长很长，长到它认识了很多人类并成为了他们生命里重要的某某，虽然最后他们都留着的时间的长河里，但是神明大人还是心软了，彼时还是任性的小神明自然没有心怀天下的意向，却还是在自己相比下狭窄的心里种了一片花田，那些脆弱的，可爱的人类都被它藏进了心里。
又过了不知多久，久到神明大人的好奇心早已满足，上天说它长大了，终于可以担起神明的职责，所以在完成了作为人类的最后一场人生后，它化为了世间的虚无，那双漂亮的眼睛从此之后只能半睁着注视为它解闷的人类朋友们……
“……这世界真的有神吗？”
神明大人几乎每天都能听到这样的疑问，好奇、崩溃、祈求……人类的情绪总是这么的复杂可爱。
［有的哦，我一直注视着你们。］
凡人是感受不到神的存在的，即使这样当了好久人类的神明大人还是会不厌其烦的回复着他们。
“切拜……真的有神明的…的话……可以救救我妹妹吗？她还那么小……神明大人，求求你听听我的祈求吧，呜呜呜……”
［嗯，我一直在听～］
神明大人依旧微笑，它不愿意老实当神的原因就是这个嘛～
从前身为人类的它可以毫无忌惮做凡间万事，可是恢复为神明身份的它却不能去插手眼前疾苦，世人存在的每一秒都是在完成因果的自救，神明的身份无法介入凡人的因果，自然没有办法插手，神明能做的事情只有在凡人死亡之后，指引着对方渡那地狱或者天堂，为世人渡贪嗔痴之始……
“去TM的神！！”
男人嘶哑带血的嗓子张开，怒吼之下又带出了不少血肉，神明大人知道，这人和他怀中的女孩都活不了多久了。
“看看我们佑枝吧……你个……狗屁神……”
它自然是在看的，毕竟世间百态都在神明眼中，它知道，男人叫姜佑安，而他怀中奄奄一息的女孩叫——
「姜佑枝」
他们兄妹俩在神明大人的眼里都是可怜小孩，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她留下的遗物只有年纪十多岁的哥哥和刚出生被医生连打好几下屁股才哭出声来的姜佑枝。
嗯……如果加上那个家暴的爹，那也是个赔钱货遗物，毕竟那男的前半生靠自己老妈把/尿，后半生就靠媳妇端/屎，人生最大的成就便是七岁时在同村的孩子里尿的最远，勉强算是她母亲成年后被迫收养的不孝子吧。
渣爹口袋的钱早赌光了，所以在孩子母亲难产死后没办法也没想过去安葬，反而因为要躲债不知道跑哪去了，最后还是在哥哥的跪地恳求下心软的殡仪馆馆长才同意暂时帮忙将遗体寄存在停尸房中。
姜佑安那年也才多大？神明大人看的清楚，小小的佑安不能去做别的工作，还是母亲还在世时所认识的烤肉店的老板娘收留了他，谎称是自己的小儿子打打下手，老板娘人很好，最多只是让佑安打扫卫生或者招揽客人，工资却照发不误，甚至会贴心的让他把没人照顾的佑枝带到店里。
佑安知道，这是伯母的好心与怜悯，十多岁的孩子也知道感激，但感激的同时也耻于自己要靠人家的资助过日子却不得不接受，不过也没事，他早被生活压的顾不上自尊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虽然艰苦但是兄妹遇到的好心人也居多，等终于攒到钱，兄妹两终于可以给母亲好好的安葬了。
那时，姜佑安穿着他最体面却不合身的衣服，紧绷的裤腿让他行走都有些困难，可他还是背着不会走路的姜佑枝来到了那场只有他们两人参加的葬礼，沉默地看着母亲变成小小的一坛灰，最后与他们只隔着一个透明柜子的距离遥远地相望。
姜佑安没有把骨灰带回家，而是用剩下的钱将骨灰坛存在了殡仪馆，因为他害怕，害怕那个狗杂种回来之后对母亲怎么样，虽然从未听母亲提起，但是日夜的殴打口不择言，还是让佑安知道了，当年母亲是被同村狗杂种强迫的，有了自己后不能打胎，娘家也不许报警才有了之后的悲剧。
姜佑安在最寂寞的时候会恨所有人，包括将母亲的人生拖入地狱的自己还有那个让母亲难产而死的妹妹，他想死，但是却在有这个念头地时候被姜佑枝的啼哭抓回现实——
那就一起死吧。
精神趋近崩溃的男孩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那天也没多特别，可能就是觉得冬天快结束了，这时候不走等夏天的话，尸/体会臭的很快，不想给邻居添麻烦吧。
没有计划，大概的方案就是掐死对方，然后自己随便怎样地死掉，只是小孩本就睡眠浅，不过半分钟，哭闹的声音便响起，地下室没有邻居自然吵不到别人，却叫醒了姜佑安。
自己的妹妹，她小小的脑袋甚至都装不下昨天的记忆，居然也会下意识的挣扎……真神奇，是不想死吗？
他的思维开始发散，也许自己出生后母亲也想过这样掐死自己？那时候的他也是像这样？明明什么都不懂，明明什么都没体会过，只是下意识求活……
真恶心。
他不知道对谁下了定义，下手的力度更狠，小孩的啼哭声越来越虚弱，就要结束着一切的时候，一滴泪毫无征兆地落在他的手背，烫的他陡然松开了手。
手心的泪是无知的姜佑枝哭闹间悄然钻进去的，那手背上的呢？
姜佑安抬手摸向自己的脸，那里早已布满泪水，啊……如果是这样，那母亲当时会不会也哭了？然后呢？然后——
他活下来了。
空气重新流通，姜佑枝的呼吸开始通畅，哭闹声又重新响起。
怎么会这么顽强？
姜佑安依旧流着泪，已经称不上有多强烈的情绪波动了，更多的是好奇，他试探性的伸手，却被哭闹中的姜佑枝握住了几根手指，这个年纪身体发育不完全，手指还无法做出张开的复杂动作，抓握住便无法放开，哭闹还在继续，过了好久好久，久到姜佑枝早已睡着，地下室看不到阳光，但姜佑安估摸着天亮了。
他想着……活下去吧，再努力一点好了。
那夜过后，他像往常一样上学，放学后就跑去烤肉店里当个活宝招揽生意，等再大些了，便开始一个人打好几份工来供自己和妹妹上学，他很努力地活了下去，一切都在变好。
他很庆幸，庆幸当年的那个人渣就这么丢下他们跑路了，所以自己的妹妹才没有有关于人渣的记忆，他刻意的将父亲这一角色从妹妹的生命当中剔除，学着妈妈的样子做一个合格的哥哥。
等到姜佑安成为哥哥的第十年，姜佑枝十岁了，白天他独自一人去了墓园祭拜母亲，到了下午便提着早就订好的蛋糕接佑枝放学，两人一起来到了自己打工的炸鸡店过生日，店子的老板知道兄妹俩的遭遇，今天这顿饭他干脆直接请了，临走前还给他们又打包了一份，硬塞到姜佑安手里，将他赶出了店。
“佑枝啊……”
“嗯？”
深夜，姜佑枝坐在寥寥几人的公交车上，轻柔地为自己喝多了的哥哥揉了揉头。
“嘿嘿嘿，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在佑枝出生之后，我们就没有遇到什么坏人了呢，果然佑枝是我的幸运星……”
此时的他们都沉浸在这仿佛可以一直持续的生活中，天越来越黑，世界越来越安静，嘴角的笑意真的可以和幸福一同来临吗？一无所知的人类是这样认为的……
“阿尼，我能够是哥哥的妹妹才是最幸运的事。”
懂事的小佑枝歪着头否认，故作严肃地板着一张肉乎乎的小脸，把姜佑安逗的直笑：
“内！佑枝说什么就是什么……”
砰——！！！！！
…………
幸福的过往被血液浸湿，粘稠又沉重的落入低谷，再也升不起来。
车窗玻璃破碎，划破了姜佑枝的脖颈，飞溅的血花与玻璃一起洒在地面，眼前昏暗，只看的到姜佑安算不上宽厚的身躯和一片血色，令人牙酸的轰鸣声响彻耳窝让她难以判断现在的情况，她好困，觉得自己好像被冰凉的东西贯穿，温热的血液从自己的身体流出，手脚也开始冰凉……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西八！这货车怎么突然从上面冲下来了？司机呢？里面怎么没有司机？！”
“……”
终究是事与愿违。
…………
姜佑枝被姜佑安抱在怀里，鲜红的血迹从头上流下，两人周身被受撞击而凹陷的铁皮挤压甚至贯穿，姜佑安伤的很重，腹部鲜血直流，却还是不管不顾的大喊，只求有人来救救她们，至少救救佑枝……
“……您是神明吗？”
神明大人听到女孩的声音，微微叹了口气，若是能看到神明，说明寿命已尽，而正在呼救的姜佑安并没有发现怀里的女孩后背处被截断钢管刺入并直达心脏，她早已逝去。
“嗯～严格来说我和它们不太一样，不过我也算的上神明吧，还是很厉害的哦～佑枝要等你哥哥吗？你们都可以一起去天堂哦。”
“……”
姜佑枝没有回复，而神明大人也默契的噤声等待，等待回复，也等待着另一位的到来。
“我自己走不行吗？我…我是说……我可以去地狱吗？如果这样我哥哥能够活下去的话。”
“很遗憾应该不可以。”
神明大人的语气充满着悲伤：
“佑枝和佑安都是可以去天堂的乖孩子，所以……”
“你是骗子吧？”
姜佑枝握紧拳头，直勾勾地盯着神明大人，眼圈已经发红，呼吸开始不稳却强装镇定的“揭穿”它这个骗子。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是。”
神明大人并没有多余的解释。
“我们…我们刚刚明明在公交车上，我们明明就快到家了！我…我们差一点，一点点…明明……”
姜佑枝自然没有理会“骗子”的回应，只是一个劲地带着哭腔自证。
对！一定是的，老师和哥哥都教过，这些骗子都是坏人！
她瞪着眼睛，想用最凶狠地目光吓退对方，神明大人只是上前，轻轻的拭去她不自觉流下的泪水：
“……我很抱歉。”
这不是骗子该有的样子。
才10岁的女孩，一开始就能够试图谈判的聪明女孩，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点。
“……你…不能这样，不能就这样放弃他……你要证明啊！你要证明自己是神明大人就必须救哥哥！我做什么都可以，真的！”
女孩如同握住救命稻草一样握住神明大人的手：
“求求了……您不是神明吗？”
“……证明吗？”
神明大人的目光柔和，反握住女孩的手腕，命脉因果霎时出现在神识中，沉默良久，它最后抬起那半挣的眼睛，看向世间：
“万事都有代价，而违背因果的代价，你承受不起……”
“我可以！”
“……”
“即使上万年不轮回？”
半大点的女孩哪知道上万年是什么概念，她只知道是好久好久，姜佑枝一愣，眼神却更为坚定，她需要确定一件事情：
“轮回？是老人们常说的下一辈子吗？我下辈子还是哥哥的妹妹吗？”
神明大人笑着摇头，伸手一勾，姜佑枝便来到了温暖却无边际的圣光中：
“人类啊，哪怕只是相遇都是好几辈的缘分了，而你们能够成为兄妹自然也是用了无尽的缘分，下辈子虽不是兄妹，不过重逢相遇……”
“不要轮回……”
女孩在圣光的笼罩下意识逐渐消失，仿佛要魂归虚无，看着自己手臂化为光点升空，她却没有哭喊，而是用最后的力气喃喃自语：
“哥哥说过，早就没有再想过自杀了…因为只有胆小鬼…才会用来世来逃避今生，我很倒霉，不能陪哥哥活下去，但是至少……至少他不能死，他那么努力…我只求他幸福，只求他要幸福的渡过这一生……”
女孩化身的光点原本正飘向着虚无，神明大人站在生死之界抬手起势，一时间边界混沌，虚无泯灭之下似乎有了实体，无际的界面开始摇撼动荡，被圣光笼罩的虚无破裂，而露出令人胆寒的诡异之境，雷电与黑暗忽至，却迟迟没有落下……
“要劈就赶快劈吧——”
「轰！！！！！！！」
巨雷落下，劈在神明肩上之时又彻底破裂成碎片，撞在周围，将本就残缺不全的边界撞的破碎不堪，任性的神明毫发无伤却无处可躲，自然，也懒得躲。
余震未散，惊雷又起，似乎是在警告，神明却带着笑意，也不知在跟谁说话：
“您早该知道——我是普天之下最任性最讨厌的一个神明，世人拜神，我总不能白受嘛～通知一下，‘姜佑枝’的因果，我插手了——”
“就当是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
韩国首尔，嘈杂的车祸现场，来来往往的消防员正不断的尝试撬开铁皮，一束无形的光束默默照了进来，车内的姜佑枝突兀的有了心跳。
砰——！！
“撬开了撬开了！”
“伤者怎么样了？！”
“都活着！包括司机都活着！奇迹啊！”
今夜，神会庇佑你们所有人。
…………
“感觉怎么样？”
姜佑枝笑着开了一瓶热牛奶，递到了早已恢复情绪的田柾国手里，另一只手的指尖还夹着一只烟，只是没有点燃。
“不好意思……我给怒那添麻烦了。”
田柾国耳尖还有些泛红，不敢去看姜佑枝，抬头灌下一口牛奶。
“阿尼～我说了，你已经很棒了哦，好孩子有撒娇的权利。”
“你别逗他，这小子脸皮薄。”
闵玧其拉开一罐啤酒递给姜佑枝后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认命地给自己打开了一瓶牛奶。
“嗯……这样吗？这样更可爱了～”
说着还揉了一把田柾国的短发，闵玧其默默看着耳尖泛红的弟弟还有一脸恶趣味的姜佑枝，抿了一口牛奶，皱起了眉头，草莓味的，太甜了，应该给泰亨的，他不怎么喜欢。
“聚餐的钱我到时候会打到你的卡上……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就先走了。”
“哥……”
田柾国第一次对自己的哥哥产生了不解，从一开始闵玧其对姜佑枝的态度不对劲，太冷淡了甚至没有什么礼貌，虽然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热情的性格，但是也从未如此刻意过，难道……真的是前女友？
冰冷的夜风吹的公园里的树叶沙沙作响，周围的儿童设施早就不像白天那么抢手，田柾国缩在矮小的秋千上仰头看着站着的二人，而姜佑枝并没有表现出不满，伸手轻抚着田柾国的脑袋，示意他安心。
“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说过了，如果还了那份钱能够让你心里好受点的话那就还吧，不过这次你们聚餐我是真心想请客的，我这两年一直在国外处理一些事情，韩国这边没什么认识的人，所以一下飞机就可以见到你，我很高兴……”
「咔嚓——」
姜佑枝终于点燃了指尖的那根香烟，退后两步离田柾国那小孩远了些，浅浅咬着烟蒂，在漆黑的夜色与飘渺的白烟共同映衬下，她半阖着的眉眼流转间皆是那股难以言说的清冷矜贵，田柾国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闵玧其会与她保持距离……
“至于你的道谢，我接受了，不过，‘又’救了你一次？这次的确算的上，但是上次？我可没有那么伟大，闵玧其xi，那次是你在自救。”
她微微侧头，缓慢地吞吐着烟雾，眼角带笑：
“都知道吧，树木的成长的确需要阳光的照耀，但是不管是在多～～么～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树木也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进行生长，所以，不管在任何东西的影响下，人只会变得更像自己……”
轻叼着烟，空出来一只手随意地摆了摆，含糊不清的嘀咕：
“更何况，我连阳光都算不上，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人而已，最多就是闲着碍眼顺手拨开了点阻挡阳光的障碍？冲到至高点去争取阳光的是你，从头到尾救你于水火之中的也是你，所以，为什么要忽视自己的努力呢？闵玧其xi～你对自己真的很不好。”
那点猩红在唇间地吞吐下烧掉了小半截，姜佑枝不太喜欢这个牌子的酒，明明是果味的，喝着却烧心的很，工业味太重，索性将烟灰抖落在易拉罐中。
闵玧其喉咙发涩，脸色不明的注视着微笑的女孩，心跳滞了瞬，却在下一刻又狂跳起来，剧烈的反差带着自己本就不适的身体更加飘忽。
一直插不上话的田柾国抬眼看向相对的二人，虽然他还是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但是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如果说之前还在怀疑姜佑枝是闵玧其的前女友，那现在彻底打消了这种怀疑，可能有些人就是这样，稍微了解过后就让人产生不了半点旖旎的暧昧幻想。
“……怒那。”
田柾国突兀地起身，向前几步贴近了姜佑枝，她微笑打量着突然接近自己又满脸通红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的小孩，侧仰着头避开来人吐出最后一口烟圈，将还剩下大半截的烟掐灭丢进罐中：
“怎么了？”
“我想…我和玧其哥都想和怒那变得亲近一点，可以吗？”
明明知道田柾国说这句话是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可闵玧其听着还是有些意外，自家弟弟可不是什么外向的性格啊，姜佑枝却不计较这些，朝闵玧其的方向作势碰杯：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来着～闵玧其xi——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闵玧其，93年的。”
闵玧其早就压下了面上的情绪，背靠着柱子耸耸肩，表明了自己“无所谓”的态度。
姜佑枝闻言一愣，反应过来，韩国很看重年龄和前后辈之间的关系，好像只有同年的人才能成为朋友，成为姜佑枝后为了方便做事便把这具身体的数据调整到了成年就一直没有变过，差点忘了本人好像……
“内～我早就记住了哦，小兔子你呢？我记得你哥叫你……”
莫呀？小兔子什么的，一点都不男子汉。
内心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被田柾国忽略，红着脸自我介绍：
“我叫田柾国，怒那，我是97年的哟～”
“嗯～这样啊……”
姜佑枝后仰抬手，将罐子抛进了远处的垃圾桶中，嘴里的话语被口袋里的震动打断。
看来有消息了。
她没有着急拿出手机查看，但闵玧其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安静的等着姜佑枝看向他时才做着口型无声询问：
［有事？］
姜佑枝微微颔首，没有过多解释，这次回来多半都是因为这事：
“刚刚回国，应该是有朋友联系我去见一面——哦，对了，手机借我一下～”
女人上前，双手摊开微笑注视着二人，还往前伸了伸，示意他们动作快点。
闵玧其本能的犹豫了一瞬，看到田柾国二话没说就兴冲冲地上交，他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但也不矫情，慢悠悠地递了过去：
“你要干嘛？”
“我的电话……”
姜佑枝按下拨通键，口袋里的手机果然响了起来，挂断之后又分别存上了自己的备注：
「佑枝怒那(～*^ 3 ^*)～*」
将显示备注的手机界面故意对着二人晃了晃，果然看到了闵玧其一脸嫌弃的表情：
“我叫‘姜佑枝’，90年的，是怒那哦～”
才怪。
姜佑枝原身是98年的，完全意义上的小孩子，不过神明大人要弄到□□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刚过来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搞钱，再怎么说不管是成年人的身份还是身体都要方便一点，她自然也不会将真实年龄告诉这两个小孩，没必要。
“随时都可以联系我，不过我很忙而且耳朵不太好使，请尽量发讯息吧，可能会晚点回复就是～”
冷风卷过，姜佑枝的大衣还在田柾国身上，她好像感觉不到冷意，懒散地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抓到脑后：
“就这样咯，下次见。”
有的，有欲望的地方就会有神。
不过现任的神明大人不太讨喜，至少和那些心怀苍生的神相比，它太过自由，又有太多的坏心眼。
从前嘛，也就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子，因为好奇心，从古至今幻化的人形体验过很多人的人生，女人也好男人也罢，各种职业与身份都尝试过，啧啧啧，它身上背的因果债，还了好久好久。
人类的生命对于神明大人来说很短很短，所以它总是在还没有来得及体验某个阶段便要随着人类的规律慢慢变老甚至死亡。
可人类的生命又可以很长很长，长到它认识了很多人类并成为了他们生命里重要的某某，虽然最后他们都留着的时间的长河里，但是神明大人还是心软了，彼时还是任性的小神明自然没有心怀天下的意向，却还是在自己相比下狭窄的心里种了一片花田，那些脆弱的，可爱的人类都被它藏进了心里。
又过了不知多久，久到神明大人的好奇心早已满足，上天说它长大了，终于可以担起神明的职责，所以在完成了作为人类的最后一场人生后，它化为了世间的虚无，那双漂亮的眼睛从此之后只能半睁着注视为它解闷的人类朋友们……
“……这世界真的有神吗？”
神明大人几乎每天都能听到这样的疑问，好奇、崩溃、祈求……人类的情绪总是这么的复杂可爱。
［有的哦，我一直注视着你们。］
凡人是感受不到神的存在的，即使这样当了好久人类的神明大人还是会不厌其烦的回复着他们。
“切拜……真的有神明的…的话……可以救救我妹妹吗？她还那么小……神明大人，求求你听听我的祈求吧，呜呜呜……”
［嗯，我一直在听～］
神明大人依旧微笑，它不愿意老实当神的原因就是这个嘛～
从前身为人类的它可以毫无忌惮做凡间万事，可是恢复为神明身份的它却不能去插手眼前疾苦，世人存在的每一秒都是在完成因果的自救，神明的身份无法介入凡人的因果，自然没有办法插手，神明能做的事情只有在凡人死亡之后，指引着对方渡那地狱或者天堂，为世人渡贪嗔痴之始……
“去TM的神！！”
男人嘶哑带血的嗓子张开，怒吼之下又带出了不少血肉，神明大人知道，这人和他怀中的女孩都活不了多久了。
“看看我们佑枝吧……你个……狗屁神……”
它自然是在看的，毕竟世间百态都在神明眼中，它知道，男人叫姜佑安，而他怀中奄奄一息的女孩叫——
「姜佑枝」
他们兄妹俩在神明大人的眼里都是可怜小孩，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她留下的遗物只有年纪十多岁的哥哥和刚出生被医生连打好几下屁股才哭出声来的姜佑枝。
嗯……如果加上那个家暴的爹，那也是个赔钱货遗物，毕竟那男的前半生靠自己老妈把/尿，后半生就靠媳妇端/屎，人生最大的成就便是七岁时在同村的孩子里尿的最远，勉强算是她母亲成年后被迫收养的不孝子吧。
渣爹口袋的钱早赌光了，所以在孩子母亲难产死后没办法也没想过去安葬，反而因为要躲债不知道跑哪去了，最后还是在哥哥的跪地恳求下心软的殡仪馆馆长才同意暂时帮忙将遗体寄存在停尸房中。
姜佑安那年也才多大？神明大人看的清楚，小小的佑安不能去做别的工作，还是母亲还在世时所认识的烤肉店的老板娘收留了他，谎称是自己的小儿子打打下手，老板娘人很好，最多只是让佑安打扫卫生或者招揽客人，工资却照发不误，甚至会贴心的让他把没人照顾的佑枝带到店里。
佑安知道，这是伯母的好心与怜悯，十多岁的孩子也知道感激，但感激的同时也耻于自己要靠人家的资助过日子却不得不接受，不过也没事，他早被生活压的顾不上自尊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虽然艰苦但是兄妹遇到的好心人也居多，等终于攒到钱，兄妹两终于可以给母亲好好的安葬了。
那时，姜佑安穿着他最体面却不合身的衣服，紧绷的裤腿让他行走都有些困难，可他还是背着不会走路的姜佑枝来到了那场只有他们两人参加的葬礼，沉默地看着母亲变成小小的一坛灰，最后与他们只隔着一个透明柜子的距离遥远地相望。
姜佑安没有把骨灰带回家，而是用剩下的钱将骨灰坛存在了殡仪馆，因为他害怕，害怕那个狗杂种回来之后对母亲怎么样，虽然从未听母亲提起，但是日夜的殴打口不择言，还是让佑安知道了，当年母亲是被同村狗杂种强迫的，有了自己后不能打胎，娘家也不许报警才有了之后的悲剧。
姜佑安在最寂寞的时候会恨所有人，包括将母亲的人生拖入地狱的自己还有那个让母亲难产而死的妹妹，他想死，但是却在有这个念头地时候被姜佑枝的啼哭抓回现实——
那就一起死吧。
精神趋近崩溃的男孩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那天也没多特别，可能就是觉得冬天快结束了，这时候不走等夏天的话，尸/体会臭的很快，不想给邻居添麻烦吧。
没有计划，大概的方案就是掐死对方，然后自己随便怎样地死掉，只是小孩本就睡眠浅，不过半分钟，哭闹的声音便响起，地下室没有邻居自然吵不到别人，却叫醒了姜佑安。
自己的妹妹，她小小的脑袋甚至都装不下昨天的记忆，居然也会下意识的挣扎……真神奇，是不想死吗？
他的思维开始发散，也许自己出生后母亲也想过这样掐死自己？那时候的他也是像这样？明明什么都不懂，明明什么都没体会过，只是下意识求活……
真恶心。
他不知道对谁下了定义，下手的力度更狠，小孩的啼哭声越来越虚弱，就要结束着一切的时候，一滴泪毫无征兆地落在他的手背，烫的他陡然松开了手。
手心的泪是无知的姜佑枝哭闹间悄然钻进去的，那手背上的呢？
姜佑安抬手摸向自己的脸，那里早已布满泪水，啊……如果是这样，那母亲当时会不会也哭了？然后呢？然后——
他活下来了。
空气重新流通，姜佑枝的呼吸开始通畅，哭闹声又重新响起。
怎么会这么顽强？
姜佑安依旧流着泪，已经称不上有多强烈的情绪波动了，更多的是好奇，他试探性的伸手，却被哭闹中的姜佑枝握住了几根手指，这个年纪身体发育不完全，手指还无法做出张开的复杂动作，抓握住便无法放开，哭闹还在继续，过了好久好久，久到姜佑枝早已睡着，地下室看不到阳光，但姜佑安估摸着天亮了。
他想着……活下去吧，再努力一点好了。
那夜过后，他像往常一样上学，放学后就跑去烤肉店里当个活宝招揽生意，等再大些了，便开始一个人打好几份工来供自己和妹妹上学，他很努力地活了下去，一切都在变好。
他很庆幸，庆幸当年的那个人渣就这么丢下他们跑路了，所以自己的妹妹才没有有关于人渣的记忆，他刻意的将父亲这一角色从妹妹的生命当中剔除，学着妈妈的样子做一个合格的哥哥。
等到姜佑安成为哥哥的第十年，姜佑枝十岁了，白天他独自一人去了墓园祭拜母亲，到了下午便提着早就订好的蛋糕接佑枝放学，两人一起来到了自己打工的炸鸡店过生日，店子的老板知道兄妹俩的遭遇，今天这顿饭他干脆直接请了，临走前还给他们又打包了一份，硬塞到姜佑安手里，将他赶出了店。
“佑枝啊……”
“嗯？”
深夜，姜佑枝坐在寥寥几人的公交车上，轻柔地为自己喝多了的哥哥揉了揉头。
“嘿嘿嘿，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在佑枝出生之后，我们就没有遇到什么坏人了呢，果然佑枝是我的幸运星……”
此时的他们都沉浸在这仿佛可以一直持续的生活中，天越来越黑，世界越来越安静，嘴角的笑意真的可以和幸福一同来临吗？一无所知的人类是这样认为的……
“阿尼，我能够是哥哥的妹妹才是最幸运的事。”
懂事的小佑枝歪着头否认，故作严肃地板着一张肉乎乎的小脸，把姜佑安逗的直笑：
“内！佑枝说什么就是什么……”
砰——！！！！！
…………
幸福的过往被血液浸湿，粘稠又沉重的落入低谷，再也升不起来。
车窗玻璃破碎，划破了姜佑枝的脖颈，飞溅的血花与玻璃一起洒在地面，眼前昏暗，只看的到姜佑安算不上宽厚的身躯和一片血色，令人牙酸的轰鸣声响彻耳窝让她难以判断现在的情况，她好困，觉得自己好像被冰凉的东西贯穿，温热的血液从自己的身体流出，手脚也开始冰凉……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西八！这货车怎么突然从上面冲下来了？司机呢？里面怎么没有司机？！”
“……”
终究是事与愿违。
…………
姜佑枝被姜佑安抱在怀里，鲜红的血迹从头上流下，两人周身被受撞击而凹陷的铁皮挤压甚至贯穿，姜佑安伤的很重，腹部鲜血直流，却还是不管不顾的大喊，只求有人来救救她们，至少救救佑枝……
“……您是神明吗？”
神明大人听到女孩的声音，微微叹了口气，若是能看到神明，说明寿命已尽，而正在呼救的姜佑安并没有发现怀里的女孩后背处被截断钢管刺入并直达心脏，她早已逝去。
“嗯～严格来说我和它们不太一样，不过我也算的上神明吧，还是很厉害的哦～佑枝要等你哥哥吗？你们都可以一起去天堂哦。”
“……”
姜佑枝没有回复，而神明大人也默契的噤声等待，等待回复，也等待着另一位的到来。
“我自己走不行吗？我…我是说……我可以去地狱吗？如果这样我哥哥能够活下去的话。”
“很遗憾应该不可以。”
神明大人的语气充满着悲伤：
“佑枝和佑安都是可以去天堂的乖孩子，所以……”
“你是骗子吧？”
姜佑枝握紧拳头，直勾勾地盯着神明大人，眼圈已经发红，呼吸开始不稳却强装镇定的“揭穿”它这个骗子。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是。”
神明大人并没有多余的解释。
“我们…我们刚刚明明在公交车上，我们明明就快到家了！我…我们差一点，一点点…明明……”
姜佑枝自然没有理会“骗子”的回应，只是一个劲地带着哭腔自证。
对！一定是的，老师和哥哥都教过，这些骗子都是坏人！
她瞪着眼睛，想用最凶狠地目光吓退对方，神明大人只是上前，轻轻的拭去她不自觉流下的泪水：
“……我很抱歉。”
这不是骗子该有的样子。
才10岁的女孩，一开始就能够试图谈判的聪明女孩，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点。
“……你…不能这样，不能就这样放弃他……你要证明啊！你要证明自己是神明大人就必须救哥哥！我做什么都可以，真的！”
女孩如同握住救命稻草一样握住神明大人的手：
“求求了……您不是神明吗？”
“……证明吗？”
神明大人的目光柔和，反握住女孩的手腕，命脉因果霎时出现在神识中，沉默良久，它最后抬起那半挣的眼睛，看向世间：
“万事都有代价，而违背因果的代价，你承受不起……”
“我可以！”
“……”
“即使上万年不轮回？”
半大点的女孩哪知道上万年是什么概念，她只知道是好久好久，姜佑枝一愣，眼神却更为坚定，她需要确定一件事情：
“轮回？是老人们常说的下一辈子吗？我下辈子还是哥哥的妹妹吗？”
神明大人笑着摇头，伸手一勾，姜佑枝便来到了温暖却无边际的圣光中：
“人类啊，哪怕只是相遇都是好几辈的缘分了，而你们能够成为兄妹自然也是用了无尽的缘分，下辈子虽不是兄妹，不过重逢相遇……”
“不要轮回……”
女孩在圣光的笼罩下意识逐渐消失，仿佛要魂归虚无，看着自己手臂化为光点升空，她却没有哭喊，而是用最后的力气喃喃自语：
“哥哥说过，早就没有再想过自杀了…因为只有胆小鬼…才会用来世来逃避今生，我很倒霉，不能陪哥哥活下去，但是至少……至少他不能死，他那么努力…我只求他幸福，只求他要幸福的渡过这一生……”
女孩化身的光点原本正飘向着虚无，神明大人站在生死之界抬手起势，一时间边界混沌，虚无泯灭之下似乎有了实体，无际的界面开始摇撼动荡，被圣光笼罩的虚无破裂，而露出令人胆寒的诡异之境，雷电与黑暗忽至，却迟迟没有落下……
“要劈就赶快劈吧——”
「轰！！！！！！！」
巨雷落下，劈在神明肩上之时又彻底破裂成碎片，撞在周围，将本就残缺不全的边界撞的破碎不堪，任性的神明毫发无伤却无处可躲，自然，也懒得躲。
余震未散，惊雷又起，似乎是在警告，神明却带着笑意，也不知在跟谁说话：
“您早该知道——我是普天之下最任性最讨厌的一个神明，世人拜神，我总不能白受嘛～通知一下，‘姜佑枝’的因果，我插手了——”
“就当是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
韩国首尔，嘈杂的车祸现场，来来往往的消防员正不断的尝试撬开铁皮，一束无形的光束默默照了进来，车内的姜佑枝突兀的有了心跳。
砰——！！
“撬开了撬开了！”
“伤者怎么样了？！”
“都活着！包括司机都活着！奇迹啊！”
今夜，神会庇佑你们所有人。
…………
“感觉怎么样？”
姜佑枝笑着开了一瓶热牛奶，递到了早已恢复情绪的田柾国手里，另一只手的指尖还夹着一只烟，只是没有点燃。
“不好意思……我给怒那添麻烦了。”
田柾国耳尖还有些泛红，不敢去看姜佑枝，抬头灌下一口牛奶。
“阿尼～我说了，你已经很棒了哦，好孩子有撒娇的权利。”
“你别逗他，这小子脸皮薄。”
闵玧其拉开一罐啤酒递给姜佑枝后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认命地给自己打开了一瓶牛奶。
“嗯……这样吗？这样更可爱了～”
说着还揉了一把田柾国的短发，闵玧其默默看着耳尖泛红的弟弟还有一脸恶趣味的姜佑枝，抿了一口牛奶，皱起了眉头，草莓味的，太甜了，应该给泰亨的，他不怎么喜欢。
“聚餐的钱我到时候会打到你的卡上……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就先走了。”
“哥……”
田柾国第一次对自己的哥哥产生了不解，从一开始闵玧其对姜佑枝的态度不对劲，太冷淡了甚至没有什么礼貌，虽然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热情的性格，但是也从未如此刻意过，难道……真的是前女友？
冰冷的夜风吹的公园里的树叶沙沙作响，周围的儿童设施早就不像白天那么抢手，田柾国缩在矮小的秋千上仰头看着站着的二人，而姜佑枝并没有表现出不满，伸手轻抚着田柾国的脑袋，示意他安心。
“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说过了，如果还了那份钱能够让你心里好受点的话那就还吧，不过这次你们聚餐我是真心想请客的，我这两年一直在国外处理一些事情，韩国这边没什么认识的人，所以一下飞机就可以见到你，我很高兴……”
「咔嚓——」
姜佑枝终于点燃了指尖的那根香烟，退后两步离田柾国那小孩远了些，浅浅咬着烟蒂，在漆黑的夜色与飘渺的白烟共同映衬下，她半阖着的眉眼流转间皆是那股难以言说的清冷矜贵，田柾国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闵玧其会与她保持距离……
“至于你的道谢，我接受了，不过，‘又’救了你一次？这次的确算的上，但是上次？我可没有那么伟大，闵玧其xi，那次是你在自救。”
她微微侧头，缓慢地吞吐着烟雾，眼角带笑：
“都知道吧，树木的成长的确需要阳光的照耀，但是不管是在多～～么～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树木也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进行生长，所以，不管在任何东西的影响下，人只会变得更像自己……”
轻叼着烟，空出来一只手随意地摆了摆，含糊不清的嘀咕：
“更何况，我连阳光都算不上，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人而已，最多就是闲着碍眼顺手拨开了点阻挡阳光的障碍？冲到至高点去争取阳光的是你，从头到尾救你于水火之中的也是你，所以，为什么要忽视自己的努力呢？闵玧其xi～你对自己真的很不好。”
那点猩红在唇间地吞吐下烧掉了小半截，姜佑枝不太喜欢这个牌子的酒，明明是果味的，喝着却烧心的很，工业味太重，索性将烟灰抖落在易拉罐中。
闵玧其喉咙发涩，脸色不明的注视着微笑的女孩，心跳滞了瞬，却在下一刻又狂跳起来，剧烈的反差带着自己本就不适的身体更加飘忽。
一直插不上话的田柾国抬眼看向相对的二人，虽然他还是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但是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如果说之前还在怀疑姜佑枝是闵玧其的前女友，那现在彻底打消了这种怀疑，可能有些人就是这样，稍微了解过后就让人产生不了半点旖旎的暧昧幻想。
“……怒那。”
田柾国突兀地起身，向前几步贴近了姜佑枝，她微笑打量着突然接近自己又满脸通红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的小孩，侧仰着头避开来人吐出最后一口烟圈，将还剩下大半截的烟掐灭丢进罐中：
“怎么了？”
“我想…我和玧其哥都想和怒那变得亲近一点，可以吗？”
明明知道田柾国说这句话是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可闵玧其听着还是有些意外，自家弟弟可不是什么外向的性格啊，姜佑枝却不计较这些，朝闵玧其的方向作势碰杯：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来着～闵玧其xi——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闵玧其，93年的。”
闵玧其早就压下了面上的情绪，背靠着柱子耸耸肩，表明了自己“无所谓”的态度。
姜佑枝闻言一愣，反应过来，韩国很看重年龄和前后辈之间的关系，好像只有同年的人才能成为朋友，成为姜佑枝后为了方便做事便把这具身体的数据调整到了成年就一直没有变过，差点忘了本人好像……
“内～我早就记住了哦，小兔子你呢？我记得你哥叫你……”
莫呀？小兔子什么的，一点都不男子汉。
内心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被田柾国忽略，红着脸自我介绍：
“我叫田柾国，怒那，我是97年的哟～”
“嗯～这样啊……”
姜佑枝后仰抬手，将罐子抛进了远处的垃圾桶中，嘴里的话语被口袋里的震动打断。
看来有消息了。
她没有着急拿出手机查看，但闵玧其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安静的等着姜佑枝看向他时才做着口型无声询问：
［有事？］
姜佑枝微微颔首，没有过多解释，这次回来多半都是因为这事：
“刚刚回国，应该是有朋友联系我去见一面——哦，对了，手机借我一下～”
女人上前，双手摊开微笑注视着二人，还往前伸了伸，示意他们动作快点。
闵玧其本能的犹豫了一瞬，看到田柾国二话没说就兴冲冲地上交，他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但也不矫情，慢悠悠地递了过去：
“你要干嘛？”
“我的电话……”
姜佑枝按下拨通键，口袋里的手机果然响了起来，挂断之后又分别存上了自己的备注：
「佑枝怒那(～*^ 3 ^*)～*」
将显示备注的手机界面故意对着二人晃了晃，果然看到了闵玧其一脸嫌弃的表情：
“我叫‘姜佑枝’，90年的，是怒那哦～”
才怪。
姜佑枝原身是98年的，完全意义上的小孩子，不过神明大人要弄到□□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刚过来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搞钱，再怎么说不管是成年人的身份还是身体都要方便一点，她自然也不会将真实年龄告诉这两个小孩，没必要。
“随时都可以联系我，不过我很忙而且耳朵不太好使，请尽量发讯息吧，可能会晚点回复就是～”
冷风卷过，姜佑枝的大衣还在田柾国身上，她好像感觉不到冷意，懒散地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抓到脑后：
“就这样咯，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