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早春三月初，柳树垂下丝绦，长寿村的山黛笼上一层朦胧的雾，远远看着，山水画似的。
细丝般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青石板的小路上，偶尔有几个过路人。
肉铺的木姚莲在自家铺子枯坐了一上午，愣是没等到来她家买肉的，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直往下坠，忽然，一道爽朗明亮的声音传来，木姚莲一个激灵，险些摔下椅子。
“姚莲，别睡了，过来聊天。”
是肉铺对面卖豆腐的刘寡妇，刘寡妇看起来三十出头，打扮的很朴素。
她那里生意不行，冷冷清清的，招着手唤木姚莲过去。
“刘姨，晴儿和洪儿睡着了吗？”
肉铺和豆腐铺是对街，离的不远。这雨不大，木姚莲小跑着过去了。
“吃过饭就睡了，来，坐这里。”
刘寡妇搬了把凳子给她，又给她塞了把瓜子。
下雨生意清闲，两人都没事，瓜子一磕起来，话茬子瞬间泄洪一样，止不住了。
先开口的是木姚莲，今天生意不好，她面容有些忧愁，“这雨都下半月了，到底什么时候停啊？我快半个月没开张了。”
刘寡妇年岁比她大点，经历的事又比她这个刚刚及芨的妙龄少女多上不少，心态倒是很稳，“这场春雨，估摸着要下上一月，山里多雨，早着呢。”
木姚莲皱了皱眉，“往年最起码会晴上一段时间，哪像现在这样，整日整夜的下，老天爷也不嫌累的慌。”
刘寡妇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响起的悲乐和哭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只见道路上出现一队送葬的，披着麻衣，带着孝，队伍的前面有人抱着牌位，领着身后的人朝山顶走去。
大概是触景生情，刘寡妇想起早逝的夫君，神色暗淡下去，“世事无常啊，世事无常啊。”
“是啊，世事无常”，木姚莲跟着附和，蓦地，她联想到什么，无意地问了句，“刘姨，这个月怎么出殡的这么多？三天前宋家的老爷子走了，七天前教书的刘先生走了，十天前王家的老二去了，他才刚过十五岁生辰，今天许家的大郎又去了。”
木姚莲又抓了把瓜子，磕着，“我们村这个月是犯了太岁吗？还是得罪阎王爷了？”
刘寡妇一双吊梢眉弯起，屈起手指，弹了一下木姚莲的脑门，“你这丫头想什么呢，我们长寿村怎么可能得罪阎王爷？好好磕你的瓜子，别想这些晦气的事情。”
“哦，刘姨我错了，你下手轻点”，木姚莲瓜子磕的也不香了，捂着发疼的脑门，委屈地向刘寡妇求饶，“我下次再也不说了。”
见木姚莲一张脸扭曲成一团，刘寡妇以为没控制好力道下重了手，担忧地看她伤口，“让刘姨看看伤哪了？”
谁知，木姚莲冲她做了鬼脸，站起身，撒丫子冒雨朝肉铺跑去，边跑还要回头对刘寡妇说，“刘姨我爹叫我去李大夫家送肉，我先回去了。”
刘寡妇噗嗤一笑，无奈地叹口气，“跑慢点，别摔着。”
木姚莲回到肉铺从亲爹手里拿过肉，走到门边的时候，见雨下的大了些，又折回去取了一把油纸伞撑在手里，出了家门转身进到雨幕，她刚走几步，刘寡妇叫住她，“姚莲，我这还有些豆腐你一起拿给李大夫吧。”
豆腐刘寡妇已经包好了，她放到木姚莲的篮子里。她抬头看了看木姚莲的额头，看到没发肿，放心了，“下雨山路滑，李大夫家在山脚，你去的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刘姨，我送完回来接着和你聊天。”
“好，去吧。”
木姚莲走后不久，山路走来一位撑着油纸伞的年轻男子，男子撑着伞看不清全貌，只能看到他腰间配着把蓝色剑柄的长剑，行走间，长剑不时碰到剑旁的玉牌，清脆的叮当声，混在雨声中。
刘寡妇远远地就被来人的仙人之姿吸引住了，在小山村生活大半辈子，刘寡妇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刘寡妇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直到白衣人在肉铺前停下。
木姚莲走前关了门，还在门外挂了块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打烊。
季随醉一袭白衣，撑着伞站在肉铺外。入目的两个字堪称绝世佳作，“打烊”两字像是被分了家，笔画七零八落地占据了木牌上的空间，形散……但好像又有一条无形的线，将它们连在一起。仔细辨认，依稀还是能看出这两个字写的是什么。
在肉铺门前驻足一刻钟，季随醉后退一步，转动伞柄，不疾不徐地走到豆腐铺。
方才季随醉打着伞刘寡妇只能窥见其容貌的一角，如今，季随醉正面着她，刘寡妇终于窥见其全貌。
季随醉头戴冠玉，冷淡的面容上有着一双桃花眼，看人时不带任何情，眼下宛如埋了一座冰山。
刘寡妇红了脸，“仙人可是要买豆腐？”
季随醉眉毛一皱，像是对这个称呼感到很诧异，片刻后，他道，“我是来寻人的？”
刘寡妇一愣，疑道，“寻人，仙人要找谁？”
季随醉道，“木姚莲。”
“姚莲”，刘寡妇登时警惕起来，木姚莲很少下山，这种人物她应该接触不到，怎么会来找她，会不会是木姚莲不小心得罪的，来找她寻仇的，“仙人和姚莲是什么关系？找姚莲有什么事？”
“我和她……算是师兄妹关系”，季随醉思考一下，斟酌说，“我找她是来送入学帖的，不是寻仇的。”
“敢问仙人，是何处的入学帖？”
刘寡妇被人戳中心中所想，尴尬一瞬，心中还是存疑，刨根问底道。
“云山剑宗。”
季随醉惜字如金，拿下他腰间挂的玉牌，玉牌上的鎏金大字——云山，闪着流光。
当今世上有四大宗派，云山剑宗，青衣派，穿云道宗，淮灵，其中云山剑宗以剑修为主，乃天下第一大宗，声名如雷贯耳。
云山二字一出……
即便是偏远山地的凡人，也是有所耳闻。
刘寡妇大骇，当即软下膝盖，欲要跪下向季随醉行礼，她膝盖微弯下，却受到一股阻力，将她弯下的膝盖直了回去，刘寡妇道：“姚莲去了山脚李大夫家，我带仙人过去。”
“不必了，姑娘给我指个方向，我自行过去就是。”
季随醉婉拒。
刘寡妇手向南指，“您沿着这条路一直向下，到山脚一片杏林就是。”
“多谢。”
季随醉话音一落，声音尚且散在空中，人已不见了影子。
木姚莲沿着山路向下到了杏林，杏林的花未开，花骨朵被雨撞的摇摇欲坠。山脚的雨比半山腰的要大许多，泥泞的路更难行。
李大夫的家在杏林的尽头，木姚莲小心翼翼地过了杏林。
那年李大夫的儿子和刘寡妇的夫君一同上山采药跌下山崖，刘寡妇夫君身亡，李大夫的儿子重伤昏迷摔断了双腿，李大夫救了大半年才把儿子从阎王爷手里抢过来，但儿子的双腿却没有保住。
李大夫医术高明，为人又心善，经常帮村民看病不收诊金，他儿子出事后，木姚莲的爹木大牛可怜李大夫一家，常常让木姚莲下山免费给李大夫送肉。
刘寡妇的夫君虽然是和李大夫儿子一起出事的，但毕竟这事和李大夫的儿子无关，况且李大夫儿子和刘寡妇夫君是挚友，出事那天也是为了给刘寡妇的儿子采药，刘寡妇夫君走后，李大夫明里暗里也帮过刘寡妇不少忙。
刘寡妇偶尔会让木姚莲带些豆腐做回礼。
木姚莲叩响李大夫家的木门，“李叔你在家吗？我是姚莲，我爹让我给你送肉。”
木门响了几下后，院内传来李大夫的声音，“在家，是姚莲来了吧，李叔这就来开门。”
木姚莲：“您慢着走过来就成，下着雨您跑过来万一摔着了，回家我爹要骂我的。”
话说间，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李大夫鬓发苍白地出现在木姚莲面前，他气喘吁吁，额上还流着汗。
“外面下着雨，快进来。”
“好嘞”，木姚莲收起自己的伞，钻进李大夫的伞里面，一手搀扶住李大夫，一手掀开胳臂上挎的篮子上盖的布，“这是刘姨给你的豆腐。”
“早说过让她别给了，她一家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还有你爹也是，下这么大雨还让你下山。”
李大夫和木姚莲跨过门槛，木姚莲对坐在轮椅上正看医书的李野道，“李大哥好。”
李野抬起眼，点点头，“姚莲这边做，喝点茶暖暖身子。”
“谢谢李大哥。”
“你们先聊着，我去厨房放东西。”
“嗯，李叔你去吧。”
木姚莲抿了一口茶，茶的苦味蔓延，瞬间直达天灵盖，木姚莲差点跳起来，“李大哥，你又在茶里放药了是吗？好苦啊。”
李野一身青衫，头发由一根布带松松地束起，眼窝深深下陷，面色白的像是敷上一层粉，他用医书敲了一下手心，“放心这次是驱寒的茶，不是治你心脉残缺的。”
“呸呸呸，可为什么这次的比之前的还苦，你就喜欢拿我试药，你再这样我可要向李叔告状了。”
木姚莲指控他，腮帮子鼓的圆圆的。
李野摇动轮椅，到了柜台，柜台上有一个竹子编的竹篓，盛满了糖，他拿来给木姚莲，“消消气，李大哥向你赔罪。”
木姚莲捏了一颗塞到嘴里，“原谅你了。”
“把手伸出来，我给你诊诊脉。”
木姚莲伸出手，李野把她脉，“心最近疼了吗？”
木姚莲说：“前几日隐隐疼过一次，就一会儿。”
李野问：“药按时吃了吗？”
木姚莲咬碎糖，含混说：“吃了吃了，我爹天天盯着我呢，生怕我把药倒了。”
想起那药的苦，木姚莲作一脸苦瓜相，哀怨道：“我天生心脉残缺，本就是天生早夭的命，多亏李叔医术高明让我多活了几年，可却要日日喝那苦死人的药，唉……李大哥，你有办法让那药不那么苦吗？”
“哼，我可没那通天的本事，你要不喝药，我扎针也行”，李野泼她冷水，收回手，“我去改改方子，你走时拿上新开的药。”
“您可别扎我针，我不想成刺猬，我还是老老实实喝药吧。”
这时，李大夫回来了，他问李野，“木丫头什么情况？”
李野伏案写方子，头也不抬，眉头皱的死紧，“她的脉搏越来越弱，必须要下猛药了。”
“啊”，木姚莲吃惊道，“那我是不是离死不久了李大哥，我还能活多长时间？新开的方子苦不苦啊。”
“不好好喝药，明天就准备后事吧。”
木姚莲跑到李大夫身后，“李叔你看看他。”
李大夫笑着宽慰她，又故作严肃训斥李野，“胡说什么呢，我们木丫头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李野看了李大夫身后，一脸嘚瑟的木姚莲，轻嗤道：“爹，你就惯她吧。”
木姚莲突然头有点晕，打了个哈欠，李大夫回身看她，木姚莲困倦到眼皮子要睁不开了，李大夫说：“姚莲，外面天快要黑了你去西厢房睡吧，明天再回去。”
“嗯，谢谢李叔，你和李大哥早点睡。”
细丝般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青石板的小路上，偶尔有几个过路人。
肉铺的木姚莲在自家铺子枯坐了一上午，愣是没等到来她家买肉的，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直往下坠，忽然，一道爽朗明亮的声音传来，木姚莲一个激灵，险些摔下椅子。
“姚莲，别睡了，过来聊天。”
是肉铺对面卖豆腐的刘寡妇，刘寡妇看起来三十出头，打扮的很朴素。
她那里生意不行，冷冷清清的，招着手唤木姚莲过去。
“刘姨，晴儿和洪儿睡着了吗？”
肉铺和豆腐铺是对街，离的不远。这雨不大，木姚莲小跑着过去了。
“吃过饭就睡了，来，坐这里。”
刘寡妇搬了把凳子给她，又给她塞了把瓜子。
下雨生意清闲，两人都没事，瓜子一磕起来，话茬子瞬间泄洪一样，止不住了。
先开口的是木姚莲，今天生意不好，她面容有些忧愁，“这雨都下半月了，到底什么时候停啊？我快半个月没开张了。”
刘寡妇年岁比她大点，经历的事又比她这个刚刚及芨的妙龄少女多上不少，心态倒是很稳，“这场春雨，估摸着要下上一月，山里多雨，早着呢。”
木姚莲皱了皱眉，“往年最起码会晴上一段时间，哪像现在这样，整日整夜的下，老天爷也不嫌累的慌。”
刘寡妇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响起的悲乐和哭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只见道路上出现一队送葬的，披着麻衣，带着孝，队伍的前面有人抱着牌位，领着身后的人朝山顶走去。
大概是触景生情，刘寡妇想起早逝的夫君，神色暗淡下去，“世事无常啊，世事无常啊。”
“是啊，世事无常”，木姚莲跟着附和，蓦地，她联想到什么，无意地问了句，“刘姨，这个月怎么出殡的这么多？三天前宋家的老爷子走了，七天前教书的刘先生走了，十天前王家的老二去了，他才刚过十五岁生辰，今天许家的大郎又去了。”
木姚莲又抓了把瓜子，磕着，“我们村这个月是犯了太岁吗？还是得罪阎王爷了？”
刘寡妇一双吊梢眉弯起，屈起手指，弹了一下木姚莲的脑门，“你这丫头想什么呢，我们长寿村怎么可能得罪阎王爷？好好磕你的瓜子，别想这些晦气的事情。”
“哦，刘姨我错了，你下手轻点”，木姚莲瓜子磕的也不香了，捂着发疼的脑门，委屈地向刘寡妇求饶，“我下次再也不说了。”
见木姚莲一张脸扭曲成一团，刘寡妇以为没控制好力道下重了手，担忧地看她伤口，“让刘姨看看伤哪了？”
谁知，木姚莲冲她做了鬼脸，站起身，撒丫子冒雨朝肉铺跑去，边跑还要回头对刘寡妇说，“刘姨我爹叫我去李大夫家送肉，我先回去了。”
刘寡妇噗嗤一笑，无奈地叹口气，“跑慢点，别摔着。”
木姚莲回到肉铺从亲爹手里拿过肉，走到门边的时候，见雨下的大了些，又折回去取了一把油纸伞撑在手里，出了家门转身进到雨幕，她刚走几步，刘寡妇叫住她，“姚莲，我这还有些豆腐你一起拿给李大夫吧。”
豆腐刘寡妇已经包好了，她放到木姚莲的篮子里。她抬头看了看木姚莲的额头，看到没发肿，放心了，“下雨山路滑，李大夫家在山脚，你去的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刘姨，我送完回来接着和你聊天。”
“好，去吧。”
木姚莲走后不久，山路走来一位撑着油纸伞的年轻男子，男子撑着伞看不清全貌，只能看到他腰间配着把蓝色剑柄的长剑，行走间，长剑不时碰到剑旁的玉牌，清脆的叮当声，混在雨声中。
刘寡妇远远地就被来人的仙人之姿吸引住了，在小山村生活大半辈子，刘寡妇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刘寡妇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直到白衣人在肉铺前停下。
木姚莲走前关了门，还在门外挂了块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打烊。
季随醉一袭白衣，撑着伞站在肉铺外。入目的两个字堪称绝世佳作，“打烊”两字像是被分了家，笔画七零八落地占据了木牌上的空间，形散……但好像又有一条无形的线，将它们连在一起。仔细辨认，依稀还是能看出这两个字写的是什么。
在肉铺门前驻足一刻钟，季随醉后退一步，转动伞柄，不疾不徐地走到豆腐铺。
方才季随醉打着伞刘寡妇只能窥见其容貌的一角，如今，季随醉正面着她，刘寡妇终于窥见其全貌。
季随醉头戴冠玉，冷淡的面容上有着一双桃花眼，看人时不带任何情，眼下宛如埋了一座冰山。
刘寡妇红了脸，“仙人可是要买豆腐？”
季随醉眉毛一皱，像是对这个称呼感到很诧异，片刻后，他道，“我是来寻人的？”
刘寡妇一愣，疑道，“寻人，仙人要找谁？”
季随醉道，“木姚莲。”
“姚莲”，刘寡妇登时警惕起来，木姚莲很少下山，这种人物她应该接触不到，怎么会来找她，会不会是木姚莲不小心得罪的，来找她寻仇的，“仙人和姚莲是什么关系？找姚莲有什么事？”
“我和她……算是师兄妹关系”，季随醉思考一下，斟酌说，“我找她是来送入学帖的，不是寻仇的。”
“敢问仙人，是何处的入学帖？”
刘寡妇被人戳中心中所想，尴尬一瞬，心中还是存疑，刨根问底道。
“云山剑宗。”
季随醉惜字如金，拿下他腰间挂的玉牌，玉牌上的鎏金大字——云山，闪着流光。
当今世上有四大宗派，云山剑宗，青衣派，穿云道宗，淮灵，其中云山剑宗以剑修为主，乃天下第一大宗，声名如雷贯耳。
云山二字一出……
即便是偏远山地的凡人，也是有所耳闻。
刘寡妇大骇，当即软下膝盖，欲要跪下向季随醉行礼，她膝盖微弯下，却受到一股阻力，将她弯下的膝盖直了回去，刘寡妇道：“姚莲去了山脚李大夫家，我带仙人过去。”
“不必了，姑娘给我指个方向，我自行过去就是。”
季随醉婉拒。
刘寡妇手向南指，“您沿着这条路一直向下，到山脚一片杏林就是。”
“多谢。”
季随醉话音一落，声音尚且散在空中，人已不见了影子。
木姚莲沿着山路向下到了杏林，杏林的花未开，花骨朵被雨撞的摇摇欲坠。山脚的雨比半山腰的要大许多，泥泞的路更难行。
李大夫的家在杏林的尽头，木姚莲小心翼翼地过了杏林。
那年李大夫的儿子和刘寡妇的夫君一同上山采药跌下山崖，刘寡妇夫君身亡，李大夫的儿子重伤昏迷摔断了双腿，李大夫救了大半年才把儿子从阎王爷手里抢过来，但儿子的双腿却没有保住。
李大夫医术高明，为人又心善，经常帮村民看病不收诊金，他儿子出事后，木姚莲的爹木大牛可怜李大夫一家，常常让木姚莲下山免费给李大夫送肉。
刘寡妇的夫君虽然是和李大夫儿子一起出事的，但毕竟这事和李大夫的儿子无关，况且李大夫儿子和刘寡妇夫君是挚友，出事那天也是为了给刘寡妇的儿子采药，刘寡妇夫君走后，李大夫明里暗里也帮过刘寡妇不少忙。
刘寡妇偶尔会让木姚莲带些豆腐做回礼。
木姚莲叩响李大夫家的木门，“李叔你在家吗？我是姚莲，我爹让我给你送肉。”
木门响了几下后，院内传来李大夫的声音，“在家，是姚莲来了吧，李叔这就来开门。”
木姚莲：“您慢着走过来就成，下着雨您跑过来万一摔着了，回家我爹要骂我的。”
话说间，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李大夫鬓发苍白地出现在木姚莲面前，他气喘吁吁，额上还流着汗。
“外面下着雨，快进来。”
“好嘞”，木姚莲收起自己的伞，钻进李大夫的伞里面，一手搀扶住李大夫，一手掀开胳臂上挎的篮子上盖的布，“这是刘姨给你的豆腐。”
“早说过让她别给了，她一家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还有你爹也是，下这么大雨还让你下山。”
李大夫和木姚莲跨过门槛，木姚莲对坐在轮椅上正看医书的李野道，“李大哥好。”
李野抬起眼，点点头，“姚莲这边做，喝点茶暖暖身子。”
“谢谢李大哥。”
“你们先聊着，我去厨房放东西。”
“嗯，李叔你去吧。”
木姚莲抿了一口茶，茶的苦味蔓延，瞬间直达天灵盖，木姚莲差点跳起来，“李大哥，你又在茶里放药了是吗？好苦啊。”
李野一身青衫，头发由一根布带松松地束起，眼窝深深下陷，面色白的像是敷上一层粉，他用医书敲了一下手心，“放心这次是驱寒的茶，不是治你心脉残缺的。”
“呸呸呸，可为什么这次的比之前的还苦，你就喜欢拿我试药，你再这样我可要向李叔告状了。”
木姚莲指控他，腮帮子鼓的圆圆的。
李野摇动轮椅，到了柜台，柜台上有一个竹子编的竹篓，盛满了糖，他拿来给木姚莲，“消消气，李大哥向你赔罪。”
木姚莲捏了一颗塞到嘴里，“原谅你了。”
“把手伸出来，我给你诊诊脉。”
木姚莲伸出手，李野把她脉，“心最近疼了吗？”
木姚莲说：“前几日隐隐疼过一次，就一会儿。”
李野问：“药按时吃了吗？”
木姚莲咬碎糖，含混说：“吃了吃了，我爹天天盯着我呢，生怕我把药倒了。”
想起那药的苦，木姚莲作一脸苦瓜相，哀怨道：“我天生心脉残缺，本就是天生早夭的命，多亏李叔医术高明让我多活了几年，可却要日日喝那苦死人的药，唉……李大哥，你有办法让那药不那么苦吗？”
“哼，我可没那通天的本事，你要不喝药，我扎针也行”，李野泼她冷水，收回手，“我去改改方子，你走时拿上新开的药。”
“您可别扎我针，我不想成刺猬，我还是老老实实喝药吧。”
这时，李大夫回来了，他问李野，“木丫头什么情况？”
李野伏案写方子，头也不抬，眉头皱的死紧，“她的脉搏越来越弱，必须要下猛药了。”
“啊”，木姚莲吃惊道，“那我是不是离死不久了李大哥，我还能活多长时间？新开的方子苦不苦啊。”
“不好好喝药，明天就准备后事吧。”
木姚莲跑到李大夫身后，“李叔你看看他。”
李大夫笑着宽慰她，又故作严肃训斥李野，“胡说什么呢，我们木丫头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李野看了李大夫身后，一脸嘚瑟的木姚莲，轻嗤道：“爹，你就惯她吧。”
木姚莲突然头有点晕，打了个哈欠，李大夫回身看她，木姚莲困倦到眼皮子要睁不开了，李大夫说：“姚莲，外面天快要黑了你去西厢房睡吧，明天再回去。”
“嗯，谢谢李叔，你和李大哥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