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母亲七年前被扶为正室,虽汝母已被扶正,但此前已去正室留有两个嫡子,是以姜姬胞弟空有嫡子之名,及冠多年,未有职务着落,上有两位嫡兄压着,姜姬胞弟以后恐难有出头之日。”

    姜姬听着暗出一把冷汗,玄世子竟然查她身世,还查得如此细致。

    不过他确实说得不错,七年前,她刚回到楚国,献给楚贵人第一批美姬之后,贵人便暗中助她母亲坐上了正室的位置。

    但母亲空有正室之位,仍不能保证她的胞弟成为传承家业的主人,因此她一直留在郢都周旋,盼着贵人看在自己为他栽培美人的份上,能再助她一把。

    这是她心里存在多年的愿望,她所有的打算都是为胞弟谋划的,只要胞弟将来有出息,成为家主,继承了父亲的士卿之位,作为胞姐的她才能跟着扬眉吐气。

    现下却由玄世子说出,她自不会认为一个有心调查自己的人会安什么好心,她再不堪也不能让玄世子抓住把柄。

    于是她佯装对他的话不甚在意的样子,淡笑道,“妾只是名女子,父亲如何安排家业,没法插手其中。”

    她的话听起来很是无谓,玄世子早对她真实的心思了如指掌,却不揭穿只勾起唇角,低笑一声问,“若吾说,能助姜姬胞弟夺得家主之位呢?姜姬也不想争上一把?”

    姜姬听了这话,不禁内心翻腾,双眼发亮有些讶异地看向玄世子。她所依托的楚国贵人早已弃她而去,原本她想着寻回萧妲,等萧妲再长两年,再将其送入楚宫,但楚宫美人众多,她也不确定萧妲是否能从中脱颖而出,说到底她的谋划终究还是个未知数。

    且两年时间太长,母亲曾让人带口信告诉她,家主之位再拖下去恐要成定局。

    今年开春以来,她父亲的身体便见衰弱,每况愈下,族里人早已坐立不安,劝说父亲传嫡长子家主之位。

    当时知道这些情况后,她开始焦急,若父亲不能多撑两年,那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付之一炬了。

    现在突然冒出个人来说能帮助她,姜姬对玄世子的话有些怀疑,虽说他是一国世子,但他手中的权势能伸到楚国贵族之中么?要知道,他自己还在楚国当了七年的质子。

    玄世子看出她的犹豫,也不气恼,面上淡淡笑着,“作为交易,吾可先履行承诺,待姜姬与吾成为同舟之人,再提交易,如何?”

    姜姬猜不出来玄世子究竟要做何交易,她不过是楚国随处可见,名不见传的女子,玄世子何以偏要寻她做交易?

    但玄世子抛出的橄榄枝太有诱惑,贸然拒绝万一错过良机,便是时不再来,她心里蠢蠢欲动想看看他是否有那能耐。

    思及至此,她回以一笑道,“那妾便等世子的好消息。”

    “那约定五日后,届时请姜姬带着妲过府一叙。”

    姜姬心里咯噔一下,好好地谈交易,怎么又提及萧妲,他该不会真的看上萧妲了吧?

    可世子身边已有如此出色的雲,还怎么会看得上萧妲这种乳臭未干的少女?

    姜姬百思不得其解,一路心不在焉地回到别院后,立刻着人去唤萧妲前来。

    萧妲大半年没有练舞,柔韧度及灵活度大不如前。

    姜姬十分头疼,好不容易栽培出个长脸的角,失了身子的清白不说,连练了几年的舞艺都快打回原形。

    见识过雲那绝美的玄舞之后,她现在恨不能将萧妲揠苗助长。

    若要能与雲的舞艺齐肩为标杆,要求便也高了,可萧妲现在的水平,两年也未必能赶得上,何况人家还会自个编舞,那美轮美奂,令人赏心悦目的舞也不是一般的人能编排的。

    接下来几天萧妲被姜姬赶着天天练舞,萧妲的骨头有些硬化了,要从基本功练起,偏偏姜姬急于求成,萧妲经常练到深夜,然后天未亮又被催醒,除了吃喝拉撒,几乎整日都待在练功房,瞳古那里都顾不上去探望。

    五日时间很快过去了,姜姬按照约定带着萧妲前往世子府。

    萧妲今辰起榻才得到消息,今日要和姜姬去世子府。

    连着几日都被姜姬困住练舞,她每日回到房间累得倒榻就睡,连要想起世子的空隙都没有。乍然听到要去见他的消息,一时之间心中不禁再泛涟漪。

    萧妲仔细地照了照水盆里的倒影,才发现,连日的苦练,她脸色发青眼下还发黑,看起来很是疲惫。

    为了掩盖疲色,她往脸上涂了厚厚一层脂粉。从前她是不敢想象自己会为了男子涂脂抹粉,只在姜姬教授妆术之时,会往自己脸上涂,平日里便是出门没用过脂粉,压根就没觉得自己有需要用上的时候。

    萧妲早早地在门口等着姜姬,待姜姬出门后,还未看清门口那人的脸,就被浓厚的脂粉味呛得连打了几个喷嚏。

    打完喷嚏后,姜姬抬头一看,“你……?”刚说完一个你字,剩下的话都被卡在喉咙里,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萧妲,原因无它,只因萧妲脸上的脂粉太厚,将天生丽质的美人儿硬生生变成了庸脂俗粉。

    见她这般‘盛妆’,姜姬从惊诧中回过神,脑海里倏地冒出个念头,萧妲该不会是喜欢上世子了?

    这念头让她惊出一身汗,她费尽心思教出来的唯一一个长脸的人儿,眼皮子怎能如此之浅,她压抑着心底的怒气,但见萧妲这般可笑的模样,定会弄巧成拙,便不动声色,没有斥责萧妲,两人同坐人力车往世子府去。

    玄世子早有交代,无须通禀,便有奴人前来带她们前去世子所在之处。

    这次见面是在世子与政客议事之处,议事殿。

    就在两人走到殿宇阶石前时,萧妲被拦下了,只听守门护卫道,“世子有吩咐,若姜姬到了,便先让姜姬一人先入。”

    萧妲由奴人领着去了侧屋。

    姜姬进入殿内之时,玄世子正坐在几前,单手捧着一份竹简看。

    “见过世子。”姜姬站定屈身施礼。

    “姜姬来了,免礼。”玄世子放下竹简,示意她坐在他下首案几座位,“请坐。”

    “谢世子。”姜姬依言端坐。

    刚坐下便听玄世子道,“姜姬如约而至,吾先送你一份大礼。”接着他唤道,“雷,进来。”

    雷,姜姬并不陌生,这个七年前背信弃约离她而去的负心男子。

    她来玄国刚有两月之时,还在玄都街市偶遇过雷与他的妻女,听说他娶的是玄国士族庶女。

    姜姬对这个墙头草嗤之以鼻,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风雨,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懦弱怕事的女子,是以此刻便是雷站在她面前,她心里也不会有任何波澜。

    雷进来向世子抱拳作揖,又朝姜姬施了半礼,“禀世子,姜氏两子两日前不幸遇上山石流,两人皆无生还。”

    姜氏?姜姬不由得揪紧了心,姜氏的字眼实在敏感,她心里暗自想着,难道是他们?

    雷说完后向玄世子递上一份帛书,帛书上写着楚国正值雨季,两日前难得放晴,在玄人安排的细作鼓动下,姜氏两位嫡子出门放风,回来时不慎遇上山石流,山石流自然也是人为的,他们做的只是让人无所查证罢了。

    姜姬紧张地盯着那份帛书,手下意识攥紧了裙摆。

    玄世子慢悠悠地看完,将帛书夹在修长的指缝间,递给雷示意他拿给姜姬看,“如今姜姬与吾乃同船之人了。”

    只扫了一眼帛书上的内容,姜姬心里已经有数,事情确实是她想得那样。

    她以前也是有想过,直接暗杀了那两人,可终究心不够狠,加上没有不留下把柄的计谋,便一直拖着,想着用暗谋为胞弟谋得家主位分。

    如今世子替她做了一直以来她敢想不敢做的事。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真是令姜姬又惊又喜,喜的是她的胞弟终于除掉劲敌,能毫无悬念地成为主家人了。惊的却是玄世子的真实为人,看似温文儒雅之人,没想到出手竟会如此阴狠毒辣。

    都说楚人性情狠厉,她瞧着玄世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现在骑虎难下了,姜姬只得收敛内心百转千回的心思,跪着往后退两步,朝玄世子恭敬郑重地叩首道,“世子于姜有大恩,姜愿为世子上刀山下火海,只求世子庇佑我弟一世无虞。”

    她没有再用妾的客套自称,而是用姓自称,这在时下是认可一人为主公听他差遣的意思。

    世子站起身来,走到她旁边,亲自将她扶起,“姜姬请起。”

    姜姬顺势而起,许是姜姬的恭顺令玄世子欢喜,他笑得极为和善,一点也不像一出手便是要了数十条人命的刽子手,语气轻飘飘地说道,“吾无须姜姬上刀山下火海,你只须将雲引见给芈宿便可。”

    芈宿这一名字,姜姬并不陌生,他便是从前提携她的那位贵人,他乃楚国公族,以往姜姬献的女子都是进了他府上,虽然她接触更多的是他的管事,但也见过芈宿本人几次。

    芈宿如今不过而立之年,他看起来不像是沉迷酒色之人,姜姬送过去的女子也没在他府上见过,她猜测应该都转手送出去了。

    姜姬抿唇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玄世子若是引见雲给芈宿,或许雲会被转送一事。

    毕竟如此绝色的女子,虽不知在世子心目中有几何分量,但若是转给了不知轻重的,轻易送了命那可真是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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