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倚果真是带着她的驴子上了船。

    船上也没有什么货物,船舱里,那日准备凶她的侍从还是站在中年人身后。

    万倚没有拘谨,示意清莲离开,只身进了船舱。

    那黎晖坐在靠窗的桌边,像是在思索什么,万倚举步,走到桌边坐下,也没有出声打扰。只不过她眉头微皱,做出了一副困苦像。

    秦世济,也就是扮作黎晖的安东王,将目光转向万倚,定定地盯着她,像是等着她张口。

    万倚叹了一口气,又起身翻起茶杯,填了茶水后恭敬地摆在了秦世济面前,然后后退两步,躬身行礼。

    “世侄眼拙,给您见礼了。”

    “哦?”秦世济却也不应,只是发出了简单的疑惑的音节。

    “下臣昨日与王爷一见如故,就像是遇见了至亲长辈,情不自禁间有所逾越,还望王爷恕罪!”万倚没有再装不认识的样子,直接挑明道。

    “也不称我为兄长了?”秦世济的话音中不见波动。

    万倚的腰又低了一截。

    “昨日未能及时回想起王爷身份,只是见您比我长不了多少,这才……”声音顿住,没有再往下。

    “起身吧!也没想着要怪罪于你。”

    万倚站直了身子,见那秦世济又望向窗外,船舱内还是一片静谧。她也没有再动作,就站在原地等着。

    大约盏茶时间,那人终于又张了口。

    “世齐兄半旬前就来了消息,说是其女受朝廷调派往我海州而来,让我稍加照看,不想,这么巧就遇见了。过来坐吧,可不能算我吓唬小辈。”

    万倚依言动了身,往桌边坐下。

    秦世济从袖中摸出了一块令牌,放在桌上。

    “乾国四方,正如你所言,只有这东边承平日久,其他三军,牵一发而动全身,情势紧张。我四人为王,深知需互相扶持,是故我等早有约定,凡四王子嗣越境而来,可掌一成兵权。”

    说到这,秦世济停了下来,将桌上的令牌往万倚面前推了推。

    “这便是信物了。”

    万倚没有推辞,伸手拿起了令牌,神情中还似有点遗憾。

    “早知道就带秦意一起来了,白伊瑝也是,有他二人,指不定我都能硬拿下这海州了。”她少了一些忧恐,像是面对着至亲长辈,玩笑道。

    “这些年来,总听世齐兄炫耀他的女儿,你们这一辈,倒不如我们兄弟多,更是只有你和伊瑝两个姑娘,我们这些做叔伯的,总归都会扶着走一遭。”他说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京中来人估摸着也都到了,不知道你这边有什么章程?我虽然比不上他秦世齐吧,怎么说也是此间主人!”秦世济又温然补充道。

    万倚思考了片刻,直言道:“两位协查的少卿,一名乃是何家偏脉,不过为人刚直,倒可以争取一下。至于都察院的董兴文,必然是古礼派的一把匕首,若不提防,或恐伤于其手。”

    她脸上闪过一丝欣然。

    “若循规蹈矩,他董兴文当难有所得,就害怕这人下什么暗手。不过今日王叔予我兵力,倒是不担心他依势压我。只是,这盐价一事,实在找不到好的突破口,王叔可否指点我一番?”

    秦世济心内一晒,这万倚,倒是有点小聪明。于这海州盐事,她定是有所见解,此时倒虚心地来探他的话。不过,这次也可借机而行,有些人,确实是留不得了。

    “这海盐,大都由世传巨姓把控着,经年难变。不知此番,世侄女是否想动一动这一座座巨山?”

    “必然是要动!”

    “何等动静?”

    “地覆天翻。”

    秦世济就着万倚倒的茶水,又轻抿了一口,目光往侧边立着的侍从瞥了一瞥。

    “安东军虽然赋闲日长,却不能大动,否则民声浮乱,必然会有祸端。此次,我安东影卫却可以借你一用。这东毕随在我身边日子也不短了,其中秘辛也知道不少,应该能帮上你!”

    万倚听此,起了身,殷勤地提起了茶壶,往那还满着的茶杯里填了几滴茶水。

    “这多不好意思呀!来海州前,秦叔也给了我定北影百来人,王叔这又把安东影给了我,此番之事,怎么也能成!”万倚打蛇随棍上,狮子大张口地要了整个安东影。

    秦世济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间准备起身离开这泼皮。万倚见此,赶紧上前阻了阻,拿手牵着秦世济的衣袖往下压了压。

    看来不能着急,不能太贪心,得缓着来。

    她手上动作刚停,口中又急急说道:“世叔这是怎么了,误会了侄女的意思?这安东影若是实在繁忙紧要,抽不出十来人的话还是不用了,侄女怎么能妨碍到世叔的安全!”

    秦世济又坐了下来。

    “莫要饶舌,说说你的计划吧!”

    万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正色开口道:“这盐乃是命脉,势必是不能再被世家所控了!不若在这海州成立一个盐司,把这海盐像那铁一样,收归王府管辖?”

    “世家那边怎么说?”

    万倚直视着秦世济:“世叔之妻,乃是程氏女,应当对世家有所接触,冒昧求问,不知世叔怎么看这乾国遍布的大小世家?”

    “附骨之蛆,当绝!三年前,我让庞尊事事出面,已与家妻明了意图,她便亲手安排,将八岁幼儿送往了抚西王府。”

    万倚觉得自己又信了一度。

    “我阿婶真是和我一样有大前程。既然世叔能看清世家面目,提前做到这一步,又何必忧虑,想着给世家说法!”

    “这东边世家的势力盘根错节,这几年来,我将和世家有接触的安东军都分派各地,置了军屯,可难免有漏网之鱼。再者,各府中杂役无数,也是不小的力量。”

    “还怕他们造反不成?”

    “怕倒是不怕,就担心伤到无辜民众。”

    “秦意领着定北军精锐,就在柱州和海州两州边境来回巡视,我就怕他们不反!”万倚话音虽轻,却满是决然。

    “虽不能没有办法明面上对世家下手,可若他们真的如此肆无忌惮,便真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否则这些人还当真会以为,这乾国的天,是他们举起来的!”

    反观何意之这边,来了海州已有数日,却也不见任何行动。他可没有万倚这般运气,搭上了安东王的船。

    何意之只是一副行商模样,还在往州府的途中,一路上探听着往日奏报中的虚实。其身边一个作陪的人也没有,因为何意之自己也清楚,此次海州之行定是要一趟浑水的,连自身可能都保不住,最好还是莫要牵连别人。

    最后从京中出发的董兴文呢?可不是形单影只的往东而来。京中出发之日不过三五人出城,一路上从锦州而来,不少世家之人汇入行列,隐隐百人众,更不要提那些送来消息和财物后转身就走的人。

    就像此时,初到丽州,董兴文一行倒也不急,已是驻足了两日,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暮色已至,终于见一行人进了那董兴文在的宅子。

    厅内坐着的人不多,不过丽州府尊赫然在列,那王悠一身便服,却还不是坐在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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