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万类俱寂，营地的侍卫巡视着周围。
大帐内，荧荧烛光忽明忽暗，沈曦跪在塌前，旁边的小几上面放着一枚印。
“知错了？”沈逸坐在塌前，沉声问道。
沈曦摇了摇头，“儿臣不是来认错的。”
“哼。”沈逸冷哼一声，摔了摔袖子，“既然无措，大半夜在我床前跪什么？何不早早休息去。”
“儿臣是来还玉印的。”
“既然给你了，便是你的，朕送出去的，不会要回来，你拿回去吧。”
“此物象征皇权，儿臣用是逾矩，父皇还请收回去吧。”沈曦说罢，附身叩首道。
“你也知逾矩！”沈逸站起来，指着她怒道，“你今日之事，难道不是逾矩吗？也幸亏是你耍小聪明赢了，要是输了，十个脑袋也不够你掉的。”
“儿臣知道。”沈曦没有辩解，“但是儿臣不赢，但绝不会输！”
沈逸气笑，指着她骂到，“自以为是！”
沈曦没有回话，绷着面庞跪在一边，沈逸看着她倔强不认错的样子，深吸两口气，骂到，“滚出去，朕不想见你。”
”父亲！”沈曦很是着急，连敬称也忘记，“我是您教出来的，难道您不知道我的箭术如何吗？父亲不是为了我输赢而生气，是为了不愿意让我上场而生气。”
沈逸当然知道，今日比试于她而言不过小菜一碟，但是如此冒进，怎么不回惹祸上身呢。
“你既然知道朕不愿意你上场，你还执意要去。”
“在南康一事，父皇就不愿意我掺和其中，如今此时也是如此。可父皇，你教授我箭术，诗词礼乐，四书五经，给我找先生的时候，难道没想过我是女子吗。”沈曦质问道。
“你在怨恨朕吗！”沈逸重重的拍向桌子，怒斥了一声。
“儿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沈逸拿起一旁的茶杯掷在她的脚边。
溅起水花撒在沈曦的裤脚，晕湿一片。
良久，沈曦嘶哑的开口说道，“女儿从未怨恨过父亲，在我小时候，母亲走得早，是父亲一笔一划的教我写字，是父亲手把手教我射箭，是父亲教我上树摘果，也是父亲教我家国大义，为君者的责任。而今，我是大晟国的公主，是父皇的女儿，我自有我的责任。”
“我知道如今时局混乱，内有士族豪绅做大，外有边患不断，纵然是朝内，能为父亲所用的不过江先生一人，其他的各有自己的算盘，但是正因如此，女儿更不能坐视不管，我听过圣人的道理，我见过盛世太平什么样的，我怎么可能守在闺中，坐看这天下大乱，腐朽不堪，我要的是为这天下之人，以我之手开一片太平盛世。”
沈逸不愿在看她，闭上眼睛，似有泪水，“盛世太平，我都没见过，你怎么知道呢。”
不，我见过，我见过的。沈曦并未说出来。
过来很久，沈逸平复了语气，从一旁盒子内拿出了一枚铁符，递给了沈曦。
沈曦起身接过，上面花纹古朴大气，刻着麒麟兽，阴森森的带着血气。
“父皇？”
“这是勾陈卫的兵符，我还是皇子时，便有的一支卫队。”
在沈逸还是皇子时，先皇便让他统领勾陈卫，护卫京师，但那时候的勾陈卫隶属京营，在京师几大营中是末流，无人理会。
但是它却是轻骑兵和重骑兵组合而成的一支卫队，在太祖朝时便被重用，时过境迁，它却逐步没落。
沈逸接手后，重新选人，提拔将领。如今人数成迷，极少人知道，因为除了沈逸是皇子时，在他当了皇帝之后勾陈卫便直属皇帝，甚至连所用银钱也是从内库直接拨，户部也无权知道。
这是只属于皇帝的私卫，沈曦得出一个结论。
一个王朝，它的官僚结构，不单单是皇帝一个人的，有时候它可能听令于整个官僚集团。
也就是说，往往在王朝后期，皇帝政令不出京城也是很正常的，阳奉阴违，屡见不鲜。
沈曦不发一言，眼眸微沉，思忖着。
沈逸有些欣慰，缓和了语气道，“今日我便把麒麟符给你，由你统领勾陈卫，如何？”
“父皇！”一声惊呼从沈曦口中发出。
“怎么，不愿意？”沈逸似笑非笑，其实早在他同意沈曦和那日松比试时，他就想明白了，他的女儿胸怀大志，不可能拘泥于蝇营狗苟之中，所以一切不过是试探她的绝心。
沈曦单膝跪下，扬声道，“儿臣愿意！”
沈逸沉声向暗处的人道，“岳渊，出来吧。”
年轻的侍卫从暗处走出来，一袭黑衣并无其他配饰，走路无声，想来是多年习武所致。
“今日，你便听命于她吧。”沈逸吩咐道。
“是。”
低沉的声音响起，沈曦看去，却见男子年纪并不大，面容平凡，放在人堆里找不出来的样子，气质内敛，有些泯于众人之意，但是神色却波澜不惊，进退自如。
“多谢父皇。”沈曦叩谢道。
沈逸满意的拍了拍沈曦的肩，道，“朕的女儿，是要为了万世开太平的人。”
所以，此去千难万险，但仍要继往开来，以谋万世。
翌日清晨，沈曦已在校场等着，今日围猎，众人也都早早到了。
翰林院众人有些兴奋，毕竟每逢大事，翰林众人首当其冲便要作诗唱和，昨日沈曦和那日松的比试实在精彩，但是事情发生时，众人没来得及反应，结束的也突然，纵然想附和一首，也来不及了，今日大家都因为昨日之事，有些跃跃欲试之意。
卫曙站在人群中，四周纷纷扰扰，都七嘴八舌的说着今日比试，定要压过丹然一头，如何如何。
他似有些疲惫，近几日因为种种事情，接二连三，昨日虽然面子上平静无波，但到底内心怕沈曦输了比试，但是隐隐感觉她赢了也未必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样浅显的道理，众人都懂。
“卫先生。”沈曦老远就看到卫曙一个人在一旁站着。
文武百官莫要看在朝堂一个个端正古板，其实大家都是普通人，也爱说闲话，有时候上朝时的争论堪比街口吵架。
但卫曙和众人不一样，他似乎一直都是那副端正自持的样子，古板清高，沈曦有时候感叹，不亏是江阔的学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夏天再热也不挽袖，冬天再冷也不揣手。
就像现在，众人热热闹闹说着闲话，就连周翰飞那个埋头著书的书呆子，也知道说几句今日围猎定不输丹然的豪言壮语，但是卫曙却还能在一旁站着，一言不发，如老僧入定一般，看破红尘。
沈曦正腹诽着，回过神却看到卫曙穿过人海，直直得看向她，墨色的瞳孔，如渊深邃，略带着凤眼的上挑，乌羽睫毛，本是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但是它的主人却不近人情，纵然容美丽也叫人望而生畏。
“殿下？”卫曙看她愣神，轻声唤了她一声。
沈曦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半晌呢喃道，“先生来的这么早吗？”
隔着人群，卫曙只看到沈曦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并未听清。
沈曦却穿过人群，向他走来。
“先生，昨日我的箭射的如何？”明亮轻快的声线也一同穿过人群，在卫曙耳边回荡。
卫曙眉眼含笑，“自是一流。”
昨日之事，仍在眼前。
红衣烈烈，白马流星，年少风流，风华正茂。
远处，钟声响过三声，太监高声唱和，声音高亢尖锐，围猎已然开始。
沈逸和文官坐在高台上，并不参与其中，年轻的文人附和着说笑，时不时的做几首诗歌，歌颂天威，端是一副太平景色。
上马狩猎，其中多是勋贵子弟，也不乏一些武将，甚至有几个文官也在其中，不过多是年轻人。
沈曦问道，“先生，今日不上马试试吗？”
卫曙有些歉然，“微臣不会。”
沈曦错愕片刻，又恍然间明白，原来他自幼便没有母亲，能把四书五经读完，能通过科举走到今天已然很不容易，更不要提去学习骑射，这种耗费精力的事情。
“有机会，我教先生。”沈曦说笑着。
“好。”
沈曦骑上马，手持着精弓，勒马停步，侧头看向卫曙，阳光有些刺眼，不禁微微眯起，“那我给先生猎一只鹿如何？”
卫曙闻言有些好笑，“殿下若是能猎到，还是奉于陛下吧。”
沈曦不满的撇了撇嘴角，声音轻快带笑，“今日狩猎的不止我一人，要将狩猎来的猎物奉与父皇的也不止我一人……”
话只说了一半，沈曦并未说下去，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卫曙，不说话。
“那微臣，恭敬不如从命。”卫曙说罢，拱手行礼。
“驾。”沈曦不再看他，驱马向树林深处跑去。
五月的树林，郁郁青青，蝉鸣声回荡不绝，清晨空气中弥漫着雾气，轻薄缭绕。
沈曦的马不是昨日军队统一的军马，而是跟着自己很多年的一匹红鬃烈马，性子有些倔，脾气冲，想来也是沈曦从小养大，只有她能治服。
马蹄轻声踏过草丛，没有发出声音，沈曦屏息凝神，追踪着猎物。
“殿下。”
眼前的猎物受到惊吓仓皇逃走。
声音从沈曦身后响起，她不悦的回头看去，却见昨日在沈逸大帐内看到的年轻侍卫，跟在她身后。
沈曦敛起脸上的不悦，神色端庄，“岳渊？”
“见过殿下。”岳渊拱手行礼，低眉道。
“不必多礼。”
沈曦勾起嘴角，笑道，“听闻岳指挥有一手好武艺，难怪昨日请缨出战。”
岳渊正色道，“昨日在下莽撞，冒犯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沈曦想起昨日御前他阻止自己比试一事，略有些不在意道，“如此小事，何必放在心上。”
“何况你阻拦我，也是你分内的事情，不过我想知道，将军是忠于我的，还是忠于父皇的。”
岳渊不做回答，沉默半晌道，“陛下要我忠于何人，我便忠于何人。”
沈曦笑弯了眼，她确实知道父皇给她勾陈卫，是没有私心的，一心为她，但这不意味着勾陈卫愿意为她而用，面前的人虽然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行事作风似是老实可靠，但是她明白，能在几千骑兵中脱颖而出的，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此人不动如山，胸有沟壑。
“将军果然是明白人。”沈曦咬了咬后槽牙，没关系，现在收服不了的人，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服，万事不可急于一时。
大帐内，荧荧烛光忽明忽暗，沈曦跪在塌前，旁边的小几上面放着一枚印。
“知错了？”沈逸坐在塌前，沉声问道。
沈曦摇了摇头，“儿臣不是来认错的。”
“哼。”沈逸冷哼一声，摔了摔袖子，“既然无措，大半夜在我床前跪什么？何不早早休息去。”
“儿臣是来还玉印的。”
“既然给你了，便是你的，朕送出去的，不会要回来，你拿回去吧。”
“此物象征皇权，儿臣用是逾矩，父皇还请收回去吧。”沈曦说罢，附身叩首道。
“你也知逾矩！”沈逸站起来，指着她怒道，“你今日之事，难道不是逾矩吗？也幸亏是你耍小聪明赢了，要是输了，十个脑袋也不够你掉的。”
“儿臣知道。”沈曦没有辩解，“但是儿臣不赢，但绝不会输！”
沈逸气笑，指着她骂到，“自以为是！”
沈曦没有回话，绷着面庞跪在一边，沈逸看着她倔强不认错的样子，深吸两口气，骂到，“滚出去，朕不想见你。”
”父亲！”沈曦很是着急，连敬称也忘记，“我是您教出来的，难道您不知道我的箭术如何吗？父亲不是为了我输赢而生气，是为了不愿意让我上场而生气。”
沈逸当然知道，今日比试于她而言不过小菜一碟，但是如此冒进，怎么不回惹祸上身呢。
“你既然知道朕不愿意你上场，你还执意要去。”
“在南康一事，父皇就不愿意我掺和其中，如今此时也是如此。可父皇，你教授我箭术，诗词礼乐，四书五经，给我找先生的时候，难道没想过我是女子吗。”沈曦质问道。
“你在怨恨朕吗！”沈逸重重的拍向桌子，怒斥了一声。
“儿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沈逸拿起一旁的茶杯掷在她的脚边。
溅起水花撒在沈曦的裤脚，晕湿一片。
良久，沈曦嘶哑的开口说道，“女儿从未怨恨过父亲，在我小时候，母亲走得早，是父亲一笔一划的教我写字，是父亲手把手教我射箭，是父亲教我上树摘果，也是父亲教我家国大义，为君者的责任。而今，我是大晟国的公主，是父皇的女儿，我自有我的责任。”
“我知道如今时局混乱，内有士族豪绅做大，外有边患不断，纵然是朝内，能为父亲所用的不过江先生一人，其他的各有自己的算盘，但是正因如此，女儿更不能坐视不管，我听过圣人的道理，我见过盛世太平什么样的，我怎么可能守在闺中，坐看这天下大乱，腐朽不堪，我要的是为这天下之人，以我之手开一片太平盛世。”
沈逸不愿在看她，闭上眼睛，似有泪水，“盛世太平，我都没见过，你怎么知道呢。”
不，我见过，我见过的。沈曦并未说出来。
过来很久，沈逸平复了语气，从一旁盒子内拿出了一枚铁符，递给了沈曦。
沈曦起身接过，上面花纹古朴大气，刻着麒麟兽，阴森森的带着血气。
“父皇？”
“这是勾陈卫的兵符，我还是皇子时，便有的一支卫队。”
在沈逸还是皇子时，先皇便让他统领勾陈卫，护卫京师，但那时候的勾陈卫隶属京营，在京师几大营中是末流，无人理会。
但是它却是轻骑兵和重骑兵组合而成的一支卫队，在太祖朝时便被重用，时过境迁，它却逐步没落。
沈逸接手后，重新选人，提拔将领。如今人数成迷，极少人知道，因为除了沈逸是皇子时，在他当了皇帝之后勾陈卫便直属皇帝，甚至连所用银钱也是从内库直接拨，户部也无权知道。
这是只属于皇帝的私卫，沈曦得出一个结论。
一个王朝，它的官僚结构，不单单是皇帝一个人的，有时候它可能听令于整个官僚集团。
也就是说，往往在王朝后期，皇帝政令不出京城也是很正常的，阳奉阴违，屡见不鲜。
沈曦不发一言，眼眸微沉，思忖着。
沈逸有些欣慰，缓和了语气道，“今日我便把麒麟符给你，由你统领勾陈卫，如何？”
“父皇！”一声惊呼从沈曦口中发出。
“怎么，不愿意？”沈逸似笑非笑，其实早在他同意沈曦和那日松比试时，他就想明白了，他的女儿胸怀大志，不可能拘泥于蝇营狗苟之中，所以一切不过是试探她的绝心。
沈曦单膝跪下，扬声道，“儿臣愿意！”
沈逸沉声向暗处的人道，“岳渊，出来吧。”
年轻的侍卫从暗处走出来，一袭黑衣并无其他配饰，走路无声，想来是多年习武所致。
“今日，你便听命于她吧。”沈逸吩咐道。
“是。”
低沉的声音响起，沈曦看去，却见男子年纪并不大，面容平凡，放在人堆里找不出来的样子，气质内敛，有些泯于众人之意，但是神色却波澜不惊，进退自如。
“多谢父皇。”沈曦叩谢道。
沈逸满意的拍了拍沈曦的肩，道，“朕的女儿，是要为了万世开太平的人。”
所以，此去千难万险，但仍要继往开来，以谋万世。
翌日清晨，沈曦已在校场等着，今日围猎，众人也都早早到了。
翰林院众人有些兴奋，毕竟每逢大事，翰林众人首当其冲便要作诗唱和，昨日沈曦和那日松的比试实在精彩，但是事情发生时，众人没来得及反应，结束的也突然，纵然想附和一首，也来不及了，今日大家都因为昨日之事，有些跃跃欲试之意。
卫曙站在人群中，四周纷纷扰扰，都七嘴八舌的说着今日比试，定要压过丹然一头，如何如何。
他似有些疲惫，近几日因为种种事情，接二连三，昨日虽然面子上平静无波，但到底内心怕沈曦输了比试，但是隐隐感觉她赢了也未必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样浅显的道理，众人都懂。
“卫先生。”沈曦老远就看到卫曙一个人在一旁站着。
文武百官莫要看在朝堂一个个端正古板，其实大家都是普通人，也爱说闲话，有时候上朝时的争论堪比街口吵架。
但卫曙和众人不一样，他似乎一直都是那副端正自持的样子，古板清高，沈曦有时候感叹，不亏是江阔的学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夏天再热也不挽袖，冬天再冷也不揣手。
就像现在，众人热热闹闹说着闲话，就连周翰飞那个埋头著书的书呆子，也知道说几句今日围猎定不输丹然的豪言壮语，但是卫曙却还能在一旁站着，一言不发，如老僧入定一般，看破红尘。
沈曦正腹诽着，回过神却看到卫曙穿过人海，直直得看向她，墨色的瞳孔，如渊深邃，略带着凤眼的上挑，乌羽睫毛，本是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但是它的主人却不近人情，纵然容美丽也叫人望而生畏。
“殿下？”卫曙看她愣神，轻声唤了她一声。
沈曦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半晌呢喃道，“先生来的这么早吗？”
隔着人群，卫曙只看到沈曦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并未听清。
沈曦却穿过人群，向他走来。
“先生，昨日我的箭射的如何？”明亮轻快的声线也一同穿过人群，在卫曙耳边回荡。
卫曙眉眼含笑，“自是一流。”
昨日之事，仍在眼前。
红衣烈烈，白马流星，年少风流，风华正茂。
远处，钟声响过三声，太监高声唱和，声音高亢尖锐，围猎已然开始。
沈逸和文官坐在高台上，并不参与其中，年轻的文人附和着说笑，时不时的做几首诗歌，歌颂天威，端是一副太平景色。
上马狩猎，其中多是勋贵子弟，也不乏一些武将，甚至有几个文官也在其中，不过多是年轻人。
沈曦问道，“先生，今日不上马试试吗？”
卫曙有些歉然，“微臣不会。”
沈曦错愕片刻，又恍然间明白，原来他自幼便没有母亲，能把四书五经读完，能通过科举走到今天已然很不容易，更不要提去学习骑射，这种耗费精力的事情。
“有机会，我教先生。”沈曦说笑着。
“好。”
沈曦骑上马，手持着精弓，勒马停步，侧头看向卫曙，阳光有些刺眼，不禁微微眯起，“那我给先生猎一只鹿如何？”
卫曙闻言有些好笑，“殿下若是能猎到，还是奉于陛下吧。”
沈曦不满的撇了撇嘴角，声音轻快带笑，“今日狩猎的不止我一人，要将狩猎来的猎物奉与父皇的也不止我一人……”
话只说了一半，沈曦并未说下去，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卫曙，不说话。
“那微臣，恭敬不如从命。”卫曙说罢，拱手行礼。
“驾。”沈曦不再看他，驱马向树林深处跑去。
五月的树林，郁郁青青，蝉鸣声回荡不绝，清晨空气中弥漫着雾气，轻薄缭绕。
沈曦的马不是昨日军队统一的军马，而是跟着自己很多年的一匹红鬃烈马，性子有些倔，脾气冲，想来也是沈曦从小养大，只有她能治服。
马蹄轻声踏过草丛，没有发出声音，沈曦屏息凝神，追踪着猎物。
“殿下。”
眼前的猎物受到惊吓仓皇逃走。
声音从沈曦身后响起，她不悦的回头看去，却见昨日在沈逸大帐内看到的年轻侍卫，跟在她身后。
沈曦敛起脸上的不悦，神色端庄，“岳渊？”
“见过殿下。”岳渊拱手行礼，低眉道。
“不必多礼。”
沈曦勾起嘴角，笑道，“听闻岳指挥有一手好武艺，难怪昨日请缨出战。”
岳渊正色道，“昨日在下莽撞，冒犯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沈曦想起昨日御前他阻止自己比试一事，略有些不在意道，“如此小事，何必放在心上。”
“何况你阻拦我，也是你分内的事情，不过我想知道，将军是忠于我的，还是忠于父皇的。”
岳渊不做回答，沉默半晌道，“陛下要我忠于何人，我便忠于何人。”
沈曦笑弯了眼，她确实知道父皇给她勾陈卫，是没有私心的，一心为她，但这不意味着勾陈卫愿意为她而用，面前的人虽然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行事作风似是老实可靠，但是她明白，能在几千骑兵中脱颖而出的，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此人不动如山，胸有沟壑。
“将军果然是明白人。”沈曦咬了咬后槽牙，没关系，现在收服不了的人，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服，万事不可急于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