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萧妲见到少年从树上落下来的时候,岚刚好不在现场,因两人都没觉得是什么大事,就没有告诉岚。

    自瑜姑住进来,萧妲白日都在练舞,虽不需要像姜姬在时那般起早摸黑地练习,却也已有数日不曾见到玄世子,也不见玄世子着人前来传话,她发愁得要怀疑世子是不是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夜深人静之时,心情总是没由来得惆怅。

    从岚来到她身边,她的生活起居变得更为讲究了,除却那日常的梳洗用物变得精致细致,更多了项令她羞涩的任务。

    每次沐浴完,岚都会帮她涂抹全身的玉膏,抹到那二两肉时,便会推拿揉捏上几转,岚的说法是为了它的健康成长。

    一开始,萧妲很是抗拒,自到玄国,平时沐浴被人看光她都还是不太习惯,还要在身体上抹上一遭,那简直有点要命,更勿论要在正长得时不时胀痛发酸之地按摩几遭,那绝对是十条命都不够羞。

    见她死活不愿,岚便拿世子府后院的姬妾说事,言明能入贵人眼的个个都是顶尖的美人,身段容貌都是一等一的,既然姜姬是想将她培养成贵人后院的人儿,那身段少不得要好,若是随身体自个长,恐会长歪或者不长,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若是许个别的贵人萧妲都不在乎身段好不好,可一听说世子后院姬妾都是身段好的,她心里却是有些急了,恨不能立刻将自个的头颅立马换到人家身段好的上面去。

    于是经过第一次用被子捂着脸羞涩地让岚涂抹按摩后,后面却是放得开了些。

    今日沐浴之时,她正想着世子这些天都没点消息,岚便替她擦着身子一边告诉她,明天上午世子邀她过府一叙。

    萧妲一听脸上霎时开出花来,笑不拢嘴,这……便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吧!她才一想世子,便听到了世子要见她的消息。显然她已经忘了前几天自己也是这个时候念着世子却没有听到世子要传见她之事。

    凡人都会自欺欺人,只要有一点合了自己的心意,便会强行将差强人意的事情使劲往好的方向扯,虽则心态乐观却也容易埋下隐患。

    萧妲现下便是如此,为了明天美美地去见世子,她甚至主动要求岚给自己抹玉膏之时多抹一遍,便是按摩那要紧的部位也多按几遭。

    本来每天按的时候,她都会疼得哼唧唧,可今日却因心情甚好,把那二两肉的酸胀抛到了九霄云外,半句都没哼。

    幸好她还有点理智,还记得问岚有没有将明天要见世子一事告诉瑜姑。

    岚自是安排妥当的,萧妲便继续美滋滋地上榻安睡。

    真待躺在榻上,外屋子矮榻候夜的婢女却被她时不时偷乐笑出来的声音,搞得睡不着。

    萧妲一出声,婢女以为有事,起来问了几遍之后,看她那样子简直是要乐上一整夜,婢女后面干脆用被子捂住了耳朵。

    萧妲在被窝里乐了大半夜后,终于安分地睡进去了,她又梦见了那位恍若天人的美男子。

    翌日,岚才带着婢女推门进来,便看到萧妲已经站在衣柜子前挑选着外衫,这样不寻常的举止岚见了后,稍稍一愣,却很快就想明白其中那回事。

    世子长相俊美,举止温文尔雅,回玄以来,深受玄都未婚贵女们喜爱。连右相唯一的幼女都放出非世子不嫁的那番话来。

    一般右相执掌政权,有号召六卿之权,手中实权不是一般个公族可比的,可以说一国政事话语权只在君候之下。

    可在战事纷繁如家常便饭的乱世中,兵权才是王道。

    不同于后世的王侯不可私自拥兵自重,时下的诸侯国除了君候可拥兵马,其他公族士族也可豢养私兵。

    值得一提的是,七年前与楚国交战的那场战事,玄国战败后,玄候所拥有的兵马数便少了一半,而世子外祖慕义氏族的私兵之数恰好与减少后玄侯兵马不相上下。

    是以右相名为权利的第二人,实际地位却在慕义氏之下,这也是玄侯忌惮世子的缘由。

    当年玄侯娶慕义氏女,便是看中他们家族兵马实力,也是因为娶了慕义氏女,他才能顺利登上候位,是以玄候当年立玄世子其实并不是本心,而是畏惧慕义氏私养的兵马。

    那位慕义氏女也就是玄世子亲母却是短命的,在玄世子十岁那年便去了,慕义氏本想在宗族再挑一位族女嫁给玄侯,可惜慕义氏早年富可敌国,但因为养的兵马太多,那几年逐现捉襟见肘之势。

    自玄世子母亲逝世后,玄候开始逐现锋芒,在出妻制期后便将自个宠爱的卫姬扶为正妻,慕义氏却因为世子到楚国为质一事费尽心思打点安排,就怕承载了他们家族复兴希望的世子在楚国稍有不测,哪还有心思管玄候后宫的屁事。

    玄侯尝到自己全权执掌政事的甜头,下达政令便愈发肆无忌惮,甚至处心积虑地想要废掉世子,改立卫姬之子——公子塚,慕义氏察觉到后,直接放话若是玄侯如此做了,君臣只能兵马相见了。

    玄国彼时才战败于楚,哪还经得住折腾,于是玄侯明里瞧着放弃改立世子,暗里却将本属于世子的事务放权于公子塚,在这七年时间,公子塚也极成功地收拢了许多人心,得到一大批拥护者,右相便是其中之一。

    右相那位幼女可是他的心头宝,要知道右相如今年已过半百,早年生出的都是带把的,这个幼女可是在他有十几个儿子之后才有的,这唯一的女孩,整个右相府的人无一不捧在手心。

    在这样娇养的环境长大,那女孩性子自是嚣张跋扈,我行我素,在萧妲到玄国之前,她还磨着右相去世子府提亲,可怜那右相半百的老人,因自己追随公子塚的立场,被幼女架在火盆子上烤得欲哭无泪,最后干脆狠下心来将她困在府中,等世子定下正妻人选后,再放出来,想来到时那少女萌动的春心自然就消淡了。

    一向勋贵的右相府,这点私事被爆出来可没少受人诟病,玄世子趁机收拢了右相手下几个得力的,可离结束他和公子塚之间的明潮暗涌还差得远。

    岚在忧心世子前途的同时,见到萧妲精心装扮后的容色,不禁为又一个坠入世子爱河的女子暗自叹息。

    两人到世子府时,经过通传,管事亲自领了萧妲前往水榭觐见世子。

    萧妲到水榭之时,玄世子正在在水榭亭中抚琴,那如梦似幻的身影与梦中的似嫡仙的美男子重合,温雅高贵,触手可及却又仿佛高不可攀。

    心扑通扑通跳着,她站在亭外微微失神。待一曲终了,才回过神来,进去给玄世子施礼。

    玄世子微笑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萧妲感觉到他在看自己,只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生怕被看出不妥当之处来。

    好在世子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否则萧妲可能为了不出丑,要将那一口气憋到底。

    玄世子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不远处轻声道,“妲来了,请入坐。”

    萧妲垂首小心翼翼地应是,亭中此时只有他们两人,安静了一瞬,她感觉心跳好像更快了,不敢正眼去瞧玄世子。

    她低着头举止极轻地坐下,听得玄世子问,“妲方才听得入神,可懂琴?”

    萧妲轻呼着气缓解紧张,小声回答,“回世子,妲不曾学琴,方才只是世子弹得甚为好听,才一时入神。”

    令她入神的哪里是曲,明明是奏曲之人。

    这个时候的玄琴制作工艺尚不成熟,成器时间长,因此一把琴极其难得,好琴更是万里挑一。学琴也是难以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消耗大量财力精力。

    时下只有权贵才有这样的条件来学琴,是以琴师们的出身大多不菲,如姜姬这般的大家,便是得了琴,也请不起贵人来授琴。

    萧妲的回答早在世子的意料之中,他又问,“那妲可想习琴?”

    世子难道要教她弹琴?只是这样一猜测,她都觉得脸一热,也不管是否自己一厢情愿,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在点头之际余光瞥到玄世子微笑着朝她招手,“过来。”

    萧妲腼腆一笑,娇羞地咬了咬唇,才缓缓起身走过到世子旁边。

    世子示意她坐在他旁边。

    萧妲施施然应是,她坐下之时清楚感觉到两人裳服有轻微触碰,呼吸一滞,脸颊飞快地染上了红霞,心跳声俨然盖过了玄世子的说话声。

    她努力平复着心跳,试图听清玄世子的话,却只听得后面的一句,“妲拨弦试试。”

    萧妲听言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地拨了拨弦。

    “哎呀!”她叫喊一声,缩回手,只见那根拨弦的指腹渗出血丝来。

    弦细如丝,没有用正确的指法拨弄很容易受伤。

    玄世子见状,不禁蹙了眉宇,将她的手拉过来,温声安抚,“妲无事吧。”

    萧妲皱眉摇头,其实有些疼,但她不想在玄世子面前显得娇气。

    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幕让她膛目结舌,世子竟将她那根手指放进嘴里吸吮。

    冰凉的指腹还没还没反应过来已被温热湿润之感覆盖,她心下一惊,赶紧从他口中抽回手来,慌乱地低下头,双手交叠于膝前,遮住受伤的手指,不让它显露于世子眼前,诚惶诚恐道,“世子尊贵无比,妲身份卑微,受不得。”

    “是吾未考虑周到,才令妲手指有所损伤。”世子侧首看向候在亭子外的岚,唤道,“岚,去拿药物缠带。”

    岚闻言躬身退去。

    萧妲忙道,“小伤而已,不必大费周章。”

    世子对她这番话并不作回应,只将他那修长的指节在琴上拨了一下,整个亭里均能听得一阵低沉悦耳的'咚'音。

    而后听他温温柔柔道,“弦琴在指腹按压,真正拨动它的却是蔻甲。”

    这一刻,萧妲已然忘了羞怯,怔怔发呆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静静听着他低沉柔和的声音,那一瞬间,她只想让时间就此定住,不再流逝。

    岚很快捧来了个小匣子,她跪坐下来,打开匣子,想为萧妲上药。

    突闻世子道,“吾来。”

    岚闻言放下药物,退到了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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