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姚莲她娘生她时是难产,生完她后大出血死了,她好不容意被生出来,却一出生便不会哭,周围人都以为她是死胎要把她和她娘一起下葬,李大夫不知道用了法子,将她从阎王手里救了回来,还续了这么多年的命。

    小时候木姚莲找李大夫看病,有时候一看就是几天,西厢房是李大夫为木姚莲特意留做休息的地方。

    木姚莲困得紧,进到西厢房,蜡烛都没点,凭借感觉摸黑上了床。

    夜半,木姚莲起了热,出了一身的汗,她手脚无力,像是有块重石压在她身上,眼皮子沉重地掀不开,心隐隐作疼。

    木姚莲魇住了。

    “不要,不要过来。”

    梦里的木姚莲置身在一片黑暗中,黑暗中只有她一人。四周卷起的阴冷罡风带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声音无孔不在,无处不在,它们或尖锐,或刺耳,犹如无数条触手,要把她撕碎。

    她捧着脖子上的吊坠,像是溺水的人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吊坠上散发着柔和的光,映在木姚莲恐惧的眼底。

    黑暗中藏匿的无形怪物,似乎忌惮吊坠的光,不敢上前,但又渴望吊坠的力量,贪婪地聚在光芒之外的黑暗。

    心猛地传来剧烈的尖锐的疼痛,宛如一把利刃,要将她的心割的粉碎。

    突然的巨疼,让意识不清的木姚莲恢复模糊的神智,她惊醒一样睁开眼,双手双脚也慢慢有了知觉。她跌跌撞撞下了床,膝盖一软,却跌倒在地上,喉咙间一股血腥味,木姚莲弯下腰,吐出一口乌黑的心头血。

    西厢房蜡烛未点,但一片通明,窗外是火红的光,照亮了夜色。

    “李叔,李大哥……”

    木姚莲颤巍着手,取出袖中的瓷瓶。她扒开塞子,没喝水,将里面的丹药生咽了下去,须臾,有了点力量,脚步不稳地朝李大夫和李野的房舍奔去。

    “李叔,李大哥,你们快醒醒,杏林着火了!”

    尽管下着微雨,杏林的火却越来越大,火舌一路蜿蜒,烧到了院内。

    “李叔,着火了!”

    木姚莲急退数步,避开掉下来的烧断的横梁,前路被拦,木姚莲当即转了弯,抄小路过去。

    这个时辰李大夫和李野都歇息了,木姚莲用拳头捶开李大夫的门,急急忙忙进去,由着外面的火光,木姚莲发现屋内并无人。

    她转身出了李大夫的屋,跑到隔壁,发现隔壁李野的屋子也没人。

    “怎么会,李叔和李大哥是出什么事了吗?”

    无力感涌上心头,木姚莲陡然间感到很害怕,她扶住身后的桌子,稳住摇晃的身子。手指摸到一股湿意,木姚莲惊慌地转过头,深红的木桌上,那块桌角比桌子其他部分颜色要深些,尤其桌角下的地上,一摊红色的血迹,十分夺人眼目。

    木姚莲心底一沉,她把沾血的手放到鼻尖,鼻尖的血腥味牵动她绷紧的神经,有一个可能——李大夫和李野遇害,在脑海浮现。

    木姚莲不相信这种荒缪的猜测,可是转念一想,这个月死去的那几户人家,好巧不巧都在山脚,他们恰好死的是莫名奇妙,恰好也是死前毫无征兆,夜间突然去世。

    怎么可能会这么凑巧,死的时间相似,死的地点相近。

    除去天灾,那么只剩下人祸了。

    木姚莲在长寿村这个小山村生活十几年了,很少下山去山下的城池,在她的记忆里,小山村虽然人少,但民风淳朴,邻里友爱,话本子里写的杀人寻仇,夺宝的事情,一辈子也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眼前所有的证据,事实,线索都在引导她向那个方向去想,木姚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脑子一片空白。

    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姚莲,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在西厢房睡觉吗?”

    声音的主人是李野。

    李野没有坐轮椅,他站在门外,嘴角略微勾起,脸上还残余着未干涸的鲜血,面色更白了,像是死人一样。他身后的火光将他眼底的嘲弄,不加掩饰地暴露出来。

    木姚莲怔怔地看着李野血红的双目,呆了好一会儿,她神情戒备起来,质问他,“你不是李大哥,你是谁?!”

    李野上前一步,抹了一把面上的血,笑了笑,他冲木姚莲招招手,用兄长般的口吻对木姚莲说,“我当然是你李大哥了,姚莲。过来,过来到李大哥这里,李大哥带你出去,听话,姚莲。”

    “不,你不是,你把李叔能到哪里了?”

    木姚莲搬起凳子,二话不说向李野身上砸去。

    李野抬手接住砸来的凳子,凳子在他手里瞬间四分五裂。

    “你是说那个老头”,李野舔舔下唇,“他的血可不好喝,不过还凑活。”

    李野话还没说完,木姚莲拿起木桌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脑袋上,给他开了瓢。

    李野没防备,被她砸个正着,一脑门血地倒在地上,晕过去。

    木姚莲眼眶通红,踹开他身上压着的桌子,从他身上跨过去,直奔杏林。

    李叔不在屋内,李野屋子里却有血,木姚莲猜测李大夫和李野在屋内打过一架,“李野”说他吸了李叔的血,没说吃了李叔,那么李叔的尸体应该是在的,而木姚莲并没有在李野屋子里看到李叔的尸体,尸体应该是被藏起来了。

    李野出现时,木姚莲在他衣服领子上看到了一个花骨朵,李大夫院内无花,屋子里血迹还是新鲜的,说明李野出去没走远,很快就回来了,所以……那花只能是院外杏林的,李大夫可能在杏林。

    无论李大夫是生是死,木姚莲都要找到他,那是她李叔,怕她喝药苦给她糖吃的李叔,是把她从阎王爷手里救回来,让她苟活十余年的李叔。

    杏林已是火海,寸步进不得。

    木姚莲站在火海外,身上的衣服被雨打湿,她哭喊道,“李叔,李叔,你在哪里?你回回我好不好?李叔,我是姚莲,你在哪里?”

    火势这样大,就算是个活人进去,也很难活着出来,木姚莲绝望地对着火海一遍遍喊李叔,始终得不到回音。她的嗓子被烟熏的发哑,几近失了声。

    “李叔……李……李……叔”

    “李……李……叔”

    背后掀起一阵罡风,胸口猛地一疼,木姚莲嘴里溢出的血滴在泥里,她低头,一只手穿胸而过,强忍着疼,她两只手颤抖着抓住这只染血的手,扭过头,咬紧后槽牙,一字一字,恨恨地吐出。

    “我,要,杀,了,你。”

    木姚莲两眼通红,布满红血丝,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李野烧成灰烬。

    闻言,李野疯癫地大笑起来。雨水冲刷过他的脸,他似笑非笑地说,“姚莲,我可是你李大哥,你真要杀我?”

    “你不是李大哥,李大哥不可能像你这样,你就是个疯子。”

    “疯子……姚莲”,李野神色兀自缓和下来,他和蔼可亲道,“我把你新的方子写好了,药也抓好了,你走时记得带。”

    方子……

    这个怪物怎么可能知道方子的事,难道他真是李大哥?!

    木姚莲震惊地放开抓着他的手,惶恐又不敢相信,“你是谁?”

    李野像是陷在回忆里,柔和说,“你怕苦,我在你药里塞了一包糖,吃了糖就不苦了。”

    “你是李……”

    后面的话梗在喉咙里,李野抽回手,掐上木姚莲的脖子,他看着木姚莲,戏谑道,“我是你李大哥啊,姚莲,你怎么能杀我呢?你忘了是谁救的你吗?”

    木姚莲双脚离地,悬在半空,她的几滴泪滴在李野的手背,哽咽道,“李……大哥,你……为什么要……杀李叔,他……可是你爹……”

    不提李大夫还好,一提李大夫,李野那神情简直能吃人。

    “你说他!哈哈哈哈……可太好笑了,亲爹,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他行医一生,得了那么多虚名,到头来连自己儿子的腿都治不好!什么医术高明,都是狗屁,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他治不好我,还不许我用偏方,明明再杀一人,就可以治好我的腿,他为什么要阻止我。”

    李野声嘶力竭,手腕上的力度加重。

    “他既然不让我杀人,那他就去死好了。”

    “宋家的老爷子,教书的刘先生,王家的老二,许家的大郎是你杀的!”

    木姚莲握住他的手腕,用力,咔嚓一声,李野的手腕被她捏断,木姚莲摔倒泥水里,眼冒星光。

    李野似乎感觉不到疼,他右手扶在断裂的左手,轻轻一掰,接了回去。

    黑气自他身上散发,那些黑气在半空化成无数根黑色的钉子,在他抬手后,齐齐射到木姚莲身上,将她牢牢地钉在地上。

    “啊——”

    四肢,五脏六腑被贯穿,血珠从她身上冒出,不过眨眼功夫,木姚莲一身是血,躺在血泊中。

    黑气化成的钉子在她体内四处乱窜,木姚莲感到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流失。

    意识渐渐模糊,木姚莲恍惚间看到,李野正好整以暇地俯视着自己,那眼神,像是在等着自己的猎物濒死。

    唰——

    眼前闪过一道锋利的寒光,木姚莲眼睛一花,一朵绚丽的血花出现在她眼中。

    钉在木姚莲体内的钉子在剑刺入李野身上的时候散去,木姚莲不顾疼痛,挣扎要起身,一片白色的衣角映入她眼帘,她愣愣地抬起头。

    一柄蓝色的剑将李野整个贯穿,季随醉缓缓走到李野身边,五指覆在他天灵盖,他冷而淡的声音裹挟着丝丝寒风,响起,“你身上的魔种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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