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十二月,繁星夜幕。

    冰冷的空气入肺,不亚于抽了让人上瘾的烟草。

    每到这时候,郁星茶手腕处细密的割伤就会发作,又疼又痒。她隔着衣袖蹭挠伤口,直到男人的手握住她的手腕。

    “该感染了。”边灼声音低沉,近得能感受到他的鼻息。

    “痒。”

    在他家的落地窗前。

    繁华的夜色晃入漆黑的客厅,郁星茶对上他的眼睛,没有移开视线的打算。

    他说过,她的眼睛像猫,纯,又很勾人。她知道他爱看,却没想到今天先晕的那个是自己。

    褪出男人掌心的手抚摸在他脸上,是需要他吻的信号。

    她无力回天,被他扣在腰上的手扯进怀里,手臂像受到引导一样环在他脖颈上。明明是他主动,结果反而像自己显得很听话。

    于是他更放肆地侵袭她的领地,从温柔的撕咬,到无法控制地深入她的口腔,每一秒都像是在燃烧。

    温热的手掌在她脑后摩挲,安抚小动物一样轻柔。

    他的手总在最正确的位置。

    身体忽然轻盈,边灼托起她安置在沙发上,自己则是单膝跪在她两腿间。这种暧昧又虔诚的姿势让郁星茶感到一阵晕热,边灼背光,自己却面对窗户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好坏一男的。

    来不及想,他的身体便向她压过来,嘴唇落在肩窝处。这个吻很轻,却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和煽动的睫毛。

    “别走。”

    黑暗中,郁星茶隐约听到他说话。

    “嗯?”

    “能不能不走,”他停下看她,微微上扬的的眼睛有动情时的雾气,“小猫。”

    她一时语塞,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摸着他刚刚吻过的地方,心想怎么这么痒。

    安静片刻,他笑了笑,那种笑似乎是被她逗笑似的。

    “逗你的。”

    边灼起身,用弯曲的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朝岛台的方向走去了。

    “边灼。”郁星茶单手撑在身后,侧身转向他。

    他回眸,棱角分明的脸上剑眉星目,脖颈上的痣似有似无地撩人,在月光下,逼人地帅。

    他看着郁星茶,和之前完全不同了。亚麻色瀑布一样的长发,耐看的五官,又冷又动人。

    “没亲够可没了。”

    他勾了勾嘴角,明知道她不是说这个。

    边灼怎么能不疯。

    他见了郁星茶第一面就心疼她。

    当时她在纽约念高中,重点学校,他以NYU优秀毕业生的身份去她学校演讲。因为都是中国人,老师就安排郁星茶带他参观校园。

    刚出办公室,猫就甩给他三个字:我不干。

    那双圆溜溜的猫眼盯着他。

    可他也是狐狸,眯眼笑着回她:我告老师。

    最后郁星茶边骂他好幼稚,边在前面带路。

    边灼看到她满腿的血痂和淤青,还有耳骨上不同位置的穿孔,心想,还挺酷的。

    直到当天夜里,纽约风雨大作,他开车在公车站碰到了她和一个白人女孩。等红灯的间隙,郁星茶被按在墙上接吻,白人女孩把什么东西塞进她挎包里就上了一辆车走了。

    她靠在墙上,迟迟不走。

    已经过了最后一班车,边灼犹豫片刻掉转了车头,车灯照在她身上,她才有反应似的抬手遮挡住眼睛。

    几乎全身都湿透了,发丝贴在额前,嘴角有被撕咬的血痕,眼神是对边灼的求助。

    雨水顺着发丝到洁白的手臂,他才发现她自残留下的清晰刀痕。

    “这都要告老师吗?”她难得自嘲一笑,敞开的挎包里是一叠美金。

    他没问,心里却和她淋了同一场雨。

    后来才知道,郁星茶病症发作时恋痛,所以不断伤害自己,来获取这种痛感。

    痛感很爽,边灼偏要她知道,被爱更爽。

    那场夜雨还停在他眼中,他就这样陪郁星茶爱了两年。

    “谢谢你,边灼。”

    这是他两年付出的最终结果。

    临近圣诞周,郁星茶准备回国。

    他去机场送了她,路上两人闭口不谈接下来的事,好像她只是短暂的出行,过不久就会回来。

    站在安检口,她想给他一个拥抱,转身看到他单手插在黑色大衣口袋,另一只手帮她拉着行李箱。大面积的手臂刺青只露出手背上的一小部分纹样。

    他想正式些。

    “不会看爷太帅,舍不得走了吧。”

    边灼大她六岁,但眉眼还是少年的锐气。

    “是啊是啊,你可帅死了。”她浅笑。

    郁星茶打消了抱他的念头,转而去拿她的行李箱。接过时,稳稳覆上了他的手。

    边灼不想贪恋她的温度,只一刻就把箱子转移到她手上。

    “我进去啦,提前和你说句圣诞快乐。”她撩起发丝,从容平静。

    “你也是,注意安全。”

    就这样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

    那天起他开始恨自己,不懂她,却无可救药地爱上她。

    回去路上,边灼没完没了的抽烟。

    她的香水味还留在车里,那是上个圣诞他挑给她的礼物。

    他清楚,是个难熬的冬。

    ...

    ...

    国际街式滑板比赛,被称为史上最“chill”的赛事。楼梯和滑坡组成的赛场上,所有滑手都是一副超绝松弛感的样。

    北京正值高温天气,郁星茶穿着t恤都感觉汗珠在后背流动。

    “茶茶,你紧不紧张,”温颂隔着观众席的围栏对她说,“哎呀……我都紧张死了,偏偏你最后一个上。”

    温颂是郁星茶的大学舍友,两人都是视传专业的学生。

    “我还好啦,你热不热?”郁星茶倚在栏杆上,曲线分外好看。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全场沸腾。

    夺冠热门的澳洲选手完美落地。

    “恭喜Yulia拿下赛点!她的动作一直无懈可击,真是非常精彩的表现……不出意外此次她将拿下职业生涯的三连冠……”

    裁判示意郁星茶准备,她对温颂耸了耸肩就踩着滑板走了。

    比赛开始。

    她没有深呼吸调整,起步速度很快,以至于大屏没有立刻追踪上她的身影。

    过完斜坡,直接起跳,腾空时单手抓板,滑板底部是跳跃的猫咪图案,随后从五米长的台阶边缘一冲而下。

    顾不上发丝飞舞,一套内转大乱,加面向卡板腹斜杆滑行,男子组才会挑战的难度。

    她完成的干净利落。

    全场骤然被连绵不绝的回响包围,无数精彩瞬间被同时上传到网络上。

    原本走向Yulia的媒体和记者方寸大乱。

    直到裁判打出历史第一的高分,音浪走向沸腾。

    大屏上,她滑行姿势悠闲随意,任凭风吹打着她的一切,清冷又邪气。

    “天才滑手”、“街式美貌霸凌”、“打破美澳垄断”的词条不断冲上热搜,让原本不了解这项运动的人也莫名燃了起来。

    她23岁,这是离开纽约的第三年。

    应付完记者出来,已经是下午,浑身疲惫的温颂和郁星茶准备去找点吃的。

    温颂因为激动感觉不到饿,一路都在郁星茶耳边叽叽喳喳。郁星茶也没好到哪去,只是一直没找到话缝插嘴。

    “茶茶,你说你这回学校,校长还不得亲自欢迎你啊?我都不知道他姓什么。哎,你要是火了可别忘了你的好姐妹我啊!”

    她死死勒住郁星茶脖子,郁星茶闭眼接受了这份窒息的爱。

    “我靠!”

    温颂的手突然松开,小步跑到前面,指着路边的车。

    一辆贴成贝壳粉的保时捷918。

    “这太少女了吧,我从来没见过。”她三百六十度在车边环绕。

    郁星茶倒是见过,但只有一次。当时她在纽约,看到那辆车就拍下来打算发给边灼,边灼有一辆黑色的918,但想到他经常外出工作不太合适就作罢了。

    “确实挺好看的,这个膜感觉不是很......”

    “很”字刚出,车门就打开了,迈出一个男人的腿。

    郁星茶屏息,心跳漏了半拍。

    一个黄毛寸头男孩,看样子年龄不大,一身黑色机车装扮。

    原来不是他。

    很快郁星茶就被自己刚刚的莫名其妙吓到了,故作平静地把碎发别在耳后。

    “喂,你偷车贼啊。”男人冲着温颂发话。

    温颂也不是好欺负的主,甩着马尾走到男生面前。

    “谁稀罕偷你的车啊大哥,现在都法治社会了,大男人喜欢粉色就算了,还到处污蔑别人。”

    黄毛气不打一处来:“男生怎么不能喜欢粉色了?现在还开放社会呢,你别搞颜色歧视这套!”

    觉得不解气,最后还补了句“大姐“。

    郁星茶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顶着针锋相对的火苗走到两人跟前劝架。

    “不好意思啊......我朋友是看你这车挺好看的所以多看了两眼......你别误会。”

    男生转头看她,脸上从愤怒到震惊再到兴奋,只用了一秒。

    “我靠,郁星茶......”说罢他举起手机,上面是刚刚夺冠的回放。

    温颂彻底爽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觉醒了什么爽文系统,“报复对象是我天才滑手闺蜜粉丝“这种事被她碰上了。

    “是我哈哈哈,刚刚真的抱歉。”她双手合十摆出抱歉手势。

    “什么抱歉啊,”温颂一屁股拱开郁星茶,“我跟你说你现在要签名来不及了!”

    郁星茶流汗,好迅速的报复......

    “别啊别啊!都是误会!”黄毛解释起来。

    烈日当头,三人各说各的,在跑车前吵成一片。

    “盛野。”

    不远处传来一句男声,声线微哑,话里带着浅浅的倦意。

    郁星茶的目光越过两人的间隙,稳稳落在那个男人身上。

    大约一米九的身高,宽肩窄腰,简单的黑t露出右手手臂的奇卡诺纹身。黑发中分,眼尾微微上扬,茶色的眼眸是不被惊扰的湖泊。靠近锁骨的妖痣,郁星茶这辈子都不会忘。

    是边灼。

    男人单手拿着一杯可乐踱步朝他们走来。

    阳光似乎很配合,落在他身上分外养眼。

    “不是让你看车吗。”

    话是冲黄毛说的。

    郁星茶的目光从他出现就没移开,而他从一开始就没看向她这边。

    难道他忘了?还是想装不认识。

    走神了半天才发现温颂对她疯狂使着眼色,频率不亚于传输机。

    意思是:我嘞个......惊爆大帅哥。

    当然这话是以温颂的语气扩想的。

    可她应该想不到,这个男人已经奔三了。

    从温颂的角度看郁星茶,也是被帅哥迷的神魂颠倒了,眼睛都不会转一下,相比之下自己还算深沉。

    “不是......我是看着呢,你猜我碰到谁了......”黄毛还在故作玄虚。

    郁星茶的滑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手,正滑向边灼的脚边。

    “咔”一声碰到他脚上。

    郁星茶心想完蛋,刚要俯身去捞,就被那只手抢先捞走了。

    “看来这个小姐不爱拿东西啊,”边灼双手满满,“再拿我可没手了。”

    她刚要去拿,就被叫盛野的黄毛挡住了。

    “姐,介绍一下,我叫盛野,这位是我老板边灼。给你我们的名片!”

    名片是反光材质,国内很有名的一家潮流工作室。

    “我们和很多电影演员、博主,还有你这样的体育明星都合作过,你的滑行风格和我们工作室很搭,所以想借着热度合作一波。”

    所以说今天势必要碰上边灼?

    她眼眸闪烁,看着手里的名片。

    “郁小姐犹豫的话,可以带上朋友去工作室参观。”边灼一脸玩味的笑。

    郁星茶瞪了他一眼,这男人太精了,他料定温颂会想去参观。

    “对啊对啊茶茶!先去看看嘛~”温颂乞求搬地摇着她的胳膊。

    又能看帅哥,说不定还能碰上明星,这谁能拒绝的了。

    “你们还没吃吧,附近有一家餐厅还不错,赏脸去一下?”

    狐狸又发起攻势。

    郁星茶身心俱疲,又吃不消温颂炙热的目光,赴死一样地点了下头:“嗯。“

    边灼仿佛看到她猫耳朵都塌下去了,不由得勾起嘴角。

    随后他把滑板放进前备箱,把另一台车的钥匙丢给盛野:“这辆坐不下,你带那女孩开后面那辆。”

    盛野撇着嘴接过钥匙,温颂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郁星茶平复好心情坐进副驾,刚进去就闻到淡淡的木制香,温暖又疏离,边灼身上的味道。

    他启动引擎,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

    “我们出发了。”

    “嗯。”

    车内空间狭小,感官被无限放大,她不敢大声呼吸,期盼着快点到目的地。

    “很热吗?”边灼先开口,“你脸很红。”

    郁星茶很了解他的手段,越被质疑就越要自然。

    她理了下头发侧眸看他:“有点。”

    他果然在笑。

    边灼调低了空调温度,她看到出风口上面放着一包香烟,是他之前不会抽的口味。

    “你换口味了?”

    边灼瞥了一眼:“嗯,之前的抽腻了。”

    又是一阵沉默。

    车停在了红灯前。

    他伸手去拿杯托里的可乐,手臂上复杂的纹身中有一处格格不入的图案。

    类似涂鸦的创口贴。

    有次郁星茶比他先醒,用马克笔在熟睡的边灼手上画画,想看看他多久会发现。后来他上班路上才看见,因为觉得可爱还拍照发了ins。当时她画的已经洗掉了,难道他纹在身上了?

    “看够了没。”边灼喝了一口可乐放回原处。

    郁星茶本来就没好气,更搞不明白他想玩哪出。想在国外发展的是他,现在回国闯入她生活的还是他。

    “你疯了吧,边灼。”

    他笃定她会亮出尖牙一样,从容地开车左转,像她离开他那样从容。

    窗外光影交错,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看不出情绪。

    “烟是盛野的,我还是只抽之前那款,戒不掉。”

    “纹身是你走之后我在纽约纹的,没考虑别的,单纯喜欢所以想留在身上,不存在沾你的边。”

    他停好车,路边就是餐厅。

    “郁星茶,我们已经翻篇了。”

    他笑得轻松,像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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