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屿修目送着她离开,看着最后一抹暗红车尾灯线消隐在车库尽头,才转身上楼。

    回到家,他把外套脱了扔在客厅沙发上,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身子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想放空休憩,耳朵的潮红还未散去,英俊的脸庞喜怒难辨,眼神深沉,禁不住心头思绪万千。

    她刚刚没有给一句解释就绝尘而去。

    他们最后草草收拾了一下,她跨回坐到驾驶座,只说了一句话,“再见,岑先生。”

    而且,还不是看着他说。

    他只好下车,不然在她看来便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无耻之徒了。

    可是,他并没有那种男人的暗爽,反倒有些矫情的不甘心,为什么?

    他不禁回想她犹如狂风骤雨的吻,还有她妩媚又迷惘的眼神,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也是正常的男人,在她这么主动地引诱下,他不可能坐怀不乱,身下被她撩拨得早已起反应,早已血脉喷张。

    残存的理智让他一直游走在拒绝和从命的边缘。

    是什么让他放弃最后一道防线?

    岑屿修紧皱的眉目突然舒展了一下,嘴角不可察地弯了弯,溢出傻笑抑或是苦笑。

    是当时他凝视她的眼眸,有一瞬间他居然在构想和她的未来。

    和她的未来......

    于是,他缴械了。

    又想起她搂抱着他的头,不断冲击他耳膜的呻吟声和低喘声,而他忍不住加大了握着她腰肢的力道,帮她,她好像觉察到了他的最亢奋。

    她低喃着说,给我。

    他犹豫。

    她又轻声呢喃,没关系。

    他不得不承认已然成为她的裙下之臣,他想起最开始她胜券在握的样子,突然又觉得很恼,像是后知后觉地,才开始质疑,自己究竟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他就这么在沙发坐了一夜。

    楚伊觉得自己开车从来没有这么混混沌沌过,幸好这个雨夜,路上几乎没有车。

    一回到家,她就奔向浴室,拧开花洒,刚开始流出来的水凉飕飕的,淋得她一阵颤栗,衣服湿漉漉地贴着身体,沉重得让她瘫坐了下来。她撩开湿透的遮住眼睛的头发,蓦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一把辛酸泪和慢慢变温暖的水交织,让她感觉脸烫烫的。

    许久,心情平复之后,她仔仔细细地冲洗身体。

    外面雨停了,楚伊浑身疲软很想直接上床睡觉,有啥事情明天再说,但她想了想还是披上一件外套,走出家门来到一家药房买了盒紧急避孕药。

    回到家,从包里掏出手机一看,没有任何的信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她又打开相册,点开了一个视频,视频画面有节奏地抖动,那是行车记录仪拍下的,地点是在绿城的地下停车场,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那视频的声音,那是一阵阵男女急促的呻吟声,让人听了为之一震,可楚伊只觉得恶心,恶心却驱之不散地折磨了她好长一段时间,直到今天。

    她收起眼里那一抹绝情,手指轻点右下角的按钮,在跳出的提示里,没有犹豫地点了一下——删除视频。

    也许她的所作所为不过是饮鸩止渴,那就饮鸩止渴吧,她甘愿承受后果。

    她刻意地不去想岑屿修,不去想在车里发生的一切。

    她当然也有脸红心跳,只是更多的是歉愧。歉愧之中又有些瑟瑟,尤其是想到他当时看她的眼神,像是突然掉进羊羔群的雏狼,在小小的困惑之后,清醒之后眼里幽光四射。

    晨曦透过客厅的纱帘洒在岑屿修的脸上,他迷糊地慢慢睁开眼,起身走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精神从涣散慢慢转为清醒。

    收拾了一番才下楼,林叔已经在车库等他了。

    “屿修,你看起来很疲惫,没休息好吗?”开了一段路后,林叔透过后视镜问道。

    “嗯。”他不否认,揉了揉眉头。

    “要不要送你回家再睡会儿,我中午再来接你?”林叔又关怀问道。

    “不要紧,早上还有会议要开。”

    “行,那你在车上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好,谢谢林叔。”

    林叔又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淳厚地笑了笑,带着长辈式的欣慰,他当了屿修十几年的专职司机,不仅对他的行程了如指掌,对他的生活也是洞若观火。

    昨天听到他跟一个楚小姐约了晚餐,他还为之高兴了一会儿,但是昨晚送他到凯德晶萃后,他却让他一个小时后来接他,就顿时明白应该只是普通的商务晚餐,否则约会一个小时怎么够。但是当他一个小时后准备去接他时又说不用去接他了,他便猜测一定是那位楚小姐送他回来。至于屿修为什么昨晚没休息好,他不便僭越地去猜测了,只觉得应该不是坏事。

    “总经理,早上好。”公司前台的两个小姑娘早就瞧见了岑屿修的身影,站起来等他走近了便恭敬问候。

    岑屿修微微颔首,便走向办公室。

    “嘿Annie。”其中一个小姑娘碰了碰旁边人的手肘,暗戳戳地问:“总经理今天是不是不太一样?”

    Annie点了点头,好像带着点情绪,黯淡地说:“他比平时晚来了十二分钟,也没有跟我们说早上好。”

    Annie看着办公室的方向像是思索了一下,转过头吞吞吐吐地对莹莹说:“那个,莹莹,我离开一下,到楼下买点东西。”

    莹莹正在打理文件,头也不抬地回道:“哦好,你去吧。”

    过了一会儿,莹莹看到Annie回来了,手上提着一杯咖啡,顿时明白了,朝她调皮地眨了眨眼,又指了指总经理办公室的方向,算是给她加油打气,Annie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很快,莹莹就看到Annie从办公室出来了,手空空的,但表情不太对劲,忙凑过去问:“怎么了,总经理跟你说了什么?”

    “他给我报销了咖啡钱,还多付了一杯的钱答谢我。”Annie哭丧着脸。

    “啊!”莹莹十分同情地抱住她,给她安慰,“你呀还是学学我吧,当墙头一样看待,犯犯花痴就够了,不要那么真情实感,小心沦为别人的笑柄。”

    Annie哀怨地看了莹莹一眼,垂下头也不说什么,埋头开始干活。

    不止她们两个人,公司还有别的姑娘明里暗里喜欢着总经理,这都见怪不怪了,颜控时代谁都会对帅哥多看两眼,加上年轻有为,公司总经理的光环傍身,这样的男人谁不青睐。莹莹看得通透,也不会鄙视Annie的行为,Annie充其量是将总经理视作自己的本命,怀抱些少女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有那些死皮赖脸不知廉耻的女人她才鄙视呢,从她细微的观察中得出论断,她的总经理洁身自好严于律己,对女下属极有分寸感,言谈举止中不曾有过半点跟人暧昧的意味,也因此她才十分钦慕,否则她早就果断脱粉了。

    “哎,你还记得上次那个姐姐吗?她当时点名道姓要找渠道部的程经理,最后却是总经理叫我去办公室送客,我去的时候程经理根本不在,我至今都猜不出来这里边的关系。”莹莹八卦兮兮地跟Annie闲聊。

    “那就别猜啦,说不定就只是找程经理谈业务,结果换成跟总经理谈了。”Annie淡淡地搪塞她,她比较内敛也不太关注旁事,不像莹莹那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哪有谈业务没有事先预约好时间的?而且那天我在洗手间碰到了程经理,明显感觉她脸色很不好。”莹莹继续嘀嘀咕咕。

    “唉,不知道那个姐姐还会不会来。”莹莹自顾自地说。

    本来不打算理会莹莹的Annie听到这一句,忍不住揶揄她,“你怎么一口一个姐姐的,就因为人家冲你笑了一笑啊,人家又不认识你。”

    “你不觉得那个姐姐又美又飒吗?她当时对我那一笑,妈呀,太杀我了,我要是男的,二话不说直接跪倒。”

    Annie眼神又黯淡了下来,她还记得莹莹那天送走人家回来就感叹了一句,“这姐姐跟总经理简直绝配。”这句话也成了她心头的一个小疙瘩,她当时也掩饰不了对那个姐姐艳羡的眼神,比起嫉妒她,可能更多的是妄自菲薄吧。

    岑屿修坐在会议室静静地听完下属的工作汇报,简明扼要地作出了指示,便吩咐散会了,下属们对他不苟言笑的脸早已习以为常,在他手下做事其实也轻松,别瞒报别擅作主张,心思放在正事上,别在他眼皮底下搞些有的没的,他向来任人唯贤,干得不好直接劝退,很是铁面无私,不过被劝退的员工也没见对他颇有微词,大家猜测应该是给的辞退费不菲。

    岑屿修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想闭目养神,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楚伊,她这是不打算给自己回个电话了吗?

    下午聆听一个下属的单独汇报时,他心不在焉,连下属都看出来了,下属很识趣地简述完并说会做一份书面汇报给他,他认可地点了点了,说了声“谢谢”。

    等下属离开办公室,他拿起电话翻出通话记录,拨打了出去。

    响了十几秒,对方才接电话。

    “楚小姐。”

    “岑先生。”

    “我想见你。”他直截了当地说。

    她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现在在南京,出差。”声音带着点歉意,然后像是思忖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骗你。”

    “好。”

    他挂了电话,又冷静地打了个电话让林叔来接他,再吩咐助理帮他订一张到南京的高铁票。

    林叔知道他要去火车站时十分诧异,这显然不在他今天的行程范围里,但是也不好多问。

    路上的时候,岑屿修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母亲特意来提醒他别忘了今晚跟胡小姐的晚餐,还嘱咐他注重一下仪容仪表,他这才发觉他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妈,麻烦替我跟胡小姐道个歉,我不能赴约了。”他说的是不能赴约,没有加时间状语,他已经不打算换个时间赴约了。

    母亲疑惑地追问原因,他说等他回去了自会说明,母亲只得无奈应允。

    “屿修,你母亲应该会给我打电话询问,需要我怎么跟她说吗?”林叔等他挂了电话,开口征求意见。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去南京见一个人,您实话实说就好。”

    “嗯。”林叔点了点,脸上平削的线条显得人很沉稳,但眼周的皱纹加深了几分,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露出了些许笑意。

    楚伊这边结束了跟客户的会议,回到酒店已是六点多,跟同事分配了一下活儿,她又继续打开电脑处理工作,一整天高强度的工作让她无法分心去想别的,她只想着赶紧处理完手头的活儿,空出时间,一心一意地面对昨晚的事,给对方一个交代。

    下午接到岑屿修的电话时,她并不感到惊讶,甚至觉得这通电话比预想的来得晚,但是听到他的声音心口不期然地缩了缩,然后像是有人在心的湖泊投掷一颗石头,涟漪一圈一圈地漫延开来,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本想跟他约个时间谈谈,没想到他却挂掉了,只好作罢,等回上海了再找他吧。

    手机突然响起来了,楚伊已经记住了那个号码,是他,楚伊晃了一下神,等反应过来连忙接了起来。

    “楚小姐,我现在在南京了,你在哪里?”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低沉,还有点沙哑干涩。

    楚伊顿时心脏不可抑制地收缩了一下,她半信半疑,可是直觉告诉她他不会说假话。

    “我在新丽晶酒店,你……现在要过来吗?”她压制住心中的惊讶不已,尽力保持声调的平静。

    “是。”

    楚伊迟疑了一下,然后故作淡定地说:“……我的房间号是502,你到了可以直接上来。”

    “好。”

    放下电话,楚伊眼神呆滞地看着电脑屏幕,脑海里却竭力地思索着目前的境况。

    他刚刚说他现在在南京了,再结合下午他那通电话到现在的时间间隔,显而易见的,他从上海专程赶来南京找她,甚至可以说是马不停蹄,没有一丝耽搁。

    他迫不及待地要见自己。

    楚伊感觉心头一震,回想到昨晚车里的一幕幕,楚伊脸噗的一下红了。

    他来要做什么呢?

    兴师问罪?但是他的话里没有任何的讥诮和声讨意味。

    讨要说法?但是也无需急于一时,他不是沉不住气的人。

    他一定要面见自己,是有什么庄严肃穆的原因吗?

    一想到等会儿就会见到他,楚伊蓦地心跳加速,又紧张又忐忑,好像还隐隐有点期待,似乎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思绪有点儿乱,楚伊拿起桌面的水杯喝了一口,突然心头浮出一个猜测,这个猜测令她顷刻间觉得又惊慌又羞耻,她很想把这个猜测塞回去,拍下去,可是越压制反弹得越厉害,细细一琢磨,悲哀地发现并非没有这个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令她不得不基于这个猜测去思考对策和做好心理建设。

    既然做了,她甘愿承受后果,有的事看淡了也可以不耻,否则逃避更令人不齿,在“不耻”和“不齿”之间楚伊毫无疑问要选择“不耻”。

    想及此,楚伊居然霍然轻松了一些,她打开手机翻找出了一份报告,发给了岑屿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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