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驾将至,宋聪紫心中却生出不安。

    此婚典,实乃丝线檀香间封存的皇室交易。

    忽闻窃语顿歇,如海涛骤停。宋聪紫抬眸,见侍者推开厚重双扉,亭阁大门大开。

    一影如朝阳破晓,猝然映入眼帘。

    正是龙颜天子,许国之主,不请自到了。

    皇帝身披赤红龙纹锦袍,神采飞扬,在侍卫簇拥下,步履沉稳步入院内,每一步都散发着皇者威严。

    宋聪紫黛眉微扬,圣驾亲临婚仪,几无前例。

    “吾皇万岁!” 贵族仆役,皆于冷冽石子路上拜服于地,低语称颂。

    皇帝轻轻一抬手,示意众人起立。“今日吉日,无需拘泥礼数。”他宏声宣布,浑厚之声回荡在整个庭院。

    皇帝驻足于宋聪紫面前,嘴角含笑,声音和煦。

    “闻得今日,有佳侣结同心,” 龙颜温润而宏亮道,“此等良辰美景,朕岂能不讨杯贺酒?”

    宋聪紫步履沉稳,上前深深一拜。帝君驾临,足证此联姻尊荣无比。

    “免礼平身。”他语气温和,如春风吹面。

    宋聪紫起身,直视龙目,心神一凛。只见他额上冠冕华贵,乃翡翠珍珠雕琢而成,精妙绝伦,令人望而生敬。

    皇帝目光如炬,与她对眸,唇角含笑,显是洞悉世事。

    皇帝龙颜微扬,点头赞许,笑声朗朗,道:“聪紫姑娘,你的美名,果不虚传。朕的尉迟将军,得此贤妻,真乃福气也。”

    宋聪紫忙低头称谢。天子的嘉许,或许足以熄灭那有关她血脉的蜚语流言。

    “朕亲自前来,为新人赐福,”他声音高昂,响彻庭院,“聪紫姑娘,你乃我许国瑰宝,你父出身东海,入我大许太学院读书,又出仕本朝,忠心耿耿,以我大许之利为己任,实属社稷之幸。你今日嫁入我开国元勋尉迟家,实乃天定之缘。”

    皇帝寥寥数语,圣命昭昭,若铁锤碎石,消弭一切疑虑。

    宋聪紫深深施礼,屈膝跪拜,:“吾皇万岁,君临天下,金言玉语,妾身何德何能,得此殊荣。” 尽管她内心激荡,但声线仍如山岳般稳重。

    宋聪紫心中暗动,她已备好面对世态,承受礼教之重,然皇帝突现,却将方才那些疑虑扫去了大半。

    只是皇帝的恩宠,却非轻易可承受。她只觉得数百目光聚焦其身,或奇或妒,甚至敌意隐隐。

    “如此良辰美景,”皇帝击掌接道,“新郎何在?”

    尉迟凯忙站起身,疾步而出。

    “圣驾降临,”尉迟凯屈膝俯首,恭声道,“微臣实感殊荣。”

    皇帝嘴角含笑,温润而赞许,道:“我尉迟将军乃是朝廷栋梁,与宋家千金,必将成为令人敬仰之良侣。”

    闻及“良侣”二字,聪紫心中微颤,她与这粗豪的尉迟凯,可为良侣否?

    尉迟凯忙谢恩,一番寒暄后,皇帝在首座上坐了。

    宴席之上,皇帝端起金樽,朗声道:“今逢尉迟将军佳期,朕心甚慰。来,众卿,与朕共饮此杯!”

    众臣齐声附和,杯盏交错,酒香弥漫。

    尉迟凯面泛红光,躬身答道:“微臣得圣上厚爱,今能结此良缘,实乃三生有幸。微臣定当肝胆涂地,以报圣上之恩!”

    他这一番言语,却将赐婚之功归于皇上。

    须知当初皇后欲指婚之时,皇帝心中,着实颇有顾虑,深恐南北家族联姻,反致权柄旁落,架空于他。后经皇后一番巧言解释,方才解开心结。

    今日祝贺,倒是皇帝亲至,皇后那边,却是礼到人未至了。

    皇帝哈哈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对众臣言道:“众卿可知,尉迟将军不仅武艺超群,舞技亦是出类拔萃。今逢良辰美景,何不请将军与我共舞一曲,以助雅兴?”

    闻言,众人哗然,帝皇亲临婚宴起舞?

    尉迟凯闻言,慌忙叩首道:“臣谢陛下厚赐!微臣粗鄙之人,怎敢在圣上面前班门弄斧?微臣舞艺,恐有辱圣颜,还望陛下恕罪!”

    “妄言!”皇帝轻轻抬手,示意尉迟凯起身,言辞带戏谑,目光闪烁,“卿乃朕心腹大将,今乃你婚典之日,如此良辰美景,朕与爱卿共舞一曲,岂不快哉?”

    皇帝乃权谋深沉之主,却于寻常中出奇制胜。他未如常请宫廷乐师或杂耍艺人献艺,反以自身风雅之姿登台。

    尉迟肩背僵直,面色踟蹰,唯颈部微显红晕。

    宋聪紫在一旁观之,识得皇上瞳中闪烁着顽皮的欢愉。尽管他举止端庄,实则乐于让臣子们,哪怕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偶尔略显失态。

    尉迟凯见难以推脱,只好勉强应允:“既然圣上有命,微臣怎敢违逆?还请陛下手下留情,莫要取笑微臣这粗陋之舞。”

    皇帝笑道:“将军无需顾虑,今日只为欢庆,何须拘泥礼节!”

    言罢,皇帝眸中精芒闪烁,掌声响起:“乐师们!为吉日献上歌舞,奏我大许之瑰丽乐章!”

    琵琶声婉转如丝,鼓声节奏铿锵,笛音悠扬入云。

    皇帝携尉迟之手,步入庭院。众人让开,形成临时的舞池。

    丝竹起,乃是一曲轻快的《许王御驾乐》。讲的是百年前,许太宗凯旋归来之事。

    皇帝步履如风,举止从容,似是经年累月的修习,尽显优雅。

    然而这尉迟凯虽然在战场上力猛决断,只是艺术婉转之妙与武者之魂,着实相悖矣。

    舞技从来非其所长,令他倍感沮丧,旁观者却因他难得的笨拙之举而窃笑。

    “哈哈哈,尉迟将军啊,你这舞步,莫非是向熊瞎子学的?”人群中有人戏谑一句,哄笑声四起。

    尉迟凯面露尴尬,嘴角却也带笑,对皇帝道:“陛下恕罪,臣……实在是不擅此艺……”

    皇帝摆手笑道:“无妨,尽情畅快即可!”

    言罢,拉起尉迟将军,两人抛开礼节,随乐而舞。

    宋聪紫于一侧,凝神观望,心中波澜起伏,难以自抑。见天子公然支持,心中自是洋溢着骄傲之情,然则思及自身不过皇家权谋之中的一枚棋子,又感慨良多。

    随着丝竹之声悠扬传扬,她细察四周群臣之反应。或有臣子满面敬畏,目不斜视,诚惶诚恐;或有旁人掩唇私语,交头接耳,纷纷猜度天子此番举措,背后究竟藏何深意。

    “瞧见了么?”一贵妇轻声对伴侣言道:“天子看那夷女的眼神,记住我言,此事绝非表面所显。”

    她身旁贵妇明智地颔首:“诚如所言,世人必好奇,她何以能得陛下如此看重。”

    宋聪紫故作未闻,然而心中不由得一阵寒气蔓延,从心底生出几分惧意。

    她素来淡泊名利,未曾想引人注目,更不料自己竟会身陷这般权谋诡谲的深渊。

    她平生所求,不过是得一人真心相待,彼此相知相惜,乃至于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真情厚谊。

    随着盛典渐入佳境,她发现自己目光更多地落在了龙袍加身的君王身上,而非新婚燕尔的夫君。

    只见当今圣上舞姿天成,衣袂翻飞,举止间,虽满是欢快之态,却又隐隐透出一丝……算计,此等深藏不露,令她颇感好奇。

    尉迟凯则身姿僵硬,无战场上之飘逸洒脱。

    宋聪紫在一旁静观,心中自叹,此乃她婚典,此刻却感如置身事外。

    舞池中,皇帝转身对尉迟将军,目光炯炯,道:“尉迟爱卿,这宋家千金,望你珍视如宝,莫要辜负朕的一番苦心。”

    尉迟凯耳中喧闹声瞬间静止,万籁俱寂,他上前一步,深深一拜:“陛下之恩,微臣铭记在心。愿以生命守护宋家千金,犹如守护陛下社稷。”

    皇帝点头表示满意。

    一曲毕,皇帝收势,气定神闲,掌声如潮。

    尉迟凯则疲惫如战后之人,衣衫凌乱,发湿额红。

    皇帝笑道:“今日之舞,尽兴矣。尉迟将军,愿你与夫人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尉迟凯连声道谢:“微臣感激圣恩,定不辜负圣上厚望!”

    “妙极!”天子赞赏道,“爱卿,来看看朕的贺礼。”

    皇帝龙目一扫,兰花指轻点,示意内侍献礼。

    霎时,宫娥内侍鱼贯而上,手中捧着金玉锦盒。

    皇帝亲自开启宝匣,取出首份礼物——翠凤玉坠,亲手挂于宋聪紫颈间。

    “愿此玉坠,常伴你芳华,铭记你的许风雅韵。”他轻声道。

    玉坠垂落,沉甸甸地落在宋聪紫胸口。

    “聪紫,你为我大许女儿,切勿忘之。”皇帝笑道。

    宋聪紫深深一拜,心中揣摩这份恩赐背后的深重之意。

    “圣上深恩,言语难表。” 她低语,声音坚定如磐石。

    龙颜含笑,目光闪烁:“尉迟将军,近前来!”

    尉迟凯步履沉重,神情肃穆,皇帝示意侍从送上狭长锦盒。

    “此剑赠予忠贞之将,适逢吉时,更显荣光。”

    尉迟凯接盒启观,四下惊叹声起。

    却见一柄宝剑,钢身千层折叠,纹理交错,鞘柄以鲛皮裹之,镶以金玉宝石。

    尉迟凯双目圆睁,罕见真挚之情:“圣上厚赐,尉迟受宠若惊。”

    皇帝拍其肩:“此乃为婚庆贺,亦表信任。愿此剑助你守护大许江山与红颜。”

    大许天子,以一柄宝剑,悄然将信与任之重托付于无言之中。

    皇帝续道:“朕与皇后,尚有薄礼,为新婚燕尔庆贺,以期二位未来繁盛与欢愉。”

    言罢,两名太监吃力地抬来一华贵大箱,置于众人眼前。

    箱盖开启,金光闪烁,宝珠璀璨,箱中珍品琳琅满目,美玉雕饰、锦缎挂毯、金银饰品,皆是皇恩浩荡的象征,亦昭示着此番联姻之隆重。

    内侍尖声唱罢礼单,皇帝龙颜大悦,朗声道:“此乃朕与皇后的一点心意,聊表寸心,祝贤伉俪新婚燕尔,琴瑟和鸣,白首偕老!”

    尉迟凯忙深深一躬,道:“陛下之厚意,我等感激不尽,唯愿证明配得上这份恩赐。”

    皇帝挥手笑道:“谬言矣!你二人实乃当仁不让。郎才女貌,莫过于此!”

    然而,压轴的礼物才是全场焦点。

    一名侍者捧着一只精巧小盒步上前来,皇上轻盈接过,递与宋聪紫。

    “聪紫呀,”他目光中闪烁着顽皮的笑意,“婚礼之日,岂能少了……一丝神秘?”

    宋聪紫双手微颤,她深知数百双眼睛正聚焦于她。她缓缓打开盒子,只见其中静躺着一把华美的金钥匙,镶嵌着璀璨宝石的钥匙柄更显贵气。

    “皇上,”她屏息轻唤,“此物精美绝伦,然……它开启何门?”

    皇帝的笑容愈发灿烂。“呵,此乃谜也,非乎?或许能开启这京城内的密室,又或是皇宫宝库之钥。或者……”他神秘地低语,“说不定只是我在御花园中偶然所得的旧钥匙,看诸位猜测其用途,倒也有趣。”

    笑声四起,夹杂一丝疑惑。皇上是在戏言,还是此钥匙背后藏有重大玄机?

    尉迟将军清咳一声,脸上显出似笑非笑的恼意。“皇上,您总是让微臣提心吊胆。”

    皇帝微微眨眼,笑道:“现在,该是开宴时刻了。爱卿,希望你已备足佳酿——婚礼总让朕口舌生津。”

    乐师适时奏起喜乐,仆役穿梭其间,托盘盛满佳肴美酒。宾客们瞩目庆典,紧张气氛渐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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