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距离丽州最近的县城乃是常平县。
此时已过了午时，街边酒楼里，靠近道路的窗边，坐着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身后不远处守着两名侍从。
那中年人一副富家翁打扮，头上顶着银制鱼纹发冠，少见地蓄了须。顺着他外望的目光，可以看到常平县最大的一条街道。
虽说已经残冬，且这海州并不寒风料峭，但是街道上的商贩并不多，只零零落落几个，那人看着眼前的萧条，面色冷凝。
与此同时，万倚和清萍牵着骡子到了常平县城门口，入城的人不多，道路不见拥挤，两人很快便入了城。
跋涉而来，腹内空空，万倚举目环顾，和旁边街上卖柴薪的老汉打量的目光撞到了一起，便顺势问道：“大叔，我两初到此地，不知城内可有什么果腹的好去处？”
被问的那人憨憨开口：“直直往前走，便是我们常平县最大的酒楼——百香楼了。”
万倚点头谢过，和清萍往前走去，正好被那百香酒楼临窗坐着的男子收入眼里。
两人找了位置坐好，要了饱腹的饭食，百无聊赖等待的档口，那一直观察她们的中年人开了口。
“看两位不是本地人，冒昧问一句，不知是何处而来？”
万倚看向出声之人，未加思索，洒脱直言道：“哈哈，确实初来此地。我二人乃是从柱州远道而来。”
那人点了点头，垂头做犹疑状，复又试探着问道：“不知这常平县情状，可比得上柱州？”
万倚放下手中的茶水，略显正式地应了声。
“这一路来，丽州、海州两地各县城，与常平县大都相似。良田沃土，碧水青山，当真胜地！”
话音落，万倚轻叹了一口气。那人见此，笑对着万倚，说道：“不妨直言。”
“倒也没有任何不喜，只是这南边，并不如我想的那般富足喜乐。”她略微调整了坐姿，隔着一张桌子面对着那中年人。
也不等那人追问，万倚又往下接着说道：“乾国四方，唯有这南边，因着无边天池，无任何边防之烦忧，可一路来，虽有变革之心，但军伍冗沉不改。再者，风调雨顺，无灾无害，这海州处大乾之沃野，虽要调动粮食供养举国之百姓，可所得之偿不见用之于民，褴褛仍可见，饥腹亦能闻。”
说到这，她顿了顿。抬眼看了那人一眼，胸中有了一番计较。
“还有，定北王对柱州，乃是掌控于股掌之间。而这安东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却是——有些让人一言难尽。”万倚停下了话头。
那中年人倒是并没为这狂词生气，他身后的两名侍从却肉眼可见地变了脸色，要不是没有得到主子的吩咐，怕是就要上前教训教训这妄评之人。
“哦？何出此言？”那人平静地问道。
万倚就着手边的茶杯，先灌了一口茶下肚，然后像是怕被人听到了一样，稍微压低了声音。
“你说，这乾国最尊贵的肯定是陛下。然后呢？毋庸置疑是四王。先不说其他三王对所辖的掌控，只看看这安东王。”
“州律不是他颁，府尊也另有其人。人倒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可这也让各世家止不住往政务里伸手。我甚至怀疑，这安东军，怕都不全是掌握在他手里。”万倚暗暗揣测着说道。
那人听罢，也不见反驳，还微微一笑,点头做附和状。言谈间，他又问起万倚所行要往何处。
“既然来了这海州，怎么说也要往州府一趟，若是能有机会，今后就留在海州做点营生。”
那人听此，笑着补充道：“可不就巧了，我明日也要往州府去，家里的船，女君若是不嫌弃，不妨搭伴而行。”
万倚没有丝毫犹疑：“那感情好，就劳烦……呀！还不知兄台名讳！”
“黎晖。”
“若是兄长能顺路带我姊妹二人一程，我两便也不辛苦地步行往南去了。就是不知，兄长家的船是否足够大，这一路上我二人还有一头做脚力的驴子，实在是不舍得卖掉，不知……”万倚打蛇随棍上，毫不见外地开口。
那人也没介意：“黎家也算略有资产，女君的驴还是带的上。”
“那不知道兄长何时出发？我们早早地就去码头等着。”
“明日巳时，你到了码头便能看到船，挂着黎家的招牌的。”那黎晖应道。
中年人走后，万倚和清萍两人用完饭食，又找了旅店住下。收拾好东西后，见女君无所事事的坐在桌边摩挲着茶杯，清萍顺势问她。
“女君不是计划着走陆路往州府而去嘛！怎得突然改变了主意？”
万倚动作没停，波澜不惊地回道：“今天那人乃是安东王，来到海州，能有与其相随的机会，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清萍大惊。
“安东王？那人就是安东王？难道他已经认出了女君，特意前来试探？”
万倚笑了笑。
“就算我老师升了殿士，她前来海州也不值当安东王专门试探的！今天相遇应该只是巧合，安东王行踪飘忽，要不是我幼时曾被秦叔带着见过他一面，定是见面不识，今日也不能相交的。”
清萍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
“明日里能跟着安东王一起去州府，路上少不得探探他对渔事的看法。再者，能少了很多或明或暗的探查，古礼那帮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提前来海州，且同安东王一起到的州府。”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此时的詹府，迎来了一名客人。
管家没有通传，直接带人来到了詹无佑书房。
变化了的是地方，不变的是配置。只见案几上放着酒壶，旁边紧靠着两个茶杯。见人进来，詹无佑也没有起身，只是笑着吩咐：“去给成大人泡一壶茶来。”
那成致边往进走，边调笑道：“怎么，詹大人舍不得自己的好酒？”
“怎么会，小徒从柱州送来的酒，烈得很，怕入不了成大人的口。”然后又向管家补充道：“柱州来的酒也再取一壶过来，免得成大人说我小器。”
管家领命退下，那成致也毫不见外，走到詹无佑旁边，面朝案几坐了下来。
“看来今天是不忙，不然成大人怎么会来我府上蹭酒水喝！”詹无佑话音轻松，隐含调笑。
成致却正了脸色。
“都察院派往海州的董少卿今日动身了，虽不见巡查厅的何意，但想必也是早早动身了的！你这里呢？万倚那边可有消息？”
“其中内情我上次就去信给她说清了，按照她的性子，想必此时已经到了海州，不会慢人一步的。”詹无佑也收起了脸上笑意。
一提到此事，不免心中忧虑。万倚海州之行，乃是古礼派拾掇，更不要提古礼势力，东南两方布置最多，此行，很是险要！
“若是只去分润功劳，倒是不必担心，就怕他们设了什么局！”成致与詹无佑交好，也算是看着万倚一步步爬到此处，心中不免为其忧心。
“算了，我们在此担心也是无用。”詹无佑伸手倒了一杯酒，递给了成致。
“那你呢？”成致端起含酒的茶杯，喝前问了一句。
“我？上司仁爱，同僚和睦，我哪有什么让人忧心的事！”
“引进司确是一团和气不见阴私，只是，也不好往上再走一步的！”成致感慨道。
詹无佑饮尽杯中的酒。
“再进一步？我倒是没有这样的野望了！我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古礼一派接受的极限了，倘若再进一步，势必会让他们有过激的举动。”
“怎么？怕？”
詹无佑抬头，白了成致一眼。
“我现在就只想着多有累积，等万倚从海州回来，能帮上她一把。比起我自己，我徒弟才是更适合往上走的人！”
成致听此，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确实，身后有定北平南两座王府，本身又极具能力，再加上老师相助，万倚未来的可能性更大呀！
此时已过了午时，街边酒楼里，靠近道路的窗边，坐着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身后不远处守着两名侍从。
那中年人一副富家翁打扮，头上顶着银制鱼纹发冠，少见地蓄了须。顺着他外望的目光，可以看到常平县最大的一条街道。
虽说已经残冬，且这海州并不寒风料峭，但是街道上的商贩并不多，只零零落落几个，那人看着眼前的萧条，面色冷凝。
与此同时，万倚和清萍牵着骡子到了常平县城门口，入城的人不多，道路不见拥挤，两人很快便入了城。
跋涉而来，腹内空空，万倚举目环顾，和旁边街上卖柴薪的老汉打量的目光撞到了一起，便顺势问道：“大叔，我两初到此地，不知城内可有什么果腹的好去处？”
被问的那人憨憨开口：“直直往前走，便是我们常平县最大的酒楼——百香楼了。”
万倚点头谢过，和清萍往前走去，正好被那百香酒楼临窗坐着的男子收入眼里。
两人找了位置坐好，要了饱腹的饭食，百无聊赖等待的档口，那一直观察她们的中年人开了口。
“看两位不是本地人，冒昧问一句，不知是何处而来？”
万倚看向出声之人，未加思索，洒脱直言道：“哈哈，确实初来此地。我二人乃是从柱州远道而来。”
那人点了点头，垂头做犹疑状，复又试探着问道：“不知这常平县情状，可比得上柱州？”
万倚放下手中的茶水，略显正式地应了声。
“这一路来，丽州、海州两地各县城，与常平县大都相似。良田沃土，碧水青山，当真胜地！”
话音落，万倚轻叹了一口气。那人见此，笑对着万倚，说道：“不妨直言。”
“倒也没有任何不喜，只是这南边，并不如我想的那般富足喜乐。”她略微调整了坐姿，隔着一张桌子面对着那中年人。
也不等那人追问，万倚又往下接着说道：“乾国四方，唯有这南边，因着无边天池，无任何边防之烦忧，可一路来，虽有变革之心，但军伍冗沉不改。再者，风调雨顺，无灾无害，这海州处大乾之沃野，虽要调动粮食供养举国之百姓，可所得之偿不见用之于民，褴褛仍可见，饥腹亦能闻。”
说到这，她顿了顿。抬眼看了那人一眼，胸中有了一番计较。
“还有，定北王对柱州，乃是掌控于股掌之间。而这安东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却是——有些让人一言难尽。”万倚停下了话头。
那中年人倒是并没为这狂词生气，他身后的两名侍从却肉眼可见地变了脸色，要不是没有得到主子的吩咐，怕是就要上前教训教训这妄评之人。
“哦？何出此言？”那人平静地问道。
万倚就着手边的茶杯，先灌了一口茶下肚，然后像是怕被人听到了一样，稍微压低了声音。
“你说，这乾国最尊贵的肯定是陛下。然后呢？毋庸置疑是四王。先不说其他三王对所辖的掌控，只看看这安东王。”
“州律不是他颁，府尊也另有其人。人倒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可这也让各世家止不住往政务里伸手。我甚至怀疑，这安东军，怕都不全是掌握在他手里。”万倚暗暗揣测着说道。
那人听罢，也不见反驳，还微微一笑,点头做附和状。言谈间，他又问起万倚所行要往何处。
“既然来了这海州，怎么说也要往州府一趟，若是能有机会，今后就留在海州做点营生。”
那人听此，笑着补充道：“可不就巧了，我明日也要往州府去，家里的船，女君若是不嫌弃，不妨搭伴而行。”
万倚没有丝毫犹疑：“那感情好，就劳烦……呀！还不知兄台名讳！”
“黎晖。”
“若是兄长能顺路带我姊妹二人一程，我两便也不辛苦地步行往南去了。就是不知，兄长家的船是否足够大，这一路上我二人还有一头做脚力的驴子，实在是不舍得卖掉，不知……”万倚打蛇随棍上，毫不见外地开口。
那人也没介意：“黎家也算略有资产，女君的驴还是带的上。”
“那不知道兄长何时出发？我们早早地就去码头等着。”
“明日巳时，你到了码头便能看到船，挂着黎家的招牌的。”那黎晖应道。
中年人走后，万倚和清萍两人用完饭食，又找了旅店住下。收拾好东西后，见女君无所事事的坐在桌边摩挲着茶杯，清萍顺势问她。
“女君不是计划着走陆路往州府而去嘛！怎得突然改变了主意？”
万倚动作没停，波澜不惊地回道：“今天那人乃是安东王，来到海州，能有与其相随的机会，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清萍大惊。
“安东王？那人就是安东王？难道他已经认出了女君，特意前来试探？”
万倚笑了笑。
“就算我老师升了殿士，她前来海州也不值当安东王专门试探的！今天相遇应该只是巧合，安东王行踪飘忽，要不是我幼时曾被秦叔带着见过他一面，定是见面不识，今日也不能相交的。”
清萍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
“明日里能跟着安东王一起去州府，路上少不得探探他对渔事的看法。再者，能少了很多或明或暗的探查，古礼那帮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提前来海州，且同安东王一起到的州府。”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此时的詹府，迎来了一名客人。
管家没有通传，直接带人来到了詹无佑书房。
变化了的是地方，不变的是配置。只见案几上放着酒壶，旁边紧靠着两个茶杯。见人进来，詹无佑也没有起身，只是笑着吩咐：“去给成大人泡一壶茶来。”
那成致边往进走，边调笑道：“怎么，詹大人舍不得自己的好酒？”
“怎么会，小徒从柱州送来的酒，烈得很，怕入不了成大人的口。”然后又向管家补充道：“柱州来的酒也再取一壶过来，免得成大人说我小器。”
管家领命退下，那成致也毫不见外，走到詹无佑旁边，面朝案几坐了下来。
“看来今天是不忙，不然成大人怎么会来我府上蹭酒水喝！”詹无佑话音轻松，隐含调笑。
成致却正了脸色。
“都察院派往海州的董少卿今日动身了，虽不见巡查厅的何意，但想必也是早早动身了的！你这里呢？万倚那边可有消息？”
“其中内情我上次就去信给她说清了，按照她的性子，想必此时已经到了海州，不会慢人一步的。”詹无佑也收起了脸上笑意。
一提到此事，不免心中忧虑。万倚海州之行，乃是古礼派拾掇，更不要提古礼势力，东南两方布置最多，此行，很是险要！
“若是只去分润功劳，倒是不必担心，就怕他们设了什么局！”成致与詹无佑交好，也算是看着万倚一步步爬到此处，心中不免为其忧心。
“算了，我们在此担心也是无用。”詹无佑伸手倒了一杯酒，递给了成致。
“那你呢？”成致端起含酒的茶杯，喝前问了一句。
“我？上司仁爱，同僚和睦，我哪有什么让人忧心的事！”
“引进司确是一团和气不见阴私，只是，也不好往上再走一步的！”成致感慨道。
詹无佑饮尽杯中的酒。
“再进一步？我倒是没有这样的野望了！我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古礼一派接受的极限了，倘若再进一步，势必会让他们有过激的举动。”
“怎么？怕？”
詹无佑抬头，白了成致一眼。
“我现在就只想着多有累积，等万倚从海州回来，能帮上她一把。比起我自己，我徒弟才是更适合往上走的人！”
成致听此，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确实，身后有定北平南两座王府，本身又极具能力，再加上老师相助，万倚未来的可能性更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