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姜皇后蹙了蹙眉，提起声音问道：“外头何人喧哗？”
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走进来：“皇后娘娘，贵妃在御花园游玩的时候，被敏妃的宫女冲撞了，现下、现下还请敏妃娘娘过去一趟。”
我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敏妃脸色一变，连忙拉着我跑出去。
皇后把茶盏放回茶几上，有些放心不下地在跟在我们身后。
御花园花房附近，明画笔直地跪在王贵妃面前。王贵妃见我们来了，幽幽开口：“敏妃姐姐可算来了。”
看到皇后娘娘在我们身后的时候，她才行了个礼。
敏妃神色不变：“不知道我宫里的小宫女是如何对贵妃不敬？如果不是什么大事，看在妾的面子上就放她一回吧，她还小，有些规矩还得慢慢教才是呢。”
王贵妃娇艳的容颜闪过一丝诡异的狰狞，她转了转护甲，才开口：“按理是应该如此，这是姐姐这奴才也忒大胆了些！”她伸出手，拿着一张叠过的纸来。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的，居然是明德妃的每日的行踪。
见我们都看了纸，王贵妃哼了一声：“不仅如此，这奴才和一个宫人鬼鬼祟祟的在此处，看见了本宫还想着逃。可惜让一个跑了。”
“这是你写的？”皇后娘娘细细看了那张纸。
明画脸上苍白地苦笑道：“自然不是。奴婢每日侍奉在敏妃娘娘身边，这是奴婢托长乐宫的宫人写的。”
“你没事去管明妃的事干什么？”敏妃娘娘把纸展开又叠起来，看上去也是想不明白这件事。
“奴才实在是有事想要找德妃娘娘。这才看娘娘平常回去哪儿，想着将来去碰碰运气。哪里想到今天惊扰了贵妃娘娘，奴才给您陪不是了。”明画闭上眼睛，朝王贵妃端端正正地磕了几个头。再抬起来的时候，有血顺着她的额头留下来。
这般孤傲，倒让我想起来一个人。
“一个小宫女，为什么会跟德妃有什么瓜葛？”王贵妃质问道。
“娘娘……奴婢不能说。”明画抬起眼睛，直视着贵妃，一字一句道：“不过娘娘既然已经知晓这件事，能将德妃娘娘请过来吗？”
我觉得这好像不再是我认识的明画了，她的眼睛里再无往日装着的情意绵绵，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痛苦？亦或是绝望？
我知道现在我不能出声，毕竟我答应过她的，我想和她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明德妃匆匆赶到了，她看到明画的时候，略一停顿。听完整件事情后，她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走向明画，将她带到了不远处一个凉亭里面。
我远远地往过去，明画被扶着坐下，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很久很久过去，德妃那里传话说这个宫女她要走了。
悲也！从今往后就没有人叫我起床，没有人分我一半馒头了！我感觉眼眶热热的。
王贵妃愣在原地，敏妃带着我跟着皇后娘娘回到凤仪宫。回宫一看，张婕妤和贤妃都还坐在哪里呢。
敏妃娘娘恍惚地看着我，皇后娘娘坐在凤椅上做沉思状。
我想了想，还是开口：“呃，娘娘，你觉不觉得，明画和德妃娘娘很像啊。”
敏妃恍然大悟：“啊！她们都姓明！德妃不会是觉得和她有缘吧？！”
贤妃恨铁不成钢：“许静纯！你蠢不蠢，人家的意思是长相好不好！”
张婕妤很震惊地小声呐喊：“不会吧不会吧……那明画是明忆柳什么人啊？表亲？总不会是女儿吧？！”
皇后咳嗽一声，打断了张婕妤天马行空的想象：“这样说置皇上于何地啊，就算在凤仪宫说话也要小心些。”
“是了是了，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啊。”
“既然如此，她为何要进宫当个宫女？”贤妃喃喃道。
“书书啊，明画和你住在一起，她是什么样的人。”敏妃娘娘突然想起我在旁边，抓着我的胳膊，搬了把椅子在中间，把我摁在上面。
娘娘们眼冒金光地看着我，我顿时有些如坐针毡。
“就是很平和，很友善，很认真的人啊！娘娘您不是也知道么？”
明画每天都不辞辛苦地把屋子打扫地干干净净，我和主子们在笑在闹的时候，她也只是安静地站在旁边。
那时我没有读懂她的眼神，现在想来也许是羡慕？
我白日塞给她的糕点，她会留到晚上，等我饿地睡不着的时候变戏法般拿出来。
无聊的时候，她会给我讲江南水乡的故事，我问明画她是不是江南那边的人啊。
她发着呆，过了好久才郑重地对我说是。
“啊啊好烦，想把她们两个叫过来当面问！这样我晚上会睡不着的！”张婕妤锤桌子，坐在她旁边的贤妃被震地扶额叹息。
姜皇后不亏是皇后，这时还能冷静地问我们一句要不要留下来吃午膳。敏妃娘娘跳起来去门口掀了一下帘子，然后若无其事地快步走了回来。
门口的传来一声嘹亮的：“皇上驾到——”
哈？要是让皇上看到我坐在这里不得要了我的脑袋？
我噌一下站了起来，刚迈步就被裙摆拌了一下，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幸好地上有地毯，我看到敏妃娘娘在那里行礼的时候偷偷笑我。
一时间我大脑一片空白，破罐子破摔地爬起来，转身行李向皇上问号一气呵成。
说起来这是我入宫三年第一次见到皇上。
刚进宫的时候当差遇到贵人是要回避的，而到了敏妃娘娘这里的时候，皇上登基没多久，不常来后宫，召娘娘侍寝的时候她怕我年龄小脸皮薄，便一直只让琉璃跟着她。
皇上登基的时候，太上皇正缠绵病榻。这位帝王在年轻的时候就为政事心力交瘁，在天德二年的时候薨逝。
皇帝仁孝，三年禁娱禁宴。
眼下的情况着实让人尴尬，我跪在地上，盯着眼前不远不近的明黄色衣摆。
“哈哈哈，书书你怎么啦，是不是早膳没用饱啊，早就跟你说长身体要多吃一点才对啊是不是啊。”敏妃娘娘讪笑着把我扶起来。
站在娘娘身旁，我没敢抬眼看皇上，深怕一个不注意被他治一个御前失仪的大罪。
好在皇上没有那么小心眼地跟一个小宫女计较，他很快就问皇后娘娘：“怎么今天这凤仪宫到现在还如此热闹？”
皇上的声音很好听，但是总感觉带着一股帝位威严，令人闻而生畏。
皇后娘娘说不过是今日精神好，跟姐妹们聊得久了些。
他说今日要和皇后娘娘一起进午膳，问其他娘娘们是否要一起。
其他三位妃子纷纷推脱，并表示自己宫里已经备好菜了，浪费掉简直是太可耻了。
皇帝点点头，敏妃娘娘就带着我走掉了。
出门的时候，我没忍住侧头看了一眼。
年轻的帝王长身玉立，剑眉星目，实在长得好看，更有龙章凤姿之风采。
他转身的时候好像看到我了。
我快步跟着敏妃娘娘离开，心里面忽然想到另一个人。
我的哥哥现在怎么样呢？读书读的好吗？如果知道自己的妹妹入了宫会不会记挂着？等哥哥考中科举，会让皇上许我早日回家看阿娘吗？
三年了，我还记得哥哥放春假的时候把我抱在怀里，教我读书念字的场景呢。
回到永和宫，正巧碰到明画。
她拿着自己的包袱站在宫门口，看过来的眼神，还是那个我认识的明画。
我不由地快走几步，到她面前，有些委屈地喊了一声：“明画。”
她从包袱里拿出一对耳坠子放在我手里，然后说：“书书，我要离宫了。”
啊。
我看着躺在手心里的耳坠，觉得冰冰凉凉的。或许我早就应该想到了。
在这个炎热的午后，明画就站在朱红的宫墙边，对我娓娓道来。
“淳书。”
我眼眶热热的，好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
“你知道吗？我的娘亲是江南的一位采莲女。当年，明家公子到江南游景，一眼就看见我的阿娘。
“她当时正坐在岸边浣衣呢。
“明公子动了心，我阿娘也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少年郎吧。衣决飘飘，墨发玉冠。
“于是他们在烟雨蒙蒙的日子里面相爱了。
“可惜明公子终究是要走的，他走之前和我阿娘说等他回来，如果等不到，就去京城的明府找他吧。
“于是我阿娘就等啊等，等到我都长大了，她还在等。
“阿娘经常读他留下来的书给我听，她总是坐在船上凝望着缘分。
“那时我还问她：娘，爹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她总是说快了快了，可是等她死了，爹还是没来接我们。
“阿娘临走的时候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带着去找爹吧，去找那个明公子吧。于是我就来了，到了京城，找到明府。
“明家怎么这样大啊，我就想阿爹住在这样的宅子里面，怎么还不来找我和阿娘呢？
“于是我让门口的小厮帮忙送信，他起初还不愿意，是我跪下开求他，他才勉强答应的。
“那天是个雨天，我没有伞。站在雨里等了好久好久，里面的人才来传话。
“那个小厮给我递了一把伞和一个包袱，让我赶快走吧。
“我就拿包袱里面的钱找了客栈，坐到房里面，里面还有一封给我的信。
“原来明公子回京城的路上遇到了劫匪。他重伤之后虽然逃回了京城，但是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
“当时明家的家主是我爹的兄长。原来这么多年的音信全无，是天人两隔。明公子死之前还直念叨着江南呢。”
明画眼中汪汪有泪，她仰头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包袱里面有很多首饰银钱，当是我打听到。明老爷的小姐在宫里面当妃子呢。于是我就想，她会是什么样的呢？我就这样进宫来了。当时我想着，远远看上一眼就好了。这样就总觉得能看到自己，你明白吗？若是我阿爹真的来接我和阿娘，我会不会也和这明妃一样在万千宠爱下长大，然后嫁一个好人家？
“我告诉德妃，我是你爹亲弟弟的女儿啊。她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清清冷冷地问我一句今后打算怎么办。
“原来是这般的知书明理，处变不惊的吗。
“我说我不知道了，我真的……她和我说让我出宫回明府吧，其实她爹不愿见我的原因只是对弟弟的负气。气他在江南和我娘私定终生，不听家族教诲；气他为了早点回京走了小路，才会遇到贼人；气他临终的时候都念念不忘要回南方去。
“斯人已去，什么都晚了。她说她爹想起来可能也会后悔，毕竟是弟弟留下的唯一血脉了。”
明画慢慢转身，鞋子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她就认我做了妹妹，要我回明府去。
“我并非是贪图明府的富贵生活，我只是想回一趟南边。去，看看阿娘，问问她在那边有没有见到那明公子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我看着她的身影模糊地消失在一片光亮当中。
敏妃娘娘在我们不远的地方静静立着，她走过来牵住我的手，叹了口气：“走吧。”
回到房里，我看见明画把所有首饰和银钱都留给我了。
“送你的及笄礼。”
你说人怎么……我把那对耳坠子带上，看着手心里面的印子发呆。
明画应该会幸福吧？我躺在床上，看着房梁，心里轻轻地想。
可惜我在宫里面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没事，等我出宫了，我要去找她。
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走进来：“皇后娘娘，贵妃在御花园游玩的时候，被敏妃的宫女冲撞了，现下、现下还请敏妃娘娘过去一趟。”
我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敏妃脸色一变，连忙拉着我跑出去。
皇后把茶盏放回茶几上，有些放心不下地在跟在我们身后。
御花园花房附近，明画笔直地跪在王贵妃面前。王贵妃见我们来了，幽幽开口：“敏妃姐姐可算来了。”
看到皇后娘娘在我们身后的时候，她才行了个礼。
敏妃神色不变：“不知道我宫里的小宫女是如何对贵妃不敬？如果不是什么大事，看在妾的面子上就放她一回吧，她还小，有些规矩还得慢慢教才是呢。”
王贵妃娇艳的容颜闪过一丝诡异的狰狞，她转了转护甲，才开口：“按理是应该如此，这是姐姐这奴才也忒大胆了些！”她伸出手，拿着一张叠过的纸来。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的，居然是明德妃的每日的行踪。
见我们都看了纸，王贵妃哼了一声：“不仅如此，这奴才和一个宫人鬼鬼祟祟的在此处，看见了本宫还想着逃。可惜让一个跑了。”
“这是你写的？”皇后娘娘细细看了那张纸。
明画脸上苍白地苦笑道：“自然不是。奴婢每日侍奉在敏妃娘娘身边，这是奴婢托长乐宫的宫人写的。”
“你没事去管明妃的事干什么？”敏妃娘娘把纸展开又叠起来，看上去也是想不明白这件事。
“奴才实在是有事想要找德妃娘娘。这才看娘娘平常回去哪儿，想着将来去碰碰运气。哪里想到今天惊扰了贵妃娘娘，奴才给您陪不是了。”明画闭上眼睛，朝王贵妃端端正正地磕了几个头。再抬起来的时候，有血顺着她的额头留下来。
这般孤傲，倒让我想起来一个人。
“一个小宫女，为什么会跟德妃有什么瓜葛？”王贵妃质问道。
“娘娘……奴婢不能说。”明画抬起眼睛，直视着贵妃，一字一句道：“不过娘娘既然已经知晓这件事，能将德妃娘娘请过来吗？”
我觉得这好像不再是我认识的明画了，她的眼睛里再无往日装着的情意绵绵，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痛苦？亦或是绝望？
我知道现在我不能出声，毕竟我答应过她的，我想和她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明德妃匆匆赶到了，她看到明画的时候，略一停顿。听完整件事情后，她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走向明画，将她带到了不远处一个凉亭里面。
我远远地往过去，明画被扶着坐下，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很久很久过去，德妃那里传话说这个宫女她要走了。
悲也！从今往后就没有人叫我起床，没有人分我一半馒头了！我感觉眼眶热热的。
王贵妃愣在原地，敏妃带着我跟着皇后娘娘回到凤仪宫。回宫一看，张婕妤和贤妃都还坐在哪里呢。
敏妃娘娘恍惚地看着我，皇后娘娘坐在凤椅上做沉思状。
我想了想，还是开口：“呃，娘娘，你觉不觉得，明画和德妃娘娘很像啊。”
敏妃恍然大悟：“啊！她们都姓明！德妃不会是觉得和她有缘吧？！”
贤妃恨铁不成钢：“许静纯！你蠢不蠢，人家的意思是长相好不好！”
张婕妤很震惊地小声呐喊：“不会吧不会吧……那明画是明忆柳什么人啊？表亲？总不会是女儿吧？！”
皇后咳嗽一声，打断了张婕妤天马行空的想象：“这样说置皇上于何地啊，就算在凤仪宫说话也要小心些。”
“是了是了，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啊。”
“既然如此，她为何要进宫当个宫女？”贤妃喃喃道。
“书书啊，明画和你住在一起，她是什么样的人。”敏妃娘娘突然想起我在旁边，抓着我的胳膊，搬了把椅子在中间，把我摁在上面。
娘娘们眼冒金光地看着我，我顿时有些如坐针毡。
“就是很平和，很友善，很认真的人啊！娘娘您不是也知道么？”
明画每天都不辞辛苦地把屋子打扫地干干净净，我和主子们在笑在闹的时候，她也只是安静地站在旁边。
那时我没有读懂她的眼神，现在想来也许是羡慕？
我白日塞给她的糕点，她会留到晚上，等我饿地睡不着的时候变戏法般拿出来。
无聊的时候，她会给我讲江南水乡的故事，我问明画她是不是江南那边的人啊。
她发着呆，过了好久才郑重地对我说是。
“啊啊好烦，想把她们两个叫过来当面问！这样我晚上会睡不着的！”张婕妤锤桌子，坐在她旁边的贤妃被震地扶额叹息。
姜皇后不亏是皇后，这时还能冷静地问我们一句要不要留下来吃午膳。敏妃娘娘跳起来去门口掀了一下帘子，然后若无其事地快步走了回来。
门口的传来一声嘹亮的：“皇上驾到——”
哈？要是让皇上看到我坐在这里不得要了我的脑袋？
我噌一下站了起来，刚迈步就被裙摆拌了一下，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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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我大脑一片空白，破罐子破摔地爬起来，转身行李向皇上问号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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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宫的时候当差遇到贵人是要回避的，而到了敏妃娘娘这里的时候，皇上登基没多久，不常来后宫，召娘娘侍寝的时候她怕我年龄小脸皮薄，便一直只让琉璃跟着她。
皇上登基的时候，太上皇正缠绵病榻。这位帝王在年轻的时候就为政事心力交瘁，在天德二年的时候薨逝。
皇帝仁孝，三年禁娱禁宴。
眼下的情况着实让人尴尬，我跪在地上，盯着眼前不远不近的明黄色衣摆。
“哈哈哈，书书你怎么啦，是不是早膳没用饱啊，早就跟你说长身体要多吃一点才对啊是不是啊。”敏妃娘娘讪笑着把我扶起来。
站在娘娘身旁，我没敢抬眼看皇上，深怕一个不注意被他治一个御前失仪的大罪。
好在皇上没有那么小心眼地跟一个小宫女计较，他很快就问皇后娘娘：“怎么今天这凤仪宫到现在还如此热闹？”
皇上的声音很好听，但是总感觉带着一股帝位威严，令人闻而生畏。
皇后娘娘说不过是今日精神好，跟姐妹们聊得久了些。
他说今日要和皇后娘娘一起进午膳，问其他娘娘们是否要一起。
其他三位妃子纷纷推脱，并表示自己宫里已经备好菜了，浪费掉简直是太可耻了。
皇帝点点头，敏妃娘娘就带着我走掉了。
出门的时候，我没忍住侧头看了一眼。
年轻的帝王长身玉立，剑眉星目，实在长得好看，更有龙章凤姿之风采。
他转身的时候好像看到我了。
我快步跟着敏妃娘娘离开，心里面忽然想到另一个人。
我的哥哥现在怎么样呢？读书读的好吗？如果知道自己的妹妹入了宫会不会记挂着？等哥哥考中科举，会让皇上许我早日回家看阿娘吗？
三年了，我还记得哥哥放春假的时候把我抱在怀里，教我读书念字的场景呢。
回到永和宫，正巧碰到明画。
她拿着自己的包袱站在宫门口，看过来的眼神，还是那个我认识的明画。
我不由地快走几步，到她面前，有些委屈地喊了一声：“明画。”
她从包袱里拿出一对耳坠子放在我手里，然后说：“书书，我要离宫了。”
啊。
我看着躺在手心里的耳坠，觉得冰冰凉凉的。或许我早就应该想到了。
在这个炎热的午后，明画就站在朱红的宫墙边，对我娓娓道来。
“淳书。”
我眼眶热热的，好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
“你知道吗？我的娘亲是江南的一位采莲女。当年，明家公子到江南游景，一眼就看见我的阿娘。
“她当时正坐在岸边浣衣呢。
“明公子动了心，我阿娘也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少年郎吧。衣决飘飘，墨发玉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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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明公子终究是要走的，他走之前和我阿娘说等他回来，如果等不到，就去京城的明府找他吧。
“于是我阿娘就等啊等，等到我都长大了，她还在等。
“阿娘经常读他留下来的书给我听，她总是坐在船上凝望着缘分。
“那时我还问她：娘，爹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她总是说快了快了，可是等她死了，爹还是没来接我们。
“阿娘临走的时候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带着去找爹吧，去找那个明公子吧。于是我就来了，到了京城，找到明府。
“明家怎么这样大啊，我就想阿爹住在这样的宅子里面，怎么还不来找我和阿娘呢？
“于是我让门口的小厮帮忙送信，他起初还不愿意，是我跪下开求他，他才勉强答应的。
“那天是个雨天，我没有伞。站在雨里等了好久好久，里面的人才来传话。
“那个小厮给我递了一把伞和一个包袱，让我赶快走吧。
“我就拿包袱里面的钱找了客栈，坐到房里面，里面还有一封给我的信。
“原来明公子回京城的路上遇到了劫匪。他重伤之后虽然逃回了京城，但是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
“当时明家的家主是我爹的兄长。原来这么多年的音信全无，是天人两隔。明公子死之前还直念叨着江南呢。”
明画眼中汪汪有泪，她仰头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包袱里面有很多首饰银钱，当是我打听到。明老爷的小姐在宫里面当妃子呢。于是我就想，她会是什么样的呢？我就这样进宫来了。当时我想着，远远看上一眼就好了。这样就总觉得能看到自己，你明白吗？若是我阿爹真的来接我和阿娘，我会不会也和这明妃一样在万千宠爱下长大，然后嫁一个好人家？
“我告诉德妃，我是你爹亲弟弟的女儿啊。她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清清冷冷地问我一句今后打算怎么办。
“原来是这般的知书明理，处变不惊的吗。
“我说我不知道了，我真的……她和我说让我出宫回明府吧，其实她爹不愿见我的原因只是对弟弟的负气。气他在江南和我娘私定终生，不听家族教诲；气他为了早点回京走了小路，才会遇到贼人；气他临终的时候都念念不忘要回南方去。
“斯人已去，什么都晚了。她说她爹想起来可能也会后悔，毕竟是弟弟留下的唯一血脉了。”
明画慢慢转身，鞋子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她就认我做了妹妹，要我回明府去。
“我并非是贪图明府的富贵生活，我只是想回一趟南边。去，看看阿娘，问问她在那边有没有见到那明公子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我看着她的身影模糊地消失在一片光亮当中。
敏妃娘娘在我们不远的地方静静立着，她走过来牵住我的手，叹了口气：“走吧。”
回到房里，我看见明画把所有首饰和银钱都留给我了。
“送你的及笄礼。”
你说人怎么……我把那对耳坠子带上，看着手心里面的印子发呆。
明画应该会幸福吧？我躺在床上，看着房梁，心里轻轻地想。
可惜我在宫里面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没事，等我出宫了，我要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