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计划着的那样,年节过后不过五天,万倚便带着秦世齐拨给她的三十人往海州而去。

    秦意并没有远送,只看着她骑马出了王府,他害怕自己会忍不住一同东行。

    因为时间还充裕,万倚从柱州骑马至江州,然后换了水路。她只给身边留下了两人,其余暗使皆都提前赶往海州。

    船行了六日,出了北边疆域,来到了安东治下的丽州。万倚并没有下船休整,定定呆在船舱,三日后,悄悄来到了最靠近海州的一座小县城。

    她给清萍定好的,要在这里汇合。

    刚下了船,便看见清萍等在码头。坐了马车,左折右绕,终于来到了一座偏僻的小院子。

    院子比较逼仄,但五脏俱全。热水饭食都已经准备好了,万倚简单做了休整之后,便在书房见了清萍。

    “情况怎么样?”

    “其他没有什么变动,就是何少卿两日前也到了海州。”清萍回道。

    “哦?可见他去了州府?”万倚有点好奇。

    “他也是布衣而来,并不露迹,州府里的人都不知道。”

    万倚笑了笑。“这可就有意思了。”

    殿中调令,让两名少卿辅助万倚此行,这何意之便是那和万倚同出巡查厅的那一人。

    何,乃是古礼大姓。当初人事堂,万倚接触过同出何氏的何萧。不过这何意之,并不像何萧一样乃是嫡脉,他只是很远的偏支,算下来,还比何萧大着一辈。

    这些年,何意之和万倚都在巡查厅办事,二人虽说并没有见过几面,但也对对方都有听闻了解。在她的印象中,这何意之虽然名属古礼,但是,平时并不见他和古礼派众人一般做派。

    今次,可以先观察观察,说不定还能和他合作一番。

    “安东王呢?其人如何?”万倚将那何意之先搁在一边,又问清萍道。

    毕竟要在人家的地盘上行动,清萍回得十分详细。

    “海州与天池为邻,水面浩荡无垠,不见扰边人事,故此承平日久。在编的二十万安东军,有将近一半不操不练,大多数人都分了田地,组了军屯,还有一些人打渔晾盐为生。所以,安东王秦世济,甚是有闲。”

    清萍话语顿了顿,仿佛不知道如何形容这安东王。

    “除了军中的例行巡视,这海州的各项杂事,王爷自己也不粘手,都交给了州府的庞尊庞大人。”

    大乾国,默认一般,只要是王府所在的边州,有州府却无府尊。

    可这安东王府所在的海州,安东王亲令庞尊为参知。那人身为四品宣抚,又总管海州之事,虽然没有一府之尊的名头,但实际手里的权力,已经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安东王甚少出现在众人眼前,过得——深入浅出?”清萍补充道,对自己的用词很是怀疑。

    她抬头,偷看了一眼自家女君。来了!又是那看白痴的眼神!清萍知道自己好不容易记住的这个词,肯定又用错了。

    万倚心内叹气,嘴上无奈地纠正道:“深居简出。”

    清萍听后,赶忙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这海州,有没有哪些势力需要我们格外注意?”万倚继续提问道。

    “确实有一家商号尤其要留意。”清萍严肃了神色。

    “正丰盐行。它可不只是做着贩盐的生意,涉猎颇广。这正丰盐行背后,站着的乃是安州钱氏,就是上次女君在安州处理的那钱益一族。

    安州毗邻海州,那钱氏在此地发展日久,颇具势力,若是知道女君于海州巡行,怕是会有报复。”

    “官场呢?”万倚沉思了几息,复又问道。

    “丽州府尊,乃是古礼派鼎足,其他不过寥寥两名少卿以及几名县尊,却也不足为虑,毕竟在军方掌控之地,想必不会有什么大的风浪。”

    听了清萍这话,万倚却蹙了蹙眉头。

    “怎得?已经厉害到这般硬气了?如果真不用提防他们,我便大摇大摆地来了,何必先遣你来调查!”万倚看着站在面前的清萍,话音严厉。

    清萍被女君骂醒,羞惭地低了头,低声补充了一句。

    “都查清楚了的。”

    万倚也不揪着她这错漏不放,没有再提问。

    接下来的两天里,也不见万倚有所行动,她只是在这小院子里,一味拿着地图及地方志瞧看,偶尔还翻一番清萍探听来的信息。

    第三天,万倚一副落魄商人打扮,只带着清萍,牵了一头骡子,往海州而去。她并没有直接前往州府,行了一日,天色擦黑时来到了一个小村。

    并没有特意挑选,万倚就近敲了一家农户的门。

    应声而来开门的是一名妇人,见万倚和清萍两个陌生,疑惑地问道:“你们是?”

    “打丽州而来,走了一天了,实在疲乏,眼见天黑了,不便前行,不知大姐家可有屋子闲置,留我两住一晚,我们可以付房钱的。”

    万倚可怜兮兮地开口,想要在这家留宿。

    那妇人仔细打量着她们二人,见来人是两名女子,并不凶武,放下心来。

    “是有一间可以给你们住,这便进来吧。”她把门框开大,迎着二人进去。

    万倚进了院子,见最中间堂屋门口有人往这边看来,是一男子,孔武有力。怪不得敢不怎么迟疑地放我俩进来,原来人家并不畏惧我们是歹人呀!万倚恍然。

    妇人带她们把骡子拴在了墙角,然后领着二人往堂屋走去。边走边说道:“你们还没用饭吧?正好我家晚食还没用罢,若不嫌弃,便用些吧!”

    万倚用掩不住喜意的声音回答道:“多谢大姐了,怎么会嫌弃,一路奔波,能有晚食来用,再好不过了。”

    进了堂屋,除了那男子外,还有两个小女孩坐在饭桌边。

    妇人用万倚的言辞给家里三人做了解释,也不指挥孩子去做,那男子从旁边搬来两把椅子,看向万倚和清萍二人。

    “坐吧,乡间没什么好吃食,不过能管饱。”

    万倚也没有客气,拉着清萍坐在了那男人旁边。火急火燎地吞了几口饭菜后,这才又出了声。

    “还以为今日又要露宿野外了,真是多谢大姐大哥的收留。”

    那男人用饭很慢,时不时观看她们两人,见万倚开口,便不再忍耐,直接问出了声。

    “你们这是从哪来的?要往何处去呀?”

    万倚往嘴里喂了一口菜,这才出声回答。

    “不瞒大哥,我两从柱州而来,却没有去处,只听说东边富庶,便一路往东而行。”

    “柱州,怎得那么远跑来了这?”

    万倚听了他的话,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见大哥大姐心地善良,也就不拿你们当外人,这便说给你们听。”

    一家四口一听这标准的故事开头,都把目光盯在万倚身上,等着听她讲说。

    万倚夹了一口菜,又拿筷子拨了两口米饭在嘴里,咀嚼咽下后,不负众望地开了口。

    “我家原本在柱州做着点小生意,日子还过得去。我还有一名订了婚的良人,他是读书人,说要等到过了国考再行婚礼,这些年来我也等着他,所以二十又八还在家中备嫁。

    不过,去年秋日遭逢大变。我父亲在运货路上遇了山匪,不幸遭难,我母亲听闻此消息,惊吓后郁郁而亡。办完葬礼后,我和妹妹二人还能勉力支撑,不料又有灾祸。”

    万倚脸上愁苦,又吃了几口东西后,看着那一家四口等着下文的表情,继续说道。

    “我那未婚的夫君确实过了国考,却和县尊的女儿勾搭上了。他也不提退婚,只是隔三岔五,便有人到家里闹事,生意不但做不成,连过活也不能。”

    她长长地又叹了一口气。

    “我只能变卖了家中房子,收拾了值钱的物件,带着妹妹离开了柱州,往东行了一个月,今日落脚到了你们家。”

    那妇人听了她的讲述,面露不忍,看样子很是同情万倚的遭遇。

    “这一路往东来,不见饿殍,这东边民众确实富足,所以,寻一地立足也不是坏事。”

    见她如此自我调节,那夫妻二人更是怜悯于万倚。

    “不知道这边的地好不好买,户籍好不好落?”万倚说完自己情况,对着这对夫妻试探地问道。

    “我家乃是上面分的地。我郎君原本乃是安东军军士,后来响应屯田号召来此定居,我们村大都这个情况,算是安东军军屯,所以应该没人往出卖地。”那妇人答道。

    “我说呢,进门的时候看见屋舍齐整,这饭食也富足,与柱州富户一般无二了,原来是大哥有这般来历呀!”万倚一副恍然的样子。

    “可在其他地方买地、行商,也是要有人作保的!这海州,你可有旧识?”那男子补充着问道。

    万倚一脸难色。

    “我姐妹二人也算是逃难至此,怎么会有旧识投奔。”言语间已经带了泣意。

    那男子看了看自家妇人,眼神中带着询问。

    “若是妹子想在此定居。可以让我家郎君做担保。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姐,这么点小事,能帮便帮了,再说,若你落了户籍,按照州律,我家还能有一两银子的奖励。”那妇人热心地开口道。

    万倚听此,话语间满是感动,与那妇人交谈的最后,直接口称姐姐。

    用晚饭后,两个孩子先行离开,剩下的四人又聊了一会,见万倚乏困,那妇人便带着她们去了侧屋休息。

    等那妇人走后,清萍眼中对自己女君的钦佩,挡也挡不住的泻落了出来。

    太能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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