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世子握住她的手肘,眼瞧着他并不是说说而已,怎能让一国世子屈尊做这种事,萧妲缩着手婉拒道,“不劳世子动手,这点小伤妲自己来便可。” 世子恍若未闻,只轻轻地抬起她受伤的那根手指。萧妲年纪虽不大,但素手白皙柔软,与他骨节分明的大掌纠缠在一起,俨然似璧人相配。饶是伤口小得肉眼都几乎看不见,玄世子仍然仔细地清理着,而后涂了薄薄一层清凉的药膏,再缠上了丝带。萧妲愣愣地看着他俊美温柔的侧颜,有股暖流在心底弥漫开来,一层水雾悄无声息地漫上眼眶。

    记忆里除了阿兄,还没人对她如此亲近体贴,姜姬虽对她少有苛责,但终究不会在她身体不适之时亲力照顾。

    世子处理好伤口,见萧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里雾气腾腾,轻声问道,“妲可还好?”

    萧妲回神连忙抬袖揉眼,将眼中水雾拭去,察觉到自己方才目光大胆,有些羞愧,她脸红了红,咬唇不言,只暗自尴尬自己对着玄世子失神实在有些频繁。

    对她的失态,世子置若罔闻,只略过道,“妲既想学,这琴便赠予妲,明日吾请宫中琴师到别院为妲授琴,可好?”

    有位玄宫出来的瑜姑教授舞艺,萧妲都觉得委屈了瑜姑,世子还要给她请宫中琴师,她当下愧不敢当推辞道,“宫中琴师皆为君侯之人,妲何德何能受之教授?”

    “自吾住进这府中,宫中便鲜少有人爱听琴音,那琴师甚是清闲。吾有一曲谱,需得一男一女合奏,但女子懂琴者甚少,吾后院姬妾均是他府出来的娇儿,难以忍受练琴之苦,便是有为讨吾欢心去学者却也是没有苦心钻营的。吾正愁知音难觅,听瑜姑夸妲天资聪颖,能受常人所不能受之辛苦,是以吾才恰此一提,若是妲实在不愿,吾也不会强求。”

    玄世子说这番话时,脸上挂着一抹浅笑,可不知为何,萧妲却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孤寂。

    她心里微微触动,也不去掂量他话里有几分真假,当下便不假思索应道,“即是世子所愿,妲愿一试。”

    世子笑容又深了几分,“妲尽力即可,若不能成也无妨。吾自会再寻有缘之人。”

    这话激起了萧妲的好胜心,心里暗自发誓定要学成与世子琴瑟和鸣合奏一曲。

    世子又嘱咐一些伤口注意事项后,管事上前禀报世子,聃墨来见,萧妲识趣地告退。

    聃墨乃世子府首席门客。

    在萧妲退出亭中之时,目光对上了这位世子倚重之人。

    聃墨此人已有不惑年纪,窄脸鹰勾鼻,唇上蓄着八字须,眼里精明毕露,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人心。

    他走过来时,萧妲连忙闪到旁侧躬身行礼,行礼后自然而然地抬头去瞧那人是否已离开,却瞧见他用如鹰眸般犀利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他的眼神没有男人对女人那种喜爱欣赏,那样的眼神单纯却又令人毛骨悚然。

    萧妲被他不太友好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低下头来急急离去。

    方才那女姬身份聃墨心中早已有数,但他没想到的是,她容色会这般好,在亭外等候之时他已见到自家主公与那女姬紧紧挨着的那幕,虽知主公此举另有它意,但聃墨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忧心忡忡眉宇紧蹙进入亭子之时,但见主公脸上那抹浅笑扬在唇角,愈发觉得心惊,当下拱手规劝,“世子可要记得亲近那女姬的目的,万不可自己深陷其中。”

    玄世子面上仍有笑意不过是欢喜计划进展顺利,听了聃墨毫无头绪的担忧,不禁敛了笑容,嗤之以鼻道,“先生识吾多年,自是深知吾之为人,儿女□□向来不是吾之所向,先生多虑了。”

    聃墨观世子脸色确实不似作假,稍稍放心了些,也不在此事上多言,道,“如此甚好,某僭越了,还望世子恕罪。”说完撩了衣袍单膝跪在地上请罪。

    “先生言重了,这等小事不必放在心上。”玄世子亲自将他扶起。

    聃墨没有推拒顺势起身,他看了看萧妲离去的方向,那里早已不见萧妲踪影,“不知世子有几成把握?”

    玄世子顺着他的目光看,自是知道他说的是何事,只眯着眼扬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道,“本来只有五成,现在已有九成。”

    聃墨朗声笑道,“若此计能成,公子塚便不足为惧也。”

    两人打着哑谜,接着又细细讨论了其余要事。

    萧妲还不知道自己已成为玄国储位之争的棋子,回来的路上还在暗自叹息,今日见过世子,来日又不知何时才能见了。

    一想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世子,她回去以后,神色怯怯,整个人如同焉了的茄子。

    下午练舞也提不起劲,晚上躺在榻上一想到今日与世子'亲密'的那幕,心里是既甜蜜又苦涩。

    在玄世子的安排下,萧妲于次日见到了那位琴师。

    晨起梳洗之时,岚告诉她,琴师授琴的时间不似瑜姑那般稳定,往后来之前会先派人通知,以后琴师没有来的时候萧妲再跟着瑜姑练舞。

    至于瑜姑也知道萧妲要习琴一事,即是世子的安排,自是没有异议。

    萧妲与那日迎接瑜姑一样,早早在门口等着迎接琴师。

    今日的天空比那日迎接瑜姑还要阴沉,这样的天色似乎不是在酝酿淅沥密雨,而是在酝酿着狂风暴雨。

    她静静候在世轩院门口,本以为自己出来得已够早,没想到只等了半刻,便见一架有金光闪闪的豪车宝马一路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正朝这边来。

    萧妲直觉那应该不是琴师的马车,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却不想直觉错了,待那豪华马车径直停在了世轩院门口,萧妲顿时便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从车里出来的人。

    那人一身宝蓝华服,长得浓眉大眼,五官倒是英俊秀颖,却是稚气未脱的,发髻也只绑了发尾披在肩上,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未及冠的少年。

    那少年踩在奴人背上下了马车后,一眼就看到了门口那位翘首以盼的妙龄少女,两人此时只隔了十来步的距离。

    只见少女一袭青色素衣,白色束衿将腰身衬得袅娜纤细,乌黑的墨发只用发呆低低束着,这样淡雅的装束,饶是身形好看却也是在人群中不会让人多看上一眼的,偏偏那精致的小脸拯救了那身不起眼的衣饰。

    那张精巧的脸蛋肤白胜雪,柳眉如雾,琼鼻小挺,樱唇不点口脂而红,特别是那双清澈得不染尘世一丝杂念的杏仁美目,一眼便让人移不开目光。

    少年琴师在玄宫是见多识广的,环肥燕瘦的美人通通都见过,甚至品尝过,但在视线移至少女的脸上之时,却还是愣住了。

    那少女正带着些许好奇打量他的眼神,让少年仿佛在黑夜里置身于幽静的高山顶上,仰望无边无际的皓月星河,这样晶莹剔透的眸光令他禁不住感叹,这是哪位仙子化身而来的美人,怎得好似每处都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

    琴师出身不菲,贵族子弟长到十二便有通房事的惯例,他如今已有十五,自是已懂房内那些男女之事。

    他自觉并非好色急色之徒,但眼前这美人他是越看越爱,于是生出了恨不能立刻将她涌入怀抱,肆意妄为的想法。

    脑海里浮现的想法让他有些失了理智,萧妲还在琢磨这琴师的眼神怎得有些露骨之时,突然见到琴师快步上前,然后措不及防地拉住了她的手,吓得她赶紧后退挣脱。

    待她退后看清琴师顿在半空的另一只手,不禁惊讶到圆目微瞪,樱唇微张,琴师这是......想抱......她?

    少女避之不及地往后退的动作,让少年从神游中醒过来,他尴尬地动了动顿在半空的那只右手,随后抬起左臂装作不着痕迹地伸了伸懒腰,再将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干咳两下,自觉得缓解了尴尬的气氛后,压抑住心里见不得光的心思,目光炯炯看着萧妲正色道,“想必眼前这位便是妲了。”

    看着他做完那一连串诡异的动作,萧妲嘴角隐隐抽搐,却也不失礼地给他躬身一礼,“郎君可是琴师?”

    少女轻柔甜美的声音灌入耳中,少年好不容易醒过来的神差点又要魂游了去,他将手负于身后,双手掩在大袍之下再次使力握成拳,才稍稍定住神,面上收敛了方才的轻浮,装得老成低低‘嗯’道,“方才唐突妲实是因为想起了一位故人,还请妲莫要记在心上。”

    即便现在琴师一派正经地说话,但萧妲一对上那双火热依旧的眼神便觉得不适,为了避开那令自己窘迫的视线,她只得垂眸看向他光洁尖翘的下巴,语气疏离客气道,“谨遵师命。”

    这个回答出乎少年的意料,少女还挺记仇的,她言下之意是若自己不是师者,那她便会记在心上了,现在她不记在心上,完全是看在自己是师者的份上。

    萧妲确实是这样想的,本来琴师说完那番话眼神摆得正常些,她还会相信他的话,可正因为那不妥的眼神,她却要委婉地提醒这一茬不会轻易过去。

    少年挑了挑眉,不甚在意地呵呵一笑,“那为师先谢过妲不计较之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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