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赵偅耳又来了,萧妲一听他来,赶紧让春把门栅上。

    可怜英挺俊美的晋侯被关在门外,温言说了好些不碰她的保证,都没有哄得美人心软。

    不过,高人自有妙招。

    萧妲和春目瞪口呆看着从后面小窗爬进来的晋侯,那小窗子只有男人半个大小,他却不顾君侯形象,努力挤着身子想进来。

    她们面面相觑一瞬,萧妲给了个眼神,春会意,两人立刻上前齐心协力欲将他推出去。

    谁知那无赖竟顺势拉住萧妲的手,往后拖,那小窗子赵偅耳进来是很难,但萧妲那种小骨架的要出去就很容易。

    萧妲惊呼一声,惊魂未定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他拖到了外面,以公主抱的姿势抱住。

    这下轮到门外的侍卫和恩目瞪口呆,春将自家女君被拖了出去,赶紧跑去开门,这下更便宜了赵偅耳。

    赵偅耳长腿一迈,春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侍卫已将她一左一右架了出去,将门关上。

    萧妲小拳对着赵偅耳的胸口又捶又打,但那点力气放在浑身结实遒劲的男人身上如同挠痒。

    男人抱着她,到榻上将她轻轻放下,萧妲立刻拉过裘被,将自己捂个严实。

    赵偅耳看着她警惕防范的动作,不免觉得好笑,他翘着唇角,除履上榻盘坐在萧妲对面,“孤说了,不碰夫人。”

    “那你来做什么?”萧妲不信。

    赵偅耳双手交叉托着后脑袋,惬意地躺了下去,“自是担心夫人思孤过度难以入眠,一解夫人相思之情的。”

    萧妲没想到世人眼中风光霁月的晋侯竟说出这般厚颜无耻的话来,她气得涨红脸,“你胡说,我怎么可能思你过度?做梦!”

    赵偅耳瞧着她红脸气急的样子,逗弄之心愈甚,去扯她身上的裘被,边扯边装作很困,“夫人消消气,孤今日真是累极,快躺下安寝吧。”

    萧妲怎么可能让他将裘被扯去,死死捂着,赵偅耳扯不动,出其不意地起身将她连人带被抱住摁倒。

    萧妲一时不慎松了手,赵偅耳眼疾手快的滚进裘被,只片刻的事,两人便同在一被窝之下。

    萧妲连忙要掀被出去,却被他箍住了腰身,他手脚缠上来抱住了她。

    动弹不得,萧妲尝试了十几种挣脱他的方法,都没有用,耳边是男人嗤笑不停的声音。

    她最后放弃挣扎,赵偅耳见她停下来,敛笑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柔声道,“睡吧!”

    说完,他闭上了眼。

    虽然现在已是夏末时期,但男子的体温比女人的高,何况赵偅耳身材魁梧比普通男子要强壮,身体更是滚烫。

    两人这般亲密无间地拥抱着,还盖着被子,只隔着薄薄的一层衣裳,都能感觉到他衣裳之下汗流不停,出这么多汗,偏偏还要这样抱着睡。

    他睡得着,萧妲可睡不着,她又动了动,“你放开我,我不走便是。”

    这还是她第一次态度软和与之说话。

    赵偅耳睁开眼,真的放开了她,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从前周王后的身份何其受人瞩目,无论是何种目光,萧妲都不曾畏过,也不曾惧过。

    可被赵偅耳这样眼带笑意看着,不知为何,萧妲竟好似回到了恋慕萧羌的那段时期,感到羞怯。

    她闭上眼,掩饰莫名的情绪,突然唇上划过一丝湿濡之感。

    她猛地睁眼,作恶的某人已经闭上了眼,装作本人已睡的模样。

    萧妲气得想咬他一口泄愤,但他浑身硬实,真咬下去说不定会崩了牙,只能干瞪着眼暗生闷气。

    说起来,她成为周王后以后情绪极少大起大落,像现在这样被赵偅耳一句话一个动作就激得怒火冲天,更是没有过。

    她也不知道对这个男人是什么感觉,若说是仇人,她却没有起报仇的心思,而且也没见过仇人三天两头吵架还这么亲密的,若说是爱人,那也是搭不着边的,曾经为情所困受的苦痛虽在脑海里逐渐淡忘,但始终在心里烙下了印记......

    她不习惯旁边有个人睡,特别是那人浑身热气,她不怎么怕热的都被熏得出了一身汗,她热得睡不着,时不时翻身,直到下半夜困极之时才睡进去。

    赵偅耳掐着上早朝的时间起榻,他一走,萧妲身边陡然少了个热炉,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回笼觉,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榻。

    这个时辰起榻直接用上了午膳,饱腹之后,春神秘地带她来到了后厨。

    已过了烹食时间,后厨空无一人。

    萧妲在墙角树下见到了紫兰。

    十几年不见,她和萧妲一样,因没有生养,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她的五官依然秀美清丽,皮肤底质却比萧妲最后见她之时白皙细腻得多,乍一眼望去,妥妥一美人之相。

    只是出乎萧妲意料的是,她竟也簪起了妇人髻。

    见萧妲过来,紫兰清丽的容颜弯起得体的笑容,“夫人安好,可还记得婢子么?”

    她身上的服侍光鲜亮丽,不是奴婢的衣着,在萧妲面前却还是自称婢子。

    萧妲看到她笑,愣了一愣,才回以一笑道,“自是安好,否则也没机会在此见着姐姐。”

    紫兰仍然笑着回她,“婢子何德何能,能担得起夫人姐姐之称呼。”

    萧妲却忽然笑不出来了,紫兰从前是何等清冷的性情,不说迎人从未笑过,更毋庸说客套圆滑那套,可如今她却这两点都做齐了,怎能让人不陌生。

    萧妲没有心思与她虚伪客气,敛笑直言问道,“你究竟为何而来?”

    便是她不笑加之言词犀利,紫兰脸上却还是浅浅地笑着,“婢子是来助夫人离开晋国的。”

    “我没说过我要离开晋国。”

    “夫人现在不想,不久之后便会有此打算了。”紫兰似乎底气十足,侃侃说道,“婢子夫君前些时日截了闫伯秘密发往周国的帛书,夫人可知里面写了什么?”

    萧妲前日出宫后,特地了解了晋国内卿权位,自是知道闫伯乃晋国第一士卿,紫兰这般暗示,想必那帛书内容十有八九与她有关。

    不过,她一点也不好奇,上有晋侯下有萧羌,加上其他虎视眈眈的诸侯,她现在的处境已复杂难解,多一个难题,少一个难题,于她而言,区别不大。

    见她迟迟不问,紫兰忍不住自己说道,“闫伯在里面提到,晋侯不会将废后交回周国,而他愿意私下奉上废后,与周国商议分你一半之财,若是此诺成行,你在晋焉能安好?”

    若萧妲还是从前被掳到犬戎,终日惶惶的少女,这种会危及自身的言论,还真能吓到她。

    可这十几年朝堂再阴狠毒辣的明争暗斗她都见识过,又怎么会畏惧这种浅薄的招数。

    “不知姐姐夫君是何人?”萧妲忽然问。

    紫兰怔了怔,显然对她不关心自己的生死,反而关心自己夫君何人有些出乎意料,她笑道,“婢子夫君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夫人知道婢子不会害你便是。”

    萧妲捕捉到她说这话时脸上微不可察的不自然,刚想说,从前不会,现在可不知道。

    但转而一想,她为何这么想让自己离开晋国?她身后的人物定然不简单,否则怎么可能轻而易举截到晋国第一士卿的信件,其后估计有更大的圈套等着她钻。

    若是一昧躲避,敌在暗她在明,危险更甚,况且现在萧羌不是拿她阿兄胁迫她离开晋国吗?何不对紫兰的计策将计就计,趁机离开晋国,暗中救出阿兄和他的妻儿,料想萧羌也没能神通广大想到会有另一拨人在暗中谋划让她离开晋国罢!

    可是,如此一来,与晋侯的交易是终不能谈成了,只能择另一君侯护佑了。不过看晋侯的样子,也不打算与她好好商议的,每次见面不是吵就是榻上......

    话说回来,他虽然没什么耐心,但确实没有要害她或从她这得到什么好处,啊呸,想错了,他得到好处了!还不知餍足!

    “夫人,夫人......”见她魂游不知何处,紫兰唤了她好多遍。

    萧妲回过神来,看着紫兰脸上过分温婉的笑容,终是下定决心道,“好啊,姐姐与我说说如何助我离开晋国。”

    紫兰附耳过来,与她商议了一刻钟,而后两人散去。

    春远远地侯在一旁,并未听到她们谈话内容。

    回到房间,萧妲才道,“让锣去查查那位夫人。”

    她所说的夫人自是刚刚见过的紫兰,她不可能毫无准备地就钻进她的圈套。

    至于萧羌那边,她又吩咐春,“让人联系上玄义君,后日我要见他。”

    春得了指示,只照做,从不会多问,主子愿意说会自己与她商议,无须多问。

    在晋国的地界,官驿到处都有君侯或其他卿大夫的耳目。

    不出半个时辰,晋侯便收到萧妲与一陌生女子会面的消息。

    这几日,萧妲异常的行为太过频繁,先是为她那位‘小妾’孤身入平乐君府,偏偏晋侯千防万防没有防范自己的亲妹,没有在平乐君府安插眼线,无法查探萧妲进入平乐君府期间发生了何事。

    加上今日她见那位‘旧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旧识,他让人去查探紫兰身份,却查到其夫君是楚国商人,若是楚商,那倒可能是旧识。

    听闻从前萧妲在玄国走失后便流落到了楚国。

    但赵偅耳可不会这么轻易相信紫兰的身份,仍然派人盯着。

    这几日的蹊跷,赵偅耳怀疑萧妲在暗中谋划什么,他派人跟紧她身边所有的可疑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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