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高中还流行文理分班，季慈擅长数学和理综，分班时选了理科。高中前两年，她没少听身边女生提起祁然，讨论的话题无非就是他很帅，很白，很清秀，很招女生喜欢。
祁然和她不在一个楼层，每次碰面也仅是跑操时匆匆那一瞥，和同级男生比起来，他的确散发出不同的磁场，会让人不自觉多看上几眼。
高三那年重新分班，祁然在她隔壁班，两人的“交集”也逐渐多了起来。
多少次课间外出打水时不期然的目光相遇，仅仅多停留两秒，季慈都觉得像跨越万水千山那般长。有时会因为对视时他赤诚的目光而暗自窃喜；有时她又会假装没看到他，却在祁然离开时疯狂寻找他的影子。
关于他的话题依旧络绎不绝，女孩儿们不知道的是，一向“寡言”的季慈也和他染上千丝万缕的联系。
深秋的某天，她和祁然终于有了一次完全意义上的交流。
那天，季慈学生卡莫名其妙消失，学生卡很重要，平时去食堂和超市都会用到，翻遍课桌也没找到，排队打水时她在想什么时间合适去补办一张。
身后传来一道清冽的嗓音，他说，“同学，你好。”
季慈略带愁容地转身，看清身后站着的人后，她不争气地愣住好几秒。胸腔内的小鹿怦怦乱跳，那一刻，周围一切全部沦为背景板，季慈的世界只有他和她。
她嘴唇微启，强撑淡定，“你...你好。”
季慈觉得自己现在一定狼狈极了。
祁然唇角上扬，掏出一张学生卡递给她，语速平稳：“季慈同学，你的学生卡。”
季慈二字从他嘴里说出竟觉如此动听。
季慈低眸望了眼学生卡上她憨态可掬的笑容，又抬头看他。
晚霞还未散净，最后一点余辉通过窗户抚在他脸上，照在他蓝白相间的校服上。少年浓密的眼睫发着光亮，又黑又长的像一把小扇子，小扇子跟随主人的呼吸轻轻舞动着，让季慈这颗本不坚定的心脏越发飘摇，东奔西窜。
伸手捏住学生卡一角，对角线另一侧便是他葱白的指关节，手背上还泛着青色纹路，季慈不敢再抬头，低声说：“谢谢。”
“没事。”
指腹还放在上面，盯着照片上女生嘴角处浅浅的梨涡，祁然的声音像久旱的甘霖，他说：“照片上的你很可爱。”
*
祁然的笑容逐渐模糊，季慈陡然睁圆双眼，仿佛做了一个噩梦，她的后背和额头沾上薄汗。人确是再无一点睡意，她也不知现在是几点，耳边是沉重且规律的呼吸，季慈一直睁眼到天亮。
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普通感冒，吃过药好好睡一觉就会好。谁曾想清晨时分额头又烫起来，嗓子眼像是能拱出团火，上课也是无精打采。就这样恹恹度过几日，虽然低烧已退，感冒后遗症接踵而至，鼻塞，咳嗽双管齐下，弄得人尽显疲惫。
瞧她惨白的唇色，叶语卿劝她今天不要去家教。
季慈觉得第一天请假不太好，吃完感冒药打车去了悦庭庄园。
一场春雨一场暖，室外气温不算低，季慈套了件薄卫衣，浅色牛仔裤，帆布鞋，高马尾，俨然一副清纯女大打扮。
如果排除她略显疲惫的眼眸，一切都很好。
悦庭庄园作为高档别墅，外人进入均要刷卡扫脸，季慈哪想到这么多，毕竟上次出入都是跟着别人。她在门口站着等，可能里面的人都不需要太早上班，眼看快八点，连个出门遛狗的人都没有。
门口保安望了她好几眼。
季慈也等着急了，眼看快到上课时间，正欲打电话告知陈女士自己这边的情况。
一辆黑色奥迪驶入视线，看清车牌尾号，感冒后遗症上来了，嗓子一阵干痒涩。
车子停在门口的阴凉亭下，她攥紧单肩包的背带，向后退几步。
主驾下来一个男人，身姿侧颜有些眼熟，季慈认出他是那晚的司机。
他同样发现了季慈，可能在叶清楠身边呆年头久了，学会他那套为人处世的套路，原本该有疑惑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淡淡地扫一眼然后回眸。
他的脸在扫描仪上逐渐放大，随即“嘀”的一声响，横在两根门柱之间的透明隔板消失。
顾不上其他，季慈小步跟上去。那晚没机会，现在她可以细品这里的一草一木，脚下的每寸土地都充斥着金钱的味道，中央造了一个巨大的人工喷泉，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细钻的光芒，周围有可供锻炼的健身器材，还有专门为溜狗人士准备的宽大草坪。季慈的表现并没有很吃惊意外过了喷泉，两人分道扬镳，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季慈要找的楼是D85，坐电梯到八楼，走到廊道尽头按下门铃，开门的是那位陈女士。在室外等了挺长时间，她鼻尖冻通红，嗓音带着病期的凝厚，“不好意思，刚被困在外面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陈女士说没事，邀请她进屋，对着里屋喊：“奕辰，家教老师来了。”
卧室门从内打开，逆着光走出一个男生，身着棕色家居服，睡眼惺忪。看清季慈模样，他慵懒的眼神明显亮了下，下巴朝她那儿扬了扬，伸出右手，很“友善”地打招呼，“你好呀，美女老师。”
陈女士见不惯他这套作风，“对老师态度好一点，别拿出在外面那一套。”
“行。”他尾音拖长，不咸不淡来了句。
季慈迎上掌心，很轻地一扣，温声说了句你好。
鼻音很厚重，他从胸腔内发出丝闷笑，大掌加了几分力，语气散漫且轻佻，“等我啊。”
陈女士皱起了眉，季慈不在意。
趁人洗漱换衣的功夫，陈女士给她做心理建设，“我和他爸离婚早，我平时工作也忙没时间管他，所以才让他染上这些坏毛病，小季，你多忍让一些。”
她没告诉季慈，她是这个月第四位家教老师。
季慈颔首道：“我知道的，您别担心。”
季慈去到卧室，一进屋就险些被屋内刺鼻的烟味逼退，厚重的窗帘挡住外面的光线，她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房间有了些生气。书桌上摆着一摞书和烟灰缸，燃烧完的烟蒂一层层摞叠摆成花朵模样，昭示主人顽劣的兴趣。
不浪漫很恐怖。
艰难移眼，季慈觉得这里没有她的容身之处，故在床沿找了个地方坐下。
等了十分钟，那个叫奕辰的男生终于慢慢悠悠进来。他已经换好卫衣，头发也不似先前那般蓬乱，整个人清爽许多，他站在季慈跟前，头微微垂下，眼里是放荡不羁的笑容，“自我介绍一下，陈奕辰。”
季慈语气温和，自我介绍，“季慈，奕辰同学你好。”
“行。”陈奕辰抽开椅子，长腿搭在桌子角，瞅着眼前这摞书，他挑眉，“美女老师，那我们就开始吧。”
季慈问：“你现在词汇量有多少？”
“多少？”他点了几下太阳穴，“两百个够不够？”
季慈没回答他的问题，起身翻出本词汇书摆在他眼前，反客为主，“奕辰同学，开始吧。”
陈奕辰背单词，季慈在一旁耐心为纠正他发音时舌头的位置，语调轻柔而缓慢。背了二十分钟，越看越觉得这些单词长得TM一模一样，他不耐烦地把书“嗖”一下撂在桌面，书封将点划过她脸颊，季慈微愣。
陈奕辰从抽屉掏出盒新烟，拖着腔调，“美女老师，学累了抽根烟行不行？要不越学越没劲儿。”他已经把火点上了，“你要是介意的话，可以先去客厅等着，等我抽完叫你。”
季慈长舒口气，告诉自己要淡定，看了眼时间，她说，“我就在这里等着。同时我也尊重你的习惯。给你五分钟，五分钟内能吸多少就吸多少，五分钟后请你把烟收起来。”
隔着烟雾，陈轻佻的眉色投射向她，“我要是说不呢？”
季慈轻笑着，声音也是异常温柔的，仿佛生来不会发火一般：“其实我一直感觉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是相互的，但奕辰同学，你刚才给我说不的机会了吗？”
陈奕辰顿了几秒，烟灰也忘记弹掉，任由它自由降落。
季慈接着不疾不徐地告诉他：“人与人之间又是平等的，为什么你没给我的，却要我给你？”
陈奕辰不说话了，默默抽着烟。
季慈淡定提醒他，“还有四分钟。”
感冒闻不得烟味，烟丝飘入口腔，嗓子又是灼痒的痛，季慈低头咳嗽了好几下。发现她带着血丝的眼瞳，正欲抽第三根烟的陈奕辰收手。他什么也没说，拿起词汇书挡住自己的脸，把季慈隔离在外。
听着他笨拙的发音，季慈无声一笑，主动为他纠正单词的发音，并给他标注出哪里重读，哪里弱读。好似故意和她作对似的，陈奕辰不出声了，依旧顶着那张冰块脸，但听话能力提升不少。
上午时间过得很快，除了背单词，季慈还给他找了几篇外刊练习听力，告诉他考试题型以及复习计划。
陈奕辰再未抽烟，他漫不经心地听着，眉宇间露出淡淡的燥意，十一点过十分，补课结束，他整个人明显松弛下来。
季慈收拾完东西，背上单肩包，望向陈奕辰，他的目光依旧是散漫的，却少了来时的轻佻。
她唇角勾了抹笑，“谢谢你，陈奕辰同学。”
他阿谀道：“季老师辛苦一上午，该说谢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季慈摇头，“家教是我的工作，我和你之间本质上是雇主和员工的关系，地位你在我之上，你觉得我不顺眼大抵可以把我炒了，但是你没有。”她缓了几秒，又说，“所以我才要说谢谢你，谢谢你因为顾及到我，而委屈了自己。”
这个委屈的意思他听明白了。
陈奕辰打了支烟，阴阳：“不得不说季老师这口才真是了得，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要不要回头告诉我妈给你多加几百块钱？”
季慈：“这倒不必，我只希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然后得到我应该得到的报酬。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提出解雇，如果没有的话，那请你继续委屈自己一阵子。”
“行，”他调整转椅的方向，后脑勺对着季慈，语气平平：“走的时候别忘关门。”
季慈没说什么，几步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正欲向下用力时，陈奕辰的声音再度飘来，“美女老师，明天八点见，可别再迟到了。”
季慈无声浅笑，关好卧室门出来。陈女士将这次补习的费用微信转给她，又给了她进小区的感应卡。
和陈奕辰斗智斗勇没感觉出哪里不适，一接触室外的空气，身体犹如被抽丝般，站都站不稳，借用故人的一句便是，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从里面出去不需要刷卡，季慈出小区，沿着前面的柏油道路走，大约走出四五百米便气喘吁吁，口腔内已经泌出甜腥味，她瘫坐在路边长椅。期间有好几辆豪车经过，车标有带马的，一个圈的，还有四个圈的，还有一些她连见都没见过。
今天阳光很好，明媚却不刺眼，她阖上眼皮，双腿完全舒展开，仰面朝天吮吸太阳的雨露，南方的春天就是来得更早一些，就连风都是暖洋洋的。
醉在其中的她丝毫没注意路边忽然停下的黑色奥迪。
祁然和她不在一个楼层，每次碰面也仅是跑操时匆匆那一瞥，和同级男生比起来，他的确散发出不同的磁场，会让人不自觉多看上几眼。
高三那年重新分班，祁然在她隔壁班，两人的“交集”也逐渐多了起来。
多少次课间外出打水时不期然的目光相遇，仅仅多停留两秒，季慈都觉得像跨越万水千山那般长。有时会因为对视时他赤诚的目光而暗自窃喜；有时她又会假装没看到他，却在祁然离开时疯狂寻找他的影子。
关于他的话题依旧络绎不绝，女孩儿们不知道的是，一向“寡言”的季慈也和他染上千丝万缕的联系。
深秋的某天，她和祁然终于有了一次完全意义上的交流。
那天，季慈学生卡莫名其妙消失，学生卡很重要，平时去食堂和超市都会用到，翻遍课桌也没找到，排队打水时她在想什么时间合适去补办一张。
身后传来一道清冽的嗓音，他说，“同学，你好。”
季慈略带愁容地转身，看清身后站着的人后，她不争气地愣住好几秒。胸腔内的小鹿怦怦乱跳，那一刻，周围一切全部沦为背景板，季慈的世界只有他和她。
她嘴唇微启，强撑淡定，“你...你好。”
季慈觉得自己现在一定狼狈极了。
祁然唇角上扬，掏出一张学生卡递给她，语速平稳：“季慈同学，你的学生卡。”
季慈二字从他嘴里说出竟觉如此动听。
季慈低眸望了眼学生卡上她憨态可掬的笑容，又抬头看他。
晚霞还未散净，最后一点余辉通过窗户抚在他脸上，照在他蓝白相间的校服上。少年浓密的眼睫发着光亮，又黑又长的像一把小扇子，小扇子跟随主人的呼吸轻轻舞动着，让季慈这颗本不坚定的心脏越发飘摇，东奔西窜。
伸手捏住学生卡一角，对角线另一侧便是他葱白的指关节，手背上还泛着青色纹路，季慈不敢再抬头，低声说：“谢谢。”
“没事。”
指腹还放在上面，盯着照片上女生嘴角处浅浅的梨涡，祁然的声音像久旱的甘霖，他说：“照片上的你很可爱。”
*
祁然的笑容逐渐模糊，季慈陡然睁圆双眼，仿佛做了一个噩梦，她的后背和额头沾上薄汗。人确是再无一点睡意，她也不知现在是几点，耳边是沉重且规律的呼吸，季慈一直睁眼到天亮。
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普通感冒，吃过药好好睡一觉就会好。谁曾想清晨时分额头又烫起来，嗓子眼像是能拱出团火，上课也是无精打采。就这样恹恹度过几日，虽然低烧已退，感冒后遗症接踵而至，鼻塞，咳嗽双管齐下，弄得人尽显疲惫。
瞧她惨白的唇色，叶语卿劝她今天不要去家教。
季慈觉得第一天请假不太好，吃完感冒药打车去了悦庭庄园。
一场春雨一场暖，室外气温不算低，季慈套了件薄卫衣，浅色牛仔裤，帆布鞋，高马尾，俨然一副清纯女大打扮。
如果排除她略显疲惫的眼眸，一切都很好。
悦庭庄园作为高档别墅，外人进入均要刷卡扫脸，季慈哪想到这么多，毕竟上次出入都是跟着别人。她在门口站着等，可能里面的人都不需要太早上班，眼看快八点，连个出门遛狗的人都没有。
门口保安望了她好几眼。
季慈也等着急了，眼看快到上课时间，正欲打电话告知陈女士自己这边的情况。
一辆黑色奥迪驶入视线，看清车牌尾号，感冒后遗症上来了，嗓子一阵干痒涩。
车子停在门口的阴凉亭下，她攥紧单肩包的背带，向后退几步。
主驾下来一个男人，身姿侧颜有些眼熟，季慈认出他是那晚的司机。
他同样发现了季慈，可能在叶清楠身边呆年头久了，学会他那套为人处世的套路，原本该有疑惑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淡淡地扫一眼然后回眸。
他的脸在扫描仪上逐渐放大，随即“嘀”的一声响，横在两根门柱之间的透明隔板消失。
顾不上其他，季慈小步跟上去。那晚没机会，现在她可以细品这里的一草一木，脚下的每寸土地都充斥着金钱的味道，中央造了一个巨大的人工喷泉，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细钻的光芒，周围有可供锻炼的健身器材，还有专门为溜狗人士准备的宽大草坪。季慈的表现并没有很吃惊意外过了喷泉，两人分道扬镳，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季慈要找的楼是D85，坐电梯到八楼，走到廊道尽头按下门铃，开门的是那位陈女士。在室外等了挺长时间，她鼻尖冻通红，嗓音带着病期的凝厚，“不好意思，刚被困在外面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陈女士说没事，邀请她进屋，对着里屋喊：“奕辰，家教老师来了。”
卧室门从内打开，逆着光走出一个男生，身着棕色家居服，睡眼惺忪。看清季慈模样，他慵懒的眼神明显亮了下，下巴朝她那儿扬了扬，伸出右手，很“友善”地打招呼，“你好呀，美女老师。”
陈女士见不惯他这套作风，“对老师态度好一点，别拿出在外面那一套。”
“行。”他尾音拖长，不咸不淡来了句。
季慈迎上掌心，很轻地一扣，温声说了句你好。
鼻音很厚重，他从胸腔内发出丝闷笑，大掌加了几分力，语气散漫且轻佻，“等我啊。”
陈女士皱起了眉，季慈不在意。
趁人洗漱换衣的功夫，陈女士给她做心理建设，“我和他爸离婚早，我平时工作也忙没时间管他，所以才让他染上这些坏毛病，小季，你多忍让一些。”
她没告诉季慈，她是这个月第四位家教老师。
季慈颔首道：“我知道的，您别担心。”
季慈去到卧室，一进屋就险些被屋内刺鼻的烟味逼退，厚重的窗帘挡住外面的光线，她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房间有了些生气。书桌上摆着一摞书和烟灰缸，燃烧完的烟蒂一层层摞叠摆成花朵模样，昭示主人顽劣的兴趣。
不浪漫很恐怖。
艰难移眼，季慈觉得这里没有她的容身之处，故在床沿找了个地方坐下。
等了十分钟，那个叫奕辰的男生终于慢慢悠悠进来。他已经换好卫衣，头发也不似先前那般蓬乱，整个人清爽许多，他站在季慈跟前，头微微垂下，眼里是放荡不羁的笑容，“自我介绍一下，陈奕辰。”
季慈语气温和，自我介绍，“季慈，奕辰同学你好。”
“行。”陈奕辰抽开椅子，长腿搭在桌子角，瞅着眼前这摞书，他挑眉，“美女老师，那我们就开始吧。”
季慈问：“你现在词汇量有多少？”
“多少？”他点了几下太阳穴，“两百个够不够？”
季慈没回答他的问题，起身翻出本词汇书摆在他眼前，反客为主，“奕辰同学，开始吧。”
陈奕辰背单词，季慈在一旁耐心为纠正他发音时舌头的位置，语调轻柔而缓慢。背了二十分钟，越看越觉得这些单词长得TM一模一样，他不耐烦地把书“嗖”一下撂在桌面，书封将点划过她脸颊，季慈微愣。
陈奕辰从抽屉掏出盒新烟，拖着腔调，“美女老师，学累了抽根烟行不行？要不越学越没劲儿。”他已经把火点上了，“你要是介意的话，可以先去客厅等着，等我抽完叫你。”
季慈长舒口气，告诉自己要淡定，看了眼时间，她说，“我就在这里等着。同时我也尊重你的习惯。给你五分钟，五分钟内能吸多少就吸多少，五分钟后请你把烟收起来。”
隔着烟雾，陈轻佻的眉色投射向她，“我要是说不呢？”
季慈轻笑着，声音也是异常温柔的，仿佛生来不会发火一般：“其实我一直感觉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是相互的，但奕辰同学，你刚才给我说不的机会了吗？”
陈奕辰顿了几秒，烟灰也忘记弹掉，任由它自由降落。
季慈接着不疾不徐地告诉他：“人与人之间又是平等的，为什么你没给我的，却要我给你？”
陈奕辰不说话了，默默抽着烟。
季慈淡定提醒他，“还有四分钟。”
感冒闻不得烟味，烟丝飘入口腔，嗓子又是灼痒的痛，季慈低头咳嗽了好几下。发现她带着血丝的眼瞳，正欲抽第三根烟的陈奕辰收手。他什么也没说，拿起词汇书挡住自己的脸，把季慈隔离在外。
听着他笨拙的发音，季慈无声一笑，主动为他纠正单词的发音，并给他标注出哪里重读，哪里弱读。好似故意和她作对似的，陈奕辰不出声了，依旧顶着那张冰块脸，但听话能力提升不少。
上午时间过得很快，除了背单词，季慈还给他找了几篇外刊练习听力，告诉他考试题型以及复习计划。
陈奕辰再未抽烟，他漫不经心地听着，眉宇间露出淡淡的燥意，十一点过十分，补课结束，他整个人明显松弛下来。
季慈收拾完东西，背上单肩包，望向陈奕辰，他的目光依旧是散漫的，却少了来时的轻佻。
她唇角勾了抹笑，“谢谢你，陈奕辰同学。”
他阿谀道：“季老师辛苦一上午，该说谢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季慈摇头，“家教是我的工作，我和你之间本质上是雇主和员工的关系，地位你在我之上，你觉得我不顺眼大抵可以把我炒了，但是你没有。”她缓了几秒，又说，“所以我才要说谢谢你，谢谢你因为顾及到我，而委屈了自己。”
这个委屈的意思他听明白了。
陈奕辰打了支烟，阴阳：“不得不说季老师这口才真是了得，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要不要回头告诉我妈给你多加几百块钱？”
季慈：“这倒不必，我只希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然后得到我应该得到的报酬。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提出解雇，如果没有的话，那请你继续委屈自己一阵子。”
“行，”他调整转椅的方向，后脑勺对着季慈，语气平平：“走的时候别忘关门。”
季慈没说什么，几步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正欲向下用力时，陈奕辰的声音再度飘来，“美女老师，明天八点见，可别再迟到了。”
季慈无声浅笑，关好卧室门出来。陈女士将这次补习的费用微信转给她，又给了她进小区的感应卡。
和陈奕辰斗智斗勇没感觉出哪里不适，一接触室外的空气，身体犹如被抽丝般，站都站不稳，借用故人的一句便是，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从里面出去不需要刷卡，季慈出小区，沿着前面的柏油道路走，大约走出四五百米便气喘吁吁，口腔内已经泌出甜腥味，她瘫坐在路边长椅。期间有好几辆豪车经过，车标有带马的，一个圈的，还有四个圈的，还有一些她连见都没见过。
今天阳光很好，明媚却不刺眼，她阖上眼皮，双腿完全舒展开，仰面朝天吮吸太阳的雨露，南方的春天就是来得更早一些，就连风都是暖洋洋的。
醉在其中的她丝毫没注意路边忽然停下的黑色奥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