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古的屋里只有三个简洁的泥屋子相连,他们现下呆的屋子在正中位置,左右各有一个侧屋,要入那两侧屋子,只有从这正屋过去。

    左侧屋子是瞳古住的,右侧的本来只是萧妲住,萍来了后,两人挤一个屋子,女童为奴人,没有正经的榻,日常休息都在正屋打地铺。

    方才的声响是右侧屋子发出的,苍说话的声音大,那边屋子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的,萧妲担心萍又遭受呵斥,在苍站起的同时她也站了起来,情急之下,她忘了害怕这回事,伸手隔着厚服拉住他的手臂,急道,“苍君若想娶我,便先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苍一听此言,两眼放光,一下子忘了他站起来是要干什么的,脸皮扯着胡子笑问,“妲要如何观本君之诚?”

    萧妲不过十二岁少女,招架不住这般直白的问题,支支吾吾道,“我……还没想好……待我想好,再与你说。”

    “好。”苍欢喜得一拍大腿应了,在原来的位置又坐了下来。

    萧妲忐忑地跟着坐下,“那苍君今日可否先归去?”

    “谁说本君要回去,雪如此大,本君来时已寸步难行,此刻应是封山了,今日本君便在此处歇了!”

    如苍所言,外面确实封山了。

    可萧妲再怎么想也觉得奇怪,心中腹诽,即知大雪会封山,又无人欢喜你来,还要冒着危险来此处,活该自作自受。

    她也无其他地方可去,什么时候来不可,偏要挑这种天气,该不会特地来过夜吧,这想法一出,萧妲愈加坐立不安。

    为了不让苍看出端倪,她强作镇定只埋头看简,而苍即便无话只看着她的娇颜便觉得心满意足,两人如此呆在一室倒也和谐。

    屋内火篝挂了锅熬着粟米粥,这个时代煮东西都用瓮锅,中原讲究些的贵族会用鼎煮食,还会让人将食物分开煮,普通庶民没有条件如此,只求能饱腹即可,所有食材都一锅炖。

    犬戎财物稀缺,吃食也不例外,因此无论贵胄平民,大多时候都是将食物一锅煮了吃,还有就是篝火烤肉两种食物做法。

    “老巫此处无甚好食物招待,君可莫要在老巫这挨饿了。”

    老人家多少有些耳背,瞳古从屋子出来后才知道苍来了,得知他要留下来用食还要过夜便没好气说了这么一句。

    她早晨在自己屋子里整理药材,对于医者而言,珍稀贵重的药材都是命根子。

    瞳古既有巫医之称,便肩负巫师和医者两种使命,是以她也与医者一般,极其珍视好的药材,这些统统都藏在她寝室里。

    苍习惯这个老不死巫医的冷言冷语,满不在意道,“食物如何皆无妨,本君并不是来享用美味的,是来看美人的,只要能见上美人一眼,便胜过世间万千美味佳肴。”

    瞳古和萧妲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萍在侧屋依旧不敢出来,女童年纪小,话都说不全,估计都没听懂,若无其事地专心搅拌着锅里的食物,以免糊了去。

    瞳古身子抖了一下,将浑身的鸡皮疙瘩抖去,眯着眼看苍,嘲道,“老巫眼拙,竟不知苍君如此多情。”

    苍自是听懂她的嘲讽之言,淡淡瞥她一眼,回道,“巫不知之事甚多,但请巫不要在妲面前乱言本君不是的为好,免得妲误会本君。”

    话毕,他又用多情深邃的目光看向萧妲。

    对方只能选择漠视。

    他也不恼,勾唇笑问,“妲下榻之处便是那屋?”他指着右侧屋子。

    萧妲心头突起一阵不安,颦眉回答,“是我和萍的住处。”

    女童已将食物盛好,端过来。

    “萍?”苍发出疑问,而后恍然大悟,“哦,你那阿姊,今日让她与老巫医同屋,本君要与妲同寝。”

    瞳古刚接过碗,拿着羹匙吹了几下要入口,闻言惊讶到手一松,当的一声,羹匙跌回碗里,些许滚烫的汤汁溅到她手背,但此时她也顾不上疼痛。

    哪有客人自作主张安排自己住处的,瞳古气得将粥一放,“老巫习惯了一人睡,若多一人,恐难以入睡,苍君还是另寻住处罢!”

    她说的是实话,并不是为了萧妲而推脱。

    苍君一脸无所谓地挑眉道,“无妨,便让萍与那女奴同住一晚便是!”

    这下轮到萧妲气得瞪大眼,“这如何使得,阿姊怎可与奴人同一室,而且我与苍君还未谈婚嫁,如何能贸贸然共处一室!”

    苍闻言低笑道,“反正你早已是本君的人了,且早晚会彻底成为本君的人,此时共处一室,多多培养感情,你也好早些见着本君的诚意。”

    这话摆明了他早已将萧妲视为私有物,萧妲涨红了脸,气得浑身发冷,说不出话来。

    偏偏一直窝在屋里不敢出来的萍此时出来了,对苍躬身行礼,低眉垂目道,“萍自愿与稚同住,还请苍君饶恕萍先前胆大妄为之过。”

    稚是那八岁女童的名。

    好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但这是卖了萧妲,以求苍不要再计较她收了萧妲的衣饰之过呀!

    萧妲听得目瞪口呆,一时无法相信这般置她于不顾境地的话是萍说的。

    瞳古目光深沉地看着萍,心中再三思量,最终没有说几句转圜的话,默认了萍的做法。

    所谓萍与女童稚同室,不过就是抱了被衾,卷做一团在地上打铺,隔了好一段距离,各睡各的。

    可萧妲与苍同室却截然不同,是同榻共眠。

    萧妲起初很抗拒,硬要搬了被衾去外面与萍打地铺睡。

    在苍说了一句,“那本君让她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之后,她妥协了。

    虽然不知道明日会不会出太阳,但为了保住萍,她还是选择接受现实。

    不过她另想了法子,在榻前打地铺。

    苍支着身子,斜躺在榻上看她铺好被裘,等她躺在被裘里,裹粽子一样卷个结实,他轻笑一声,大手一捞,毫不费力地连人带被抱上榻。

    萧妲没想到他如此不要脸来这招,惊慌地在被裘挣扎叫喊,苍都不为所动。

    她被抱到榻上靠墙的位置后,苍也顺势躺了下来,他身量高且身形又壮,小榻一下子躺了这么大个的人,两人的肢体难免会有所触碰。

    萧妲不死心,从被衾钻出,还想做些负隅顽抗的挣扎。

    却听苍低沉的声音从黑暗中幽幽地传来,“那老巫方才告诫过本君,你还未成人,不能做那事,但你若不老实些,再乱动的话,本君不知是否还能忍了!”

    果然,萧妲一听大气都不敢轻易出了,屋内静的只听得见外面寒风呼啸的声音。

    一开始,萧妲担心他不守信对自己不轨,便是有困意也强撑着不敢入睡。但随着夜愈深,眼皮最终还是招架不住,合上了。

    美人在旁,浅显有规律的呼吸仿佛悦耳动听的声音,传入耳朵,苍心里蠢蠢欲动,她睡得越深沉,他越发感到浑身燥热,自然难以入睡。

    这晚,萧妲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在荒山野岭,被猛兽追赶,跑出一身汗,一直被追到悬崖边,她要在死无全尸和死无葬身之地两者间做个选择。

    最终她咬咬牙,选择了后者,闭眼一跳,但身子却没有预期的坠落感,相反好像有什么东西圈住了她的腰身,令她无法动弹。

    呼吸愈来愈不顺,有一股闷热袭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眼前黑暗异常,萧妲半醒半睡,想挣开束缚之物。但没有意想中那样轻而易举,反而有泰山一样沉的重物压住了她的腿。

    她闷哼一声,缓缓睁开眼一看,眼前入目的是黑色深衣,那是苍的底衣颜色。

    萧妲不敢轻举妄动,却因为细思极恐,半年前噩梦般的记忆席卷而来,身上的暖意化成了冷汗。

    撕心的惊惧让她下意识要挣脱苍。

    苍仍在睡梦中,并没有用多大力气钳住她,萧妲手脚并用一下子就挣脱开来。

    这么大的动静,苍自然惊醒。

    他睁眼一看,只见萧妲跌跌撞撞地跑下了榻,鞋子都未穿,飞奔出了屋子。

    他也顾不上传靴,赶紧追出去。

    萧妲跑到了屋外,厚雪沒过了她的膝盖。天色朦胧,尚未大亮,她整个人四肢伏跪在冰冷刺骨的雪地里,垂首痛哭。

    苍心急如焚,跑上前问,“妲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听到是他的声音,萧妲哭得更撕心了,一边哭一边不停地大喊,“你走开,走开……”

    清晨这么大动静,萍和稚也醒了,都起来看发生了什么。

    萍站在屋门缩头缩脑地看着他们,不明所以,为了保住小命,她不敢上前。

    稚忙去唤瞳古,有些耳背的瞳古也早已听到声响,正在穿衣。

    等瞳古出来的时候,萧妲的情绪已近崩溃,她跪在地上,手上抓了雪,一股劲地往苍身上扔,状若疯癫大喊着,“走开,走开……”

    见萧妲未穿外衣,“快,快将她抱进来。”瞳古赶紧喊道。

    苍听见了,也不管萧妲是否还往他身上扔雪,一个熊抱将她抱起,萧妲扭着身子挣扎……

    便是进了屋,苍将她放到榻上,萧妲仍然用仇恨的目光瞪着苍,她手抓着被裘泛白,声嘶力竭地喊着,“走开,走开……”

    瞳古劝苍去外屋避一避,等苍出去了,她安抚了大半时辰,萧妲的情绪才逐渐恢复平静,但因方才过于激动,扔雪又费了不少气力,此时松缓下来便力不能支,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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