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餐厅。
除掉苍蝇馆子和大排档，装修看着还算不错，云朵儿认为自己还能负担得起的，就只剩这一家。
隔壁的日式居酒屋，门口的灯笼像那白花花的银子，散发的光芒耀眼得让人都不敢多看一眼。
可为什么连茶餐厅的价格，也这么贵啊？
云朵儿看着菜单上，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你有什么不能吃的吗？”倪天明一边在菜单上勾着，一边问道。
云朵儿摇了摇头，她不挑食，能填饱肚子就行。
“那我看着点了哈。”
这话让云朵儿感觉钱包一紧，但没办法。
“好。”
谁让她答应了请客呢？
菜很快上齐了。
点心、烧腊、小吃、饮料……云朵儿看着这满满一桌，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但点都点了。
“吃吧。”
“嗯。”
饭点早就过了，茶餐厅里只剩他们两人。
一开始还不觉得，等拿起筷子云朵儿才发现，自己还是挺饿的。
她虽然不高，但也不瘦。或许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倪天明抱她的时候，便感觉她一身的腱子肉。整个人看起来，也和其他女生不一样，有些壮实。
刚被她一推，他一精壮男性差点站不住，也就大概知道她的饭量了。
但没想到，她比想象中的还能吃。
那一桌子菜，不知不觉地就全扫进了她的嘴里。本就圆圆的脸蛋，腮帮子被塞满以后变得更圆了。也因为食物带来的满足感，她的眉头也渐渐松了下来，整个人比刚刚松懈了不少。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瞬间让倪天明想起以前去孤儿院看她的日子。
吃饭的时候，是他一定能看见她的时候。
她会端着自己的碗去到他跟前打菜，别人盛饭盛半满，她总是装到快满。
菜多不多无所谓，但如果能给她淋上很多很多的汁水，她会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倪天明喜欢给他们打完饭后自己盛一盘菜坐到云朵儿跟前，看她一边吃，他一边把自己盘里的菜夹到她碗里。
她头也不抬，只埋头吃饭，就像现在这样。
等云朵儿回过神来，桌上的食物已经彻底清空，连杯子里的饮料也已经被她喝光。
抬头便看见倪天明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充满了打趣的味道。
“服务员！”他转头喊道。
云朵儿知道他什么意思，忙伸手去拦：“不用了，我饱了。”
“真饱了？不够可以再点。”
“真饱了。”云朵儿点头回道，又实在是心虚，没忍住辩解了几句，“我就是想着不浪费……”
倪天明笑得更欢了，但看着云朵儿越来越红的脸，他也没再继续逗她。
空盘子被撤掉，换上了茶水。
云朵儿想回家，但倪天明明显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她也只能陪坐着。
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还一直盯着她看，像是在看从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一样。
说实话，那目光太过炙热，让她有些局促，有点想逃。
许久，才听见他问道：“我们多久没见了？”
云朵儿默默地在心里算了算，从他高中毕业以后，到现在已经29岁：“11年。”她轻声回道。
倪天明听了，却皱了皱眉：“我怎么记得，是12年？”
高三那年，他虽然不用高考，但也要准备申请大学，忙不过来就没去过孤儿院了。
等忙完再回头去看她，就被告知她已成年，离开了孤儿院了。
从此，便再没有她的消息。
云朵儿回想了一下才猛地反应过来，两人记忆中的最后一面并不存在于同一个时间，是她忘了。
她眨了眨眼睛，含糊道：“我数学不好，算错了。”
说实话，云朵儿很害怕这种叙旧。
害怕那些早早就被她埋葬在心底里的欲望，因为别人不断地提起，让她生出不该有的错觉，错以为自己还可以努力一把，还可以去争取。
所以在倪天明继续开口前，她猛地把话题转回到了工作上。
“刚刚……”可等真的要开口了，又突然觉得她的问题太过隐私，但都已经说到这了，她也只能深呼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问下去，“楼上的逝者，是你的？”
倪天明挑了挑眉，反问道：“你好奇？”
店里的灯很亮，照得他的样子比刚刚清晰了不少，仅仅一个五官的跃动，就撩拨得云朵儿的心猛跳。
她忙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才回道：“就……不太像……”
“不太像什么？”
“不太像……会是你的家人。”云朵儿犹豫了很久，才说出口。
但也不能怪她刻板印象，她从业这么久，或者说她来到这个世界上这么久，就没有见过哪个有钱人的家人会活成那个样子。
孤苦伶仃，甚至连离开，也是在痛苦中。
倪天明指尖轻抚着杯壁，也沉默了半晌。但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挖起了坑：“告诉你可以，但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先答应我。”
云朵儿想拒绝，但又怕他看出来她心底里的软弱和退缩，只好硬着头皮点了头。
“好。”
茶水很烫，倪天明一直没喝，指尖轻覆在杯壁上，刺痛的感觉偶尔传来，时不时地刺激着他的大脑。
事实上，他知道的也不多。
“她是我的生母。”他还没说完，便看见对面的云朵儿猛地瞪大了眼睛，一个不经意间又被可爱到的他忍不住又笑了出来，有些事情突然也就变得没那么沉重了，“我是私生子，她生下我以后，就把我扔给我爸了。”
倪天明印象中，和宋梅有关的记忆停留在4岁以前。
记忆很短，且很模糊，但多少还是有的。
她很漂亮，总是打扮得跟朵花一样。
但他不允许他喊他“妈妈”，而是要喊她“姐姐”。
她身边从不缺男人，只是有男人在时，她都让他乖乖待在衣柜里，而且不许出声。
直到有一天，倪正国找上了门。
她开了个价，从此以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
一转眼，就是二十多年。
的确没有想过再次听到她的消息，会是因为她死了。
本以为，她死了他也不会知道的。
本以为，她会过得很好的。
云朵儿也没想到，以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的他，身世竟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完美。
一时间，她开始后悔知道这些了。
还不如让她一直觉得他就是完美的呢，这样她对他就能一直保持着崇拜和羡慕，不含任何一丝杂质。
比如可怜。
一想到这，她便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她有什么资格可怜他？在这圣母心泛滥。
云朵儿一边想着，一边转头去喝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的样子。
倪天明却看着她的反应感叹道：“哇，朵朵你……原来是这么残忍的人吗？”
吓得云朵儿瞬间被茶水给呛到，但根本不敢喷出口，硬吞下去，只呛得自己整个呼吸道像倒翻过来一样疼。
整个茶餐厅里，一时间只能听见她的咳嗽声。
一边咳，一边还不忘解释：“我……咳咳……不是……咳……那个意思……咳咳咳……”
倪天明当然知道，他不过就是在逗她，没想到又把她给吓着了。
但他坐得远，过不去，太过亲密，怕把她吓得更厉害。
只好静静地看着她，等她缓过来才继续说道：“那你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云朵儿的脸被呛得通红，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你希望我有反应？”
“不然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倪天明一脸理所当然地笑道，“我跟你说这些，不就是希望你能心疼心疼我，可怜我，安慰我吗？”
云朵儿不是很能理解。
毕竟在她的世界里，在她接触过的大多数人里，大多都不太希望她有太多的反应。
不过是刚认识，不过是他人口中的故事，为什么要装作共情的样子？
世人大多默认，人与人之间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
所以有人把那称作假客气，有人把那称作做作，也有人把那称作羞辱……
但鲜有人把那称作真心。
云朵儿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的，久了，也就干脆不做了。
就像刚刚那样。
但即便现在做，也来不及了。
她只好低下了头，低声念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倪天明看着她沮丧的样子，心又忍不住疼了起来。
本来是想让她心疼心疼他的，没想到她还是那么迟钝，到头来又是他先败下阵来。
茶凉了，倪天明拿起杯子一口喝干，把话题过了去。
“算了，你的问题我也回答了，现在轮到我了。”
云朵儿一听，抬头看他，眼神里既好奇也有些许防备。
只见对面的人突然双手撑在桌上，整个人朝前向她靠过来，那张本就帅气得有些魅惑的脸瞬间在她跟前放大。
云朵儿被吓到差点忘了呼吸，眼睛瞬间睁大，心也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但她不敢动，怕一动，自己就会逃跑。
可如果她能提前知道他的问题是什么，她一定转身就跑。
而不是坐在原处，听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朵朵，你谈恋爱了吗？”
心跳，彻底乱掉。
除掉苍蝇馆子和大排档，装修看着还算不错，云朵儿认为自己还能负担得起的，就只剩这一家。
隔壁的日式居酒屋，门口的灯笼像那白花花的银子，散发的光芒耀眼得让人都不敢多看一眼。
可为什么连茶餐厅的价格，也这么贵啊？
云朵儿看着菜单上，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你有什么不能吃的吗？”倪天明一边在菜单上勾着，一边问道。
云朵儿摇了摇头，她不挑食，能填饱肚子就行。
“那我看着点了哈。”
这话让云朵儿感觉钱包一紧，但没办法。
“好。”
谁让她答应了请客呢？
菜很快上齐了。
点心、烧腊、小吃、饮料……云朵儿看着这满满一桌，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但点都点了。
“吃吧。”
“嗯。”
饭点早就过了，茶餐厅里只剩他们两人。
一开始还不觉得，等拿起筷子云朵儿才发现，自己还是挺饿的。
她虽然不高，但也不瘦。或许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倪天明抱她的时候，便感觉她一身的腱子肉。整个人看起来，也和其他女生不一样，有些壮实。
刚被她一推，他一精壮男性差点站不住，也就大概知道她的饭量了。
但没想到，她比想象中的还能吃。
那一桌子菜，不知不觉地就全扫进了她的嘴里。本就圆圆的脸蛋，腮帮子被塞满以后变得更圆了。也因为食物带来的满足感，她的眉头也渐渐松了下来，整个人比刚刚松懈了不少。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瞬间让倪天明想起以前去孤儿院看她的日子。
吃饭的时候，是他一定能看见她的时候。
她会端着自己的碗去到他跟前打菜，别人盛饭盛半满，她总是装到快满。
菜多不多无所谓，但如果能给她淋上很多很多的汁水，她会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倪天明喜欢给他们打完饭后自己盛一盘菜坐到云朵儿跟前，看她一边吃，他一边把自己盘里的菜夹到她碗里。
她头也不抬，只埋头吃饭，就像现在这样。
等云朵儿回过神来，桌上的食物已经彻底清空，连杯子里的饮料也已经被她喝光。
抬头便看见倪天明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充满了打趣的味道。
“服务员！”他转头喊道。
云朵儿知道他什么意思，忙伸手去拦：“不用了，我饱了。”
“真饱了？不够可以再点。”
“真饱了。”云朵儿点头回道，又实在是心虚，没忍住辩解了几句，“我就是想着不浪费……”
倪天明笑得更欢了，但看着云朵儿越来越红的脸，他也没再继续逗她。
空盘子被撤掉，换上了茶水。
云朵儿想回家，但倪天明明显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她也只能陪坐着。
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还一直盯着她看，像是在看从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一样。
说实话，那目光太过炙热，让她有些局促，有点想逃。
许久，才听见他问道：“我们多久没见了？”
云朵儿默默地在心里算了算，从他高中毕业以后，到现在已经29岁：“11年。”她轻声回道。
倪天明听了，却皱了皱眉：“我怎么记得，是12年？”
高三那年，他虽然不用高考，但也要准备申请大学，忙不过来就没去过孤儿院了。
等忙完再回头去看她，就被告知她已成年，离开了孤儿院了。
从此，便再没有她的消息。
云朵儿回想了一下才猛地反应过来，两人记忆中的最后一面并不存在于同一个时间，是她忘了。
她眨了眨眼睛，含糊道：“我数学不好，算错了。”
说实话，云朵儿很害怕这种叙旧。
害怕那些早早就被她埋葬在心底里的欲望，因为别人不断地提起，让她生出不该有的错觉，错以为自己还可以努力一把，还可以去争取。
所以在倪天明继续开口前，她猛地把话题转回到了工作上。
“刚刚……”可等真的要开口了，又突然觉得她的问题太过隐私，但都已经说到这了，她也只能深呼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问下去，“楼上的逝者，是你的？”
倪天明挑了挑眉，反问道：“你好奇？”
店里的灯很亮，照得他的样子比刚刚清晰了不少，仅仅一个五官的跃动，就撩拨得云朵儿的心猛跳。
她忙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才回道：“就……不太像……”
“不太像什么？”
“不太像……会是你的家人。”云朵儿犹豫了很久，才说出口。
但也不能怪她刻板印象，她从业这么久，或者说她来到这个世界上这么久，就没有见过哪个有钱人的家人会活成那个样子。
孤苦伶仃，甚至连离开，也是在痛苦中。
倪天明指尖轻抚着杯壁，也沉默了半晌。但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挖起了坑：“告诉你可以，但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先答应我。”
云朵儿想拒绝，但又怕他看出来她心底里的软弱和退缩，只好硬着头皮点了头。
“好。”
茶水很烫，倪天明一直没喝，指尖轻覆在杯壁上，刺痛的感觉偶尔传来，时不时地刺激着他的大脑。
事实上，他知道的也不多。
“她是我的生母。”他还没说完，便看见对面的云朵儿猛地瞪大了眼睛，一个不经意间又被可爱到的他忍不住又笑了出来，有些事情突然也就变得没那么沉重了，“我是私生子，她生下我以后，就把我扔给我爸了。”
倪天明印象中，和宋梅有关的记忆停留在4岁以前。
记忆很短，且很模糊，但多少还是有的。
她很漂亮，总是打扮得跟朵花一样。
但他不允许他喊他“妈妈”，而是要喊她“姐姐”。
她身边从不缺男人，只是有男人在时，她都让他乖乖待在衣柜里，而且不许出声。
直到有一天，倪正国找上了门。
她开了个价，从此以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
一转眼，就是二十多年。
的确没有想过再次听到她的消息，会是因为她死了。
本以为，她死了他也不会知道的。
本以为，她会过得很好的。
云朵儿也没想到，以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的他，身世竟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完美。
一时间，她开始后悔知道这些了。
还不如让她一直觉得他就是完美的呢，这样她对他就能一直保持着崇拜和羡慕，不含任何一丝杂质。
比如可怜。
一想到这，她便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她有什么资格可怜他？在这圣母心泛滥。
云朵儿一边想着，一边转头去喝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的样子。
倪天明却看着她的反应感叹道：“哇，朵朵你……原来是这么残忍的人吗？”
吓得云朵儿瞬间被茶水给呛到，但根本不敢喷出口，硬吞下去，只呛得自己整个呼吸道像倒翻过来一样疼。
整个茶餐厅里，一时间只能听见她的咳嗽声。
一边咳，一边还不忘解释：“我……咳咳……不是……咳……那个意思……咳咳咳……”
倪天明当然知道，他不过就是在逗她，没想到又把她给吓着了。
但他坐得远，过不去，太过亲密，怕把她吓得更厉害。
只好静静地看着她，等她缓过来才继续说道：“那你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云朵儿的脸被呛得通红，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你希望我有反应？”
“不然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倪天明一脸理所当然地笑道，“我跟你说这些，不就是希望你能心疼心疼我，可怜我，安慰我吗？”
云朵儿不是很能理解。
毕竟在她的世界里，在她接触过的大多数人里，大多都不太希望她有太多的反应。
不过是刚认识，不过是他人口中的故事，为什么要装作共情的样子？
世人大多默认，人与人之间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
所以有人把那称作假客气，有人把那称作做作，也有人把那称作羞辱……
但鲜有人把那称作真心。
云朵儿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的，久了，也就干脆不做了。
就像刚刚那样。
但即便现在做，也来不及了。
她只好低下了头，低声念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倪天明看着她沮丧的样子，心又忍不住疼了起来。
本来是想让她心疼心疼他的，没想到她还是那么迟钝，到头来又是他先败下阵来。
茶凉了，倪天明拿起杯子一口喝干，把话题过了去。
“算了，你的问题我也回答了，现在轮到我了。”
云朵儿一听，抬头看他，眼神里既好奇也有些许防备。
只见对面的人突然双手撑在桌上，整个人朝前向她靠过来，那张本就帅气得有些魅惑的脸瞬间在她跟前放大。
云朵儿被吓到差点忘了呼吸，眼睛瞬间睁大，心也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但她不敢动，怕一动，自己就会逃跑。
可如果她能提前知道他的问题是什么，她一定转身就跑。
而不是坐在原处，听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朵朵，你谈恋爱了吗？”
心跳，彻底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