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茶水顺着细长的脖子飞快流入了她的袄衣之内。小小的她细嫩脖颈瞬间红了一片,本就单薄的袄衣在被水泼后变得湿冷无比,也因如此她当晚便发了热。

    本以为生病应当会被细心照顾了,谁知她转眼便被扔到了乡下庄子!

    沈予安想着,心底却愈发寒凉。

    原来竟是如此!

    被这般对待,竟是因为自己不是两人的亲生子!

    “别找借口了!一切都不过是你的漠视和事不关己!”沈予安用簪子指着他,神色激动“就算是魏月容跋扈不容人,可你身为一个男人,不遵守诺言背信弃义,还把一切推到女人的身上,你还算是个人!!”

    沈松行双手死死地捂住止血的布,哭着求饶:“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奉劝你,从今往后最好对我毕恭毕敬,否则你所珍视的一切,我都会销毁殆尽!”

    说罢,沈予安一甩手打算离开书房,可方才开门,她便瞧见门外有仆人匆匆赶来,想必是听到了方才的声音。

    沈予安什么都没说,来到窗前一跃而下,在脚掌触及地面时瞬间化为狸奴。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房内,嬷嬷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无妨,方才不小心扎伤了。”沈松行咬着牙,用借口掩饰了过去。

    而这句话亦落在了正要离开的沈予安耳中,她本就不担心他会说出自己,毕竟无论是被谁知晓此事,他都会因打不过女儿而蒙羞。

    为了他最看重的脸面,无论如何他都会守口如瓶。

    狸奴的身子十分好用,不出半刻她便已翻墙而出,出了门她便在树后化回了原身。

    看着自己手中的血迹,沈予安失了神,此刻她的内心如同飘萍,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楚在心中生出。

    她一边庆幸沈松行与魏月容并非自己亲生父母,才会这般对待自己;可另一边她又心生担忧,当年查巫女族人查得这般严,母亲离开了丞相府又能去哪?

    沈予安想得头疼,恍惚一抬眸却见到一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行来。

    她的一双水眸模糊,沾满血污的手却无法拨开眼中雾水。

    听着脚步声渐渐靠近,沈予安眼中总算是恢复了清明,只是她冰冷的脸上亦多了两行清泪。

    “你怎么了?来丞相府怎的不走正门。”

    北堂穆收到沈予安来丞相府的消息便赶了过来,谁知才走近便看到了立在树下,那瘦弱的身躯似在颤抖。

    方才靠近,便看到了沈予安眼中嗔着的泪水。

    北堂穆从未见过沈予安落泪,从前那些都是演戏,可如今出现在她眼中的,却是真切的悲怆与无助。

    这样的神情,如同一把尖刀,深深地划过了他的心尖。

    北堂穆很想把人拥入怀中,却害怕这般行径会惊到她,只能克制住自己的心,小心询问。

    “我...”沈予安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喉咙却像是被噎住了一般,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自师父教导让她学会克制自己的神态起,她便再没有在旁人面前这般失态。

    可方才就只是看到了北堂穆的轮廓,她的鼻头就止不住地涌上了酸楚,眼中含着的泪珠亦控制不住地落下...

    北堂穆低头耐心听她说,可随着眸色下移,他却看到沈予安手上那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你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北堂穆急切问道,他把沈予安的手来回细看,发现这些血不是出自她身上,才慢慢放心了下来。

    他从承风手上拿过了那鎏金墨蓝斗篷,披到了她的身上:“走,先回去。”

    沈予安点了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走向马车。

    “姑娘?”荷花见沈予安一脸憔悴,脸上还似有泪痕的模样,忧心不已。

    北堂穆:“回府。”

    荷花:“是。”

    入了马车,北堂穆便把人搂入怀中,宽大的掌心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肩膀。

    似乎是知晓这样哭不会被人瞧见,沈予安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心,放声地哭了起来。

    “安儿,有我在。”

    耳畔传来的温声细语让沈予安心中安定不少,哭着哭着竟在他的怀中睡了过去...

    “王爷,到了。”

    承风才开口便见到车上帘子被掀起,车内之人一个眼神便让承风知道,他是想要自己噤声。

    承风点了点头,伸手掀起了帘子。

    车内,北堂穆伸手小心抱住沈予安,睡梦中的人把全部力量都压到了他的身上。

    那柔软的身躯让他有些许恍惚,躯体的迅速升温让北堂穆险些失控,他缓缓吐气试图把邪念从脑中驱走。

    “王爷?”荷花见北堂穆呆住了,低声开口提醒。

    反应过来的北堂穆,抱着沈予安缓步从车驾上下来。

    这夜,王府内的仆人都亲眼目睹王妃依偎于王爷怀中。恩爱非常的举动羡煞旁人,很快纨绔王爷收心仅爱一人的传闻便传遍了朝安。

    翌日,从床上醒来的沈予安在看到自己被擦拭干净的双手,心中不觉涌出一阵暖意。

    昨夜虽已睡着,可北堂穆轻柔着动作帮她擦拭着双手,她还是能感觉到的。

    门外的荷花与纤云在听到里面有动静,连忙推门而入。

    纤云:“姑娘。”

    荷花:“姑娘,您觉着好些了么?”

    “我没事。”沈予安口中说没事,可眼神却不自觉地向两人身后看。

    瞧见她那神情,两人捂嘴一笑。

    荷花率先开口:“姑娘别看了,王爷早上便出门去办事了。”

    “我...我才没有在看他。”沈予安嘴硬驳道。

    “是是是。”

    荷花与纤云相视一笑,而后开始帮沈予安洗漱了起来。

    这边沈予安用完早膳,那边承令便黑着张脸前来请她。

    “王妃,王爷想请你去个地方。”

    “去哪?”

    “不可说。”

    沈予安虽疑惑,却还是跟着他走出了王府。

    承令带她七拐八绕,总算是在一不起眼的茶肆前停了下来。

    “这是哪?”沈予安看着那茶肆,转头看向承令“不许我带婢女来,只是为了带我喝茶。”

    承令看着沈予安欲言又止,良久才黑着脸暗自念了句:“真不知道王爷在想些什么。”

    “什么?”此话一出,沈予安更奇怪了。

    “进去吧。”承令并不打算解释,转身便向内走去。

    沈予安虽困惑,却还是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去。

    茶肆内部与外街的没什么两样,可转角到了厢房内却是另一片天地。

    沈予安看着厢房内那开启了的密道,不免有些奇怪:“这是要去哪?”

    “还请王妃跟上,莫走失了。”承令先行下去,拿起了挂在一旁的火把。

    沈予安提着罗裙跟着下了地道,地道一开始还很狭窄可越到后面越开阔,终于在行了半个时辰后,地道处出现了光线。

    刺眼的光让沈予安闭上了双眼,待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线,方才缓缓打开。

    这地道竟能通向郊外?

    还未等沈予安反应过来,一旁的承令放下了火把:“王妃,马车已备好。”

    “好。”沈予安匆匆记下附近景色,便上了马车。

    马车行了一刻钟便到了地方,一路上的景色都是郊外寻常见的风景,沈予安一时之间还分辨不出眼前之地是哪?

    “王妃,到了。”

    沈予安下了马车,脸上的困惑更甚了。承令带她来到的是一农家小院,看起来再寻常不过。

    “你不会又要带我下地道吧...”沈予安随口一说,却让承令变了脸色。

    承令:“王妃怎知?”

    “我猜的。”沈予安一边说着一边向院子内走去“带路罢。”

    院子内果真如沈予安所料,马棚的隐秘处修了机关,推门而入便是那地库的入口。

    待下了地库,眼前的景象让沈予安吓了一跳。

    里面错综复杂,可各处人员都井然有序地处理手中的事情,处理完事情转身推开身后的墙便是一扇门,而那些人便穿梭在其中。

    “这是?”沈予安刚想问些什么,却发现身前的人不知何时竟消失了。

    “安儿。”

    熟悉的声音传来,让原本有些紧张的沈予安瞬间安定了下来。

    “是你?让承令带我来这的?”沈予安看着身着墨色衣衫的北堂穆,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北堂穆冷峻的脸在看到沈予安时变得柔和,一双眉眼亦染上了些许柔情:“是。”

    “这是哪?”沈予安侧身看向下方,却见方才还在忙碌的人不知何时竟都离开了,整个地下库房仅剩下他们两人。

    北堂穆看着眼前的地库,神色变得有些凝重:“宸历三十九年,我年方十岁便被册立为穆淮王,一时间风光无限。可在这风光背后,却是重重危机。宸历四十一年母后被诬陷,当了两年穆淮王的我,一朝落入深渊人人可欺。”

    “宸历四十四年,在齐君之的帮助下,我振作了起来创立莛域阁。莛域阁内的人都是死士,我救助他们他们替我卖命。替我去打探各种消息,只要是我想知道的消息,我都能知道。”

    闻言沈予安瞪大了双眼,她看向北堂穆,脸上满是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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