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夜幕降临,今日晚间刮起了一阵凉风,看来秋天很快就要到了,没想到晋国入秋得这么早。

    萧妲来到晋国将近一个月,她自觉很喜欢这里的人文环境,若非她身后还有成千上万誓死跟随者,她可能会留在晋国定居。

    赵偅耳比昨日来得早,萧妲已然放弃东藏西躲,门也不栅,人也不藏了。

    他进来时,萧妲只轻轻瞥他一眼便收回视线,凭心而论,这男子确实有倾倒世间万千少女的资本,容貌绝美,英姿卓尔,仪态自带王者之气,不过这一切好感都在榻上胡搅蛮缠之时不复存在。

    若她在遇见萧羌之前,先遇见这位的男儿,大概早已芳心暗许。

    从他冰霜裹俊颜的神色来看,他今日似乎心情不佳。

    萧妲看出来,却不打算问,这男人骄傲自负,这种性格是不喜欢别人看出他半点软弱缺点的。况且,若紫兰的计划成行,那她此生应该都不会再踏足晋地,与这人的孽缘也到此为止。

    她近日在了解晋国的人文地志,晋宫的书库她无缘得进,时下完好无损的竹简书籍,民间也不可能见到。

    她让人从市集搜来一些贵族遗弃的残章断书,此时正坐在案前审读。

    赵偅耳气压低沉入内,见她只看了自己一眼便收回视线,心有不满,面上却不显,只一声不吭地走过去,故意紧挨着她的右手坐下。

    右侧身子的温度骤然升高,萧妲想漠视他,也漠视不了,他实在挨得太近,男子肌肤的温度隔着薄衣不断传过来,她嫌热,却不想说话,便谦让地将臀部向左挪了几寸。

    男子也挪了过来,一侧身子还作恶般粘她更紧。

    真是忍无可忍,萧妲干脆起身,将整个软席都让给他。

    可她一起来,男子也跟着起来。

    她忍不住转过身,像只好斗的公鸡昂首瞪他,他身高体长,萧妲已是时下女子身材高挑出众者,但还是比他矮了一头。

    萧妲刚要沉脸质问,忽而想起这些时日每次见到他,两人不是吵就是闹,还闹到榻上厮混,活像两小无猜的冤家,脑子一震,莫不是终日不苟言笑的晋侯用如此幼稚的方法来引她注意吧!

    她细细回想了两人这段时日相处的细节,发现他一个言行一个动作,便能轻易牵动她的情绪,而且她大多时候生气了,却被他以身相诱便能哄好,现在想起,竟还觉得有种微不可察的甜蜜与期待?

    甜蜜,期待,这四个字眼萧妲喜欢萧羌时曾出现过,但此时在赵偅耳身上竟然会有同种感觉?她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对劲,她一定只是馋他的美色,一定是,萧妲宽慰自己。

    在她目不转睛盯着赵偅耳出神之时,赵偅耳还真以为她馋他的美色了,不客气地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往他怀里按。

    他的体温热气滚滚,胸肌莽实,萧妲被他抱住,身体像碰上一块刚在烈阳下晒过的铁石一般,又热又硬,她陡然醒神,垂在身侧的手本能地就去推他的胸腔。

    当然是不可能推动的。

    赵偅耳将她抱得更紧,郎才女貌,两人这般拥抱着极像热恋中亲密的恋人。

    萧妲却不喜欢这般亲密,正要生气,但想起刚才反思得出的结论,她压抑着火气,不断暗示自己不能再被他牵动情绪。

    赵偅耳见她今天不过挣扎两下,就乖巧地任他抱着,不禁偷偷窃喜,以为她终于开始接受他了,又想起今日朝堂之上群卿愤然,逼他亲刃废周后之事,男儿坚韧强大的心第一次感觉被刀剜一般发疼。

    他突然声音发哑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妲,你记住,不管世人怎么议论我们,孤都不允许你离开!”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或许刚见面时,他就想唤了,只是不想唐突了她。

    他这番话,萧妲听得心里发虚,难道他知道了她欲离开晋国的事?

    怎么可能,紫兰都说了,她在曲沃城里的所有人手都是忠心可靠的,且紫兰暗中助自己离开晋国的事,只有她们二人知晓。

    目前萧妲除了说与春听,连锣都没有告知,只让锣去查紫兰背景。

    迟迟不见萧妲答应,赵偅耳心急得到肯定的答案,便松开她的腰身,单手轻轻捏住她的两颊,语气迫切道,“不许离开孤,知否?”那双深邃的眸子直直盯视着萧妲。

    萧妲回看过去,里面竟有灿如星芒的碎光。

    这双盛满深情的双眸突然刺痛萧妲的心,她拉下他捏脸的手,撇过头,转身往榻走去,左右而言其他说了句,“我要睡了。”

    身后响起赵偅耳低沉暗哑的警告,“你莫要将孤的话当玩笑!”

    萧妲才躺到榻上没一会,赵偅耳便携周身热气上来了。

    萧妲背对着他躺着,听得身后吱呀一声,紧接着裘被下温度骤然升高,是他钻进来了。

    两人再次同裘,萧妲已经没有起初那种抗拒的心理,她忽然道,“君侯于戎人手里救出妲,妲感激不甚,但君侯也说过,从前妲曾于你有恩,是以我们之间恩情已两清,君侯无须再执着于还报恩情。”

    她的语气真挚诚恳,但正是听出她语气不似玩笑,赵偅耳气得笑了两声,而后恼怒地咬着后槽牙道,“既然夫人如此说了,那孤的恩情是还清了,但夫人要还孤的恩,孤却觉得未清,不若夫人给孤生个孩子还恩可好?”

    他说着,还不给萧妲反应的机会,伸出狼爪就开始上下其手。

    胸脯突然遭袭,萧妲忍不住低吟一声,伸手拉开他作乱的爪子,因为他不停地挑逗着,她声音都吓得变了调,呵斥的话说出来竟成了娇嗔,“放手.......”

    这娇柔的声音一出,赵偅耳本只是戏弄她的心理轰然崩塌,体内的邪火顿时被撩起,手开始往下游走。

    意识到他来真的,萧妲立刻夹紧双腿,“放手。”她尽可能稳住语调羞愤道,“不许再摸。”

    从她不悦的语气能听出,她是真的生气了。

    赵偅耳很是听话地停了动作,轻言服软,“好,孤不摸。”

    嘴上这般说着,手却又不老实起来,去拉萧妲的手,语调很是可怜兮兮道,“孤不摸夫人,那夫人摸我可好?”

    “什么?”萧妲简直要气疯了,可还没等她拒绝,她的手已经被拉下去,摸到了他的裆下,手一烫,她惊骇得想要缩回手,却被男人死死按住,正要开口怒骂无耻。

    赵偅耳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将她另一只手十指紧扣摁在枕边,以唇封住了她的口。

    萧妲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他还不断地加深亲吻的力度,两具躯体紧密得要将彼此嵌进身体里。

    这般无缝隙的亲密,萧妲感觉肋骨都要断了。

    可不得不说,他亲吻的技巧一次比一次好,萧妲甚至有些沉迷他的亲吻,无意识地,身子渐渐软了下去。

    察觉她不再抗拒,赵偅耳得心应手地开始剥她的衣裳......

    又一夜荒谬迷乱,萧妲翌日醒来觉得无比懊悔,她将头发抓得乱七八糟,反省着自己为何总是轻易让他得逞。

    春进来伺候她梳洗之时,看到女君头发蓬乱心不在焉的样子,大吃一惊,以为女君怎么了,惊呼道,“女君,女君,你没事吧?”

    不怪春如此大惊小怪,自她来到萧妲身边,便是还没成为周王后那段时期,无论人前人后,女君姿容都是端庄自信之态,今日突见颓废之像,怎能叫人不惊诧。

    萧妲缓缓抬起头,拨开头发,露出脸来,她精致的容颜因为男子宠幸平添了几分妩媚,美目水波潋滟。

    她的耳边锁骨乃至手臂都有大小不一的红印子,本是惹人遐想之景,未经人事的春看着却替女君感到肉疼。

    “无事。”因一夜吟泣,萧妲此刻说起话来,声音细软又娇媚,听起来很是酥骨。

    萧妲听了自己的声音,不禁皱眉,她不喜欢这样娇滴滴的音色。

    她干咳几声,试图以此恢复本音。

    春以为她喉咙干涸,赶紧给她端来水。

    口也是渴的,她喝了下去,再说话时,声音总算没那么娇媚了。

    春一边伺候她起榻,一边小声告诉她,曲沃近日忽然冒出的关于废周后的传言。

    传言称废周后根本不是玄国公女,其真实身份不过一人尽可夫的贱姬,在嫁于先周王之前,早不知委身了多少男子。

    传言还说她暗中勾结了某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子,助那人夺得君候之位。正因为这层关系,犬戎人入侵洛阳之时,那位成为君侯的庶子才会特意赶去救出废后。

    废后手段高明,竟还哄得那位君侯娶她为正妻。

    春说完,去看女君反应,却见女君看着铜镜出神。

    难怪,赵偅耳昨晚会无缘无故说不许她离开他的话,亏她还以为他神通广大知道她要离开晋国的事,既然他并非知道自己要离开晋国,那说明计划还可继续成行。

    耳边是春担忧的声音,“女君,女君......”

    萧妲回过神,朝她温婉笑了笑,“我无事。”

    见女君并未在乎她所说的传言,她心下稍安,又提起了另一件事来,“话说有一事很是奇怪。”

    “什么事?”萧妲问。

    “今日婢子还未在官驿见到锣公公。”怕萧妲不觉得奇怪,春特意说道,“婢子曾与锣公公约定,每日清晨他会在井边草丛边画圆,以证他行迹安全,可今日婢子却未见着那圆。”

    锣是以奴婢身份潜藏在官驿中的,方便她们与外界人马传信,可约定好的事却忽然停了,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的踪迹泄露了。

    锣若是被人抓了,那萧妲与外界的联系基本断了,让春去联系那些人是不可能的,若是春去了,无异于敲锣打鼓告诉别人她暗中谋划之事。

    萧妲蹙眉思考着,谁是最有可能抓走锣的人。

    与此同时,赵偅耳成为晋侯前居住的公子府,终于迎来了它许久未归的主人,不过,它主人不是来长住的,只是到此审讯一人。

    这座公子府,有个深幽不见底的地下暗室,赵偅耳上位前时常用这暗室审讯异己。

    多年不用,这暗室如今很是静谧,想当年,暗室最为‘热闹‘之时,这里的惨叫声连年都是日日不绝的。

    暗室墙上、地上、头顶五花八门的刑具不下百种,阴森的视线,加上可怖的物什,常人一进来便会吓到头皮发麻,手脚发软。

    可对于踩踏着血肉白骨上位的人来说,这里不过他当年闲暇之时的消遣。

    赵偅耳并非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他五岁成为周国质子,直到八岁才离开周国。周国忍辱的日子磨砺强大了他的心智,以至于尚且年幼的他,很早就明白权位他若不争,他便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掌控的道理。

    困在周国的他,如龙困浅滩,无法施展自己的智谋。

    所以萧妲不知道,她当年随意的策划,于这位未来的晋侯而言情义多深。

    赵偅耳当年获得自由后,一边低调地掩藏自己数年,一边暗中培育势力。

    在先侯嫡子与士卿要扶持的公子争夺储位之时,他自请守边境,凭着足智多谋,勇猛过人都心智,他带领的战役势如破竹,百战百胜,收服了边境士卒的人心。

    以至于到晋侯病重之时,那些士卒不认兵符,只认他们的庇佑神公子赵偅耳。

    时下武力才是王道,拥兵百万的赵偅耳很轻易地进了晋宫,成为现晋侯。

    可以说,这暗室见证了赵偅耳尘封的黑历史。

    虽然赵偅耳此时是来审讯人的,却未让人用刑,因为那人正是锣。

    锣是萧妲的心腹,他不能用狠毒的手段逼供,惹来他美人仇恨。

    不过,不用上刑具,审讯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姬夫人为何让你查她那位好姐妹,可是那人身份有疑?”

    “姬夫人还保留有多少心腹人手?”

    “他们都在何处?”

    “夫人她是否在策划另投他国?”

    ......

    谷替君侯问了十几个问题,锣耳目皆紧闭,还无人如此挑战过赵偅耳的权威。

    但即便没得到任何他想知道的答案,赵偅耳也不打算用刑,他离开前交代谷,“莫要让他身上有伤,保证他性命无碍,明日午时前孤要知道刚才所问的答案。”

    这可难为死谷了。

    赵偅耳从暗室离开,才到晋宫门口,便有官驿的暗探急忙来报,官驿着火一事。

    赵偅耳心头微微一震,立即弃车骑马掉头前往官驿。

    官驿的火来得又急又诡异,赵偅耳到的时候,整个官驿火势燎原,已见不到半块没火的地。

    赵偅耳面色阴郁,眸光森冷盯着眼前火光冲天的官驿,他刚才下马之时,便有驿官上前汇报,告诉他起火之前有群不明人物闯入官驿,一进去就烧杀抢掠,还带走了废周后。

    驿官说到这里时,赵偅耳目光凌厉地瞪了他一眼。

    驿官怕死,在不明人物闯进官驿之时,便偷偷跑了出来,此时被君候一瞪,心虚得很,忙把头缩得跟鹌鹑一样。

    不过,也要感谢他怕死,赵偅耳还能知道萧妲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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