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商打开门,站在门口感受着院中微暖湿润的微风,伸着懒腰。

    如今是夏末时节,而在屋檐前的木制走廊下却盛开着一树垂丝海棠。

    但却一点都感受不到夏日里的闷热,更多的是春日的和煦。

    “我说仙子,你昨日夜晚救得那只狐狸活了么?”

    “我感觉够呛,他伤的那么严重都快被分成两半了还能活?”

    “就是!”

    几条锦鲤扒着缸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而虞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我走之前布置的经文都背熟了,来,挨个背一遍,错一个字就把你们炖了!”

    缸里瞬间安静。

    虞商继续说,“再给你们一晚上,明日背不出来,我亲自给你们剐鳞!”

    出了小院正巧碰上店里的小伙计,熊小林,熊小林看见她,问道,“东家,昨晚那只狐狸救过来了吗?”

    “你放心,那只白毛狐狸没事。”虞商道。

    熊小林长叹一口气,“那就好。”

    几个月前,她临时接到天帝的旨令,回来了一趟三十二重天,直到昨日才回来。然后回来的时候就碰见了熊小林和梅叶在围着一只狐狸叹气发愁。

    梅叶说,“老牛说他注定是跟这世间没缘,不如直接弄死埋了还能少受点苦!”

    虞商过去探了下呼吸,已经是若有若无,伤口深又长,从背部斜横到腰腹,若是这刀砍的再狠一点,这狐狸怕是要被一分为二。

    梅叶说的也没错,但好歹是条生命,于是虞商就把狐狸带回自己的小院里给他治伤,也是这只狐狸命大,这么严重的伤竟然活了下来。只是伤的过于严重,眼下陷入了人昏迷。

    虞商在人界的身份是一处食肆的老板,食肆名叫百花馆——这名字可能听着有点歧义,但真的是货真价实的食肆,而且生意格外的红火。

    店里有几个伙计,当然也都不是人,短的跟了她几百年长的上千年,至于缘由——各种各样。

    百花馆后面是一个花园,花园连着两座院子,西边的院子偏大一点是百花馆的伙计们住,虞商住东面偏小的院子。

    虞商住的小院不大 ,也就两三间房,廊下玄关挂着几串由质地温润朦胧好似是玉串起来的风铃,距离玄关不远有一棵垂丝海棠,花色娇嫩似含莹露,花枝参差低垂随着风动。

    与海棠相对的方放着一个大缸,里面养着几条锦鲤,院门口的上方还有块牌匾,写着凭风居。

    *

    虞商像往常一样在百花馆大堂,和相熟的回头客问候寒暄。

    “哟,虞老板回来了!”

    虞商摇着扇子,笑吟吟道,“是啊,回来了,张老板这春风满面的想来这两个月生意不错啊!”

    张老板哈哈笑了几声,“都是老顾客照顾生意,对了,今日可有透花糕,我女儿惦记着这个呢,要不是得了风寒出不来,早跟我跑出来了!”

    虞商招来一个伙计问了问,“今日正巧有,刚出锅,我让伙计给您包好,走的时候您记得到柜台拿!”

    张老板,“好,虞老板费心了!”

    虞商,“您客气了,应该的!”

    “虞老板回来了!”

    虞商笑呵呵道,“是啊,回来了……”

    不到午时,百花馆的大堂已经满座,交谈、笑声此起彼伏,一如往常的喧嚣热闹,人声鼎沸。

    这时正在柜台上算账的水莫晴忽然喊了她一声,虞商走过去问,“怎么了?”

    然后水莫晴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说道,“东家,你知道福灵观塌了吗?”

    “知道啊!”虞商道。

    “说起来我也好像听说过什么‘神庙坍塌天下大乱’的说法,”正在算账的水莫晴停下来,抬起头,一双眼睛恍若秋水一般格外水灵,与那副平平无奇的样貌截然相反,“但我也没见过,这话是真的吗?”

    “确实有这么个说法,”,虞商慢悠悠地摇着扇子,“六千年前,两个赌徒赌红了眼赔光了家底,无奈之下躲到一间庙宇,花言巧语的扮可怜,庙祝心有不忍于是收留了两人。

    可谁知他们见神像金身璀璨,生了歹心,又觉得庙祝收留两人而他们却恩将仇报心里的坎过不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知从哪里找来许多歹徒同伙把道观内洗劫一空,神像上的金子也全都剥了下来,人也全都杀完。

    而这时候,正好天降暴雨,电闪雷鸣,那两个歹徒被雷电击中当场身亡,而那座庙也在那场雷暴中被劈得七零八碎。但你可听过六千年的时候有什么灭世大祸?”

    水莫晴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说没有。

    “这不就是了。”虞商摊了摊手,“这凡事啊,都得两说。行了,你先忙,哦对了,西街的胭脂铺出了新制的胭脂,据说颜色极正,明日闭店休沐,我们去看看!”

    “好!”

    虽然这么说,但阿晴说的也确实是没错,只是重点不对。

    福灵观倒不倒没关系,关键是福灵观底下的封印有没有事。昨晚回来的时候她特地去了福灵观一趟,曾经气派的庙宇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而且正殿神像底下的封印也已经彻底被毁。

    如今,陆辛,也就是西南一带的驻守神将,保西南一带太平的将军,应该是已经带着手底下的属官在四处抓捕从封印里逃出去的妖魔鬼怪,天帝也下了命令派遣了神将相助,还令各地驻守神将都尽全力相助。所以尘埃落定之前,她不能直接说出来。

    晚上,虞商支了藤椅在廊下的海棠树下,在旁边的小几上放了酒瓶,时不时拿起来小啜几口。

    不管一年四季如何变幻,她最喜欢的,还是万物复苏百花盛开的春日。

    突然右眼皮一阵狂跳,这几日好像总是如此,还时常没由来的一阵阵心慌,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

    风吹的垂丝海棠的花枝轻轻晃动。

    凭风居的夜风微凉中带着融融暖意,轻轻拂过面颊脖颈,让人觉得格外舒服。

    忽然,一道哪怕虞商闭着眼睛也能感到刺眼的金光在院中一闪而过,一个身着霞光红衣,娇艳的连一向被人称赞清丽皎洁月光和灿烂的星辰都显得有些荒野落寞的女子出现在虞商不远的地方,朝虞商盈盈一拜,声音如同黄莺一样婉转动听,“仙子。”

    虞商双手揉着眼睛没说话,那女子就在一旁等着,一直到虞商觉得眼睛正常,眼皮不在狂跳的时候才睁开眼睛,等看清那抹红色的身影之后,才略微有些惊讶道, “山月?你不该是在熟悉天庭事宜等待进仙府么,来人界做什么?”

    “我正是为此而来,女娲宫的仙君说,若是在人界时受过那位贵人的点化教导,可请他留下印信,也好方便指派仙府。”山月说道。

    有点化教导的神仙的印信,能先一步安排仙府?

    虞商心中不禁有些疑惑,天庭有这项条规定么,“若是没有印信,又当如何?”

    “如若没有……”山月眼中闪过一瞬的沉寞,“怕是得不到好的去处,甚至若各仙府不缺人手,怕是会被下放到下界。”

    “小妖知晓为此事来求仙子十分叨扰,可山月千辛万苦才有了直升三十二重天的机缘,若此时被下放,下一次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这份机缘,望仙子成全!”山月起初平稳的语气到后面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甚至跪了下来,而与之相反的虞商却是没什么反应。

    山月所说的下界是指的是三十二重天以下的天界。

    虞商跟山月其实也就是在百十年前的时候碰见过,那时候山月假装成道士帮人家镇宅除魔,虞商帮过她一次,仅此而已。

    不过如今天庭的状况,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虞商叹了口气,走过去把她扶起来,“天庭人才济济十步一芳草,而我于人界游荡多年远离天庭,我一介百花仙子这样的事怕是有心无力。”

    山月闻言顿时心下一片凄冷绝望,然后就听虞商继续道,“不过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下,但你天赋如何,能不能留住,就得看你自己了。”

    虞商回到屋内,从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布口袋,里面是一个青白交织的刻有瑞兽的玉印,随手扯过一张纸,在上面一盖,然后把纸折几折递给山月,“你拿着这个到水行司找青澜仙子,把我刚才的话告诉她就好。”

    山月怔了一瞬,连忙感激道,“仙子大恩,山月没齿难忘!”

    虞商摆摆手,道,“你的资质若能留在三十二重天自然能留下,若是不能……也莫心生怨怼,老老实实把修为提上来,等天庭的神仙更迭之时还会有机会。”

    山月前脚走,虞商后脚就接到了天庭下传的旨意,让虞商接任西南驻守神将一职。

    而几日后,虞商的一个顾客叫钱来寒暄,聊起了今早的一件事。

    西街南头的李记布庄老板夫妇昨夜惨死,今早伙计到衙门报的案。

    “……那几个伙计吓得直尿裤子,我还想什么事至于吗,大男人吓成这个模样,所以趁着衙差还没来我就进去看了一眼,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好家伙,就在后院的屋门口,两个人,不对,应该是人干!”

    “人干?”虞商不敢置信的惊讶道。

    “可不是!血肉都没了,就只剩一张皮糊在骨头上,不是人干是什么!”钱来绘声绘色的形容着尸体,说完又满是恐惧害怕的说,“我跟他们住的这么近,竟然什么声音都没听到,杀了人还不算,还……什么人能在一晚把两个大活人变成人干啊!”

    “说实话,我总觉得这事跟两个月前的福灵观有关,虞老板,你说是不是观塌了神仙生气了!?”钱来道。

    虞商说,“……生气可能会有,但也不会因此牵连咱们普通老百姓,他真要这么小肚鸡肠那还当什么神仙!”

    “也不知道是哪个疯子,打主意打到福灵观神像身上,那神像上的金子全扣下来满打满算有二两?!”,钱来气愤道。

    如今官府给出的说法就是有赌徒赌博赌输了,看中了神像上的金箔,所以才出此下策,据说行凶之人已经抓到了,顺带还封了了一批赌坊。

    说着,钱来越想越害怕,饭也不吃了,“不行,我得多雇几个家丁护院,还得再到城隍庙求两张符!”钱来临走前还嘱咐虞商,“对了虞老板,这事府衙的人告诉我不准往外说,只称作是劫匪入室抢劫,你可别往外说啊!”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没一会儿,虞商就有听见有人说这件事,不过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的确是钱来之前说的劫匪入室抢劫,还说官府衙门正在加紧破案,听见这事的不少人都在唏嘘李老板夫妇二人辛苦那么多年好容易把生意做起来,结果说没就没了,感叹人生无常。

    晚上。

    府衙的停尸房。

    两具尸首赫然躺在中间,掀开尸体上的白布,却如如白日钱来说的一样,两具尸体只剩下了骨头。

    而在皮与骨之间的血肉仿佛是被抽空只剩下了一张皮糊在骨架上,而且在尸体衣袍上有几处破损,掀开衣袍,就看见纸糊一般的尸体上有几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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