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三个人又重新上了原来的马车,不过护卫却换了一批人,云女御自林子里走出,似乎就开始心神不宁。

    连萧妲问她可有受伤,她都好像没听见。

    如此心不在焉,搞得萧妲和春都以为她身有不适,要解开她的衣衫一看,被云女御及时按住了,表示并无不适。

    她们将信将疑,也由得她去了,但接下来走了一日,也不见她这样子有所好转,萧妲甚至能感觉到她的惴惴不安。

    于是,趁着黄昏众人落脚溪边之际,萧妲将云女御拉到静谧又不远离众人视线的地方,打算问个究竟。

    岂知不等萧妲开口,云女御便紧紧地反拉住萧妲的手,“王后,我们去齐国吧,我在齐国南边有私邸,还存有钱币能保我们一世无忧。”

    她的神情不似说笑,萧妲朝溪边那群人看了一眼,无奈地笑道,“女御之言甚合我意,可惜……”顿了顿,又说,“凭你我二人女流之辈,连十里地都走不出,何况这世道女子无论貌美还是怀璧皆是有罪,便是我们成功到了你所说之处,安居下来,假以时日,不能避人耳目也总会惹来权贵掠夺。”

    她说着弯下唇角,眼带嘲讽地再次看向溪边忙着烹食冲洗的护卫们,“既如此,不若借力打力,且看何人能成最终强者。”有能耐将她收至后宫玩弄或诛杀,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云女御也懂,周后祸水的名头太大了,以至于无论大国还是小国都想将她弄到他们国家,彰显自己的实力。

    而萧妲被他们“请”过去的下场不外乎有两种,成为权贵的玩物,或被以锄奸惩恶的名头斩杀,前者能满足权贵的虚荣心,后者却能平息了臣民的怨愤,扬名立万,得到贤者美名。

    无论哪种,萧妲下场都是惨烈的,偏她自己仿佛不在意她最终的结果是怎样似的,风轻云淡。

    云女御急了,咬着唇想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告诉她,“王后,这些人都是楚王派来的,楚王对你并非真心喜欢,他此前去信于你,不过图个新鲜,他十分好奇能在短时间内成为周国王后的女子究竟有何能耐,他从未对任何女子生情……”她忽然想起一事,觉得那事说出来更有说服力,便道,“对了,雲姬,你可知玄国雲姬?”

    作为同对萧羌起了爱意,又被蓄意利用的雲姬,萧妲当年还特地调查过她的一切,在得知雲姬明知她是被萧羌利用的情况下,还自愿为他赴死之后,萧妲对那位本觉得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雲姬是再同情不来,甚至觉得她活该。

    因为她若是早知道萧羌的真实为人,她定然避之不及,又怎会喜欢上那用人为利的小人。

    她当时对萧羌恨意十足,早忘当初那种怦然心动,爱意满满之时的甜蜜满足,便觉得自己并非雲姬那种意志浅薄之人,自是相信她能当断则断不受其乱,但她却忘了,当初她是如何看不得萧羌受半点委屈不公,才挺身而出,为他解忧的。

    所以,就算她当时知道了萧羌小人的一面,在不知后来发生的事情的情况下,她其实也会为了萧羌入周宫,只是雲姬没她倒霉,怀上孩子,见识萧羌虎毒食子的另一面,继而恨上他。

    时过境迁,十几年都没再关注过的人名突然又冒出来,萧妲自是好奇雲姬究竟还有什么不为人知之事,便问,“她如何?”

    云女御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靠近,连春都离得远远的,将声音压得低了又低道,“她当年其实压根没伤到现在的楚王,而楚王心室在右也是假的,当年芈公早就知道姜姬带雲姬来的目的,假意将计就计,那日出席宴会的都是他的心腹,那场戏不过是造楚王吉人天相,有天庇佑之势,想来也是为了让人信服他天命不凡,那雲姬当时并未死,她被楚王送予一个老且丑的卿大夫,她多次想寻死不得,后来听闻她诞下一女,才血崩而亡。”

    云女御说起来楚王折磨人的方式,是心有余悸,她打了个战栗,继续道,“王后千万不可入楚,再美的女子在楚王眼里都不过是玩物,一旦遭他遗弃,就莫要想着接下来会有什么好去处的。”

    对于楚王多次来信诉说爱意,萧妲本就没放在心上的,只是现在更让她疑惑的是,云女御不是他的人吗?怎么会有种她处处为自己着想的感觉?

    她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云女御。

    云女御这下更急了,干脆豁出去道,“天下男子薄情寡义者居多,云此前虽侍奉了不少男子,却没爱过任何一人,王后或许不知,你惩戒戏弄于云的卿大夫时,有多让云动心,在遇见王后之前,对于男子的戏弄,云都只能委曲求全,但那一日我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快意。”

    那一日……她说的那日萧妲已经没什么印象,但似乎是从那些色鬼手中,她确实救过不少女子,她最看不惯在宫闱之中秽乱后宫之人,周王不管,可不代表她也不管,但凡遇见卿大夫想给周王带绿帽的,她都给剥了衣裳挂在城墙之上示众,如此虽不至于要人命,却着实让人丢脸。

    有人还想仗着自己权势以为有例可开,可萧妲偏不怕得罪人,抓一个示众一个,搞得那些想从周王后宫偷食的大夫们有怨言,却不敢张扬,毕竟谁敢光明正大地弹劾王后,阻了他们给周王带绿帽子的路道。

    后来后宫风气得到不少的改进,只是苦了不甘寂寞的后妃。

    没想到她还救过云女御,面对同性求爱,萧妲吃惊之余还有些难以置信,她瞪大眼看着云说不出话来,而云也难得地害羞起来。

    正当两人静默不言之时,春过来说,“食物已烹煮好,王后可要用食否?”

    春的到来缓解了两人的尴尬,萧妲自是应好。

    若云是男子,萧妲还可直当地拒绝,可云是女子,倒不知该如何回绝了,特别是云为了她,背叛了楚王的前提下,她更不知该如何做了。

    时近酷暑,越往西南方向走,气候越发闷热,萧妲吃完东西,不想这么早回马车闷着,便坐在原地吹着晚风,云女御陪她坐着,多次欲言又止,两人之间的氛围前所未有地奇怪。

    萧妲不喜欢这种事情不在她掌控之中的感觉,索性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告诉她,“你之心意我已了解,但我终究是女子,无法给予你男子能给予的一切,你若想离开芈宿,不让他寻得,我可助你。”

    云女御听了立刻摇头,她神情坚定,用同样小的声音道,“不,云此生跟定王后了,王后朝东云绝对不朝西南北,只盼王后莫要弃云。”

    萧妲有些头疼,她以前怎么没看出云这般死心眼,她若是个男子,多一个姬妾少一个姬妾都无关紧要,可她自己就是女的,这世道,如她美貌的女子存在就是危险,再加上了姿色不凡的云,贼人不盯她们真是见鬼了。

    她苦心想着劝退云的计策,却见有护卫神情警惕地来请她上车马,这情形和那日晋兵全军覆没之前请她上马车多相似。

    萧妲并没有第一时间听他们的话上车,反而扬着脖子环顾四周一眼,待见到官道那边有稀稀疏疏的火把影朝这边来,明白这些人是担心那些来人不善,这才依他们所言,上了马车。

    她们三人上了车后,云女御突然道,“王后,若是来人不善,我们可趁乱逃走。”

    萧妲被她还在做着天真的梦逗乐了,无声笑了笑道,“云,我再说一遍,并非我不逃,只是逃了也会再入其它狼口,与其白费力气,倒不如顺其自然少做无用之功,你可明白?”

    听她唤自己云,而非女御,云暗自欢喜了一会,这是她第一次唤她的名,如何不开心。

    很快,有护卫来报,告诉她们,那些人不过是过路的商贾车队,让她们无须惧怕,他们已将那些人赶走了。

    萧妲自是无所谓,反正便是来者不善,也不会轻易对她下手,她知道自己的作用还大着呢!

    虽然楚人赶走了那些过路的商贾,但为了不出意外,他们还是加强了防范,平日夜间三班倒的看守,今日只倒了两班,饶是如此,半夜里还是出了事。

    原来,刚入夜时遇见的那些商贾为晋军伪装的,为的就是一探楚人数量,以及确定萧妲是否安在。

    萧妲是否安好他们是没探到,但楚人明的暗的数目他们倒是探了个明白。

    这不,入了三更天后,他们便先处理了楚人暗卫,随后才直接对上在明面上的楚人。

    萧妲她们被惊醒了,马车外铿锵相撞的刀剑声,声声入耳,激起了云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她终于明白,萧妲所谓不做无用功的深意。

    她们这才从晋军手里脱离一天,他们便追了上来,可见晋侯比楚王还对萧妲志在必得。

    半路杀出的晋军与楚人厮杀了不过半刻钟,便成功地为昨日平白丢了性命的兄弟们报了仇,并夺回了周后。

    很快胜者一方有人请她下车,作为俘虏,自是没有置喙余地。

    萧妲下车一看,饶是见过大场面,也被这次晋军的阵仗惊到了,他们真是下个血本,掠夺她的楚人不到百人,但此时追来的晋人竟有上千之数,单数量对比便是小巫见大巫,如何不让人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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