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然走后，忙了大半年的礼部终于消停了，但是刚过两天，陛下又让宗室子弟进京。
卫曙被借调至礼部已有好几个月，本打算丹然走后便回翰林院，因这次宗室弟子入京又推迟了。
“卫先生。”沈曦叫了一声。
卫曙抬头看去，沈曦坐在他们值房很是悠闲。
他揉了揉眉心，之前他在翰林院时她天天往翰林院跑，如今又跟着他天天往礼部跑。
“殿下，您要是再不回去，就不是天天被弹劾的事情了，就是礼部要把您打出去事情了。”
卫曙无奈道，礼部不似翰林院清闲，熟悉了众人也不把沈曦的到来当做怪异的事情，何况翰林院中日日清闲无聊，多了一个沈曦，多了一份热闹。
但是礼部不一样，来往的都是六部中人，监察御史天天在这边盯着，众人都很忙，突然来了她一个闲人在这边闲逛，不被弹劾才是稀奇。
“这次都是那些宗室子入京？”沈曦吃着她带给卫曙的糕点，含糊不清的问道。
卫曙也没抬头，便把折子递给了她。
沈曦有些惊讶，以前她问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可不会告诉她。
“真是奇了。”
“这些大多数人都知道了。”卫曙声色没有起伏。
沈曦接过去，数了数大致五六个人，上至三十岁，下到十多岁，在朝内也都有耳闻。
“齐王沈宥也入京？”沈曦放下手中吃食，看了折子许久。
齐王沈宥，在其封地素有美名，年幼多智，仁义和善，待下有方，对百姓仁德。让其他宗室子入京不过是权宜之计，既解了外族对大晟的虎视眈眈，也解了内部人心惶惶，何况在让洛王驻守霞关后，其野心必然扩大，也有压制洛王之意，可是齐王名声在外，他来了，恐怕朝内风声要一边倒了。
“什么意思，父皇要立齐王？”沈曦蹙起眉头。
“陛下天意，不敢妄测。”卫曙淡淡的回了一句。
沈曦不再过问，她明白卫曙也是文官，自大晟开国，便是文官辖制武将，如果洛王登基，他本就是武将，恐怕文官会势弱。
此事牵扯太广，她一向最厌烦皇室内斗，不愿掺和其中，便不再言语。
空气越发沉默，良久沈曦道，“卫先生，父皇找我还有他事，今日便到这吧。”
卫曙闻言起身恭送她。
沈曦离开礼部，没有去皇宫，只是回了公主府，这些日子，琐事太多，早出晚归，许久没有在府内。
“殿下。”沈曦刚刚入府，便被南夕拦住。
“怎么了？”
南夕面色有些凝重，低声道，“今早您出了府门之后，洛王妃便差人过来。”
“洛王妃？”沈曦顿住步子，冷笑一声，“洛王妃不是还在属地吗？这么快的消息，知道要入京才几日，现在便已经派人来了？”
南夕脸上越发难看，又道，“洛王妃还让人送了很多礼过来。”
“什么？”沈曦暗骂一声，“东西在哪？”
“都放在偏殿了。”
“走。”沈曦说道。
进了偏殿，红木大箱装着各色上等金银珍宝，玉器翡翠，山珍海味，竟然摆的偏殿无落脚之地。
沈曦眼前一黑，面色已然铁青，“走关系都走到我这里来了，谁给他们的胆子！”
“殿下息怒。”南夕劝慰道，“终归陛下只有殿下一个孩子，后宫也没有几个嫔妃，眼睛都只盯着殿下。”
南夕叹了口气，又道，“听说昨日晚间，洛王妃已将从南康带来的各色珍宝，送给贵妃一家了。”
沈曦闭上眼睛，苦笑一声，“如今还没进京呢，就已经如此了吗？”
“殿下……”南夕欲要说些什么，沈曦抬手制止。
“你可知道洛王妃的人在哪里落脚？”沈曦问道。
“知道。”
“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的退回去！”沈曦下令道。
“殿下，如此退回去，难道不怕驳了洛王和洛王妃的面子吗？万一以后洛王即位，怕是不好。”南夕犹豫道。
“怕驳他面子？我倒是想问问，洛王不过是一介封地藩王，那里来的如此豪财，这满院子的礼说送便送！”沈曦斥道，“即刻退回！”
“是！”
沈曦鲜少动怒，自南夕和木槿跟这她开始，从未见过沈曦这面，她一向宽和待人，纵有冒犯，也不过一笑了之，今日之事怕是动了大怒。
“殿下今日为何如此生气？洛王妃行事虽然不齿，但到底是有原由的。”南夕退出偏殿，却见木槿在院中立着，走过去悄悄问道。
木槿思忖片刻，“或许殿下为的是南直隶的百姓。”
南夕不解，“南直隶的百姓和今日送的礼有什么干系？”
木槿见没有点明白，便不再说了，只道，“你快些去吧，小心殿下更生气了。”
沈曦略消了气，跨出偏殿，责问道，“木槿，礼单从新誊抄了吗？”
木槿忙从袖中掏出，递给了沈曦，沈曦翻看了两眼，把它收起来。
“今日之事，暂且不要说出去。”沈曦面色沉沉，“这几日怕是登门的人不少，去和父皇告病，就说我今日偶感风寒，不便出府。都把门关起来，谁来都不让进。”
“是。”
自那日之后，沈曦便懒得出门，告病待在府内，可如今众人都已经知道入京的宗室子都是何人，下注般纷纷攘攘的站队，来求见沈曦的人越来越多，有宗室中人，亦有朝堂中人。
公主府外，熙熙攘攘，一阵骚乱。
公主府内，气压越发低沉。
“殿下。”木槿轻唤了一声。
夏日的晌午正热，沈曦倚在榻上小憩，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呢喃道，“怎么了？”
“门外有人求见。”
沈曦啧了一声，挥了挥手，“不是说称病不见吗？让他们出去。”
“是卫大人。”木槿道。
沈曦半晌不言，缓缓睁开眼，良久道，“让他进来吧。”
卫曙进了内殿，看见沈曦懒洋洋的半倚在榻边，面色红润，许是这几日休息的不错，兴致虽不高，但精神不错。
“殿下打算病到何时？”卫曙进门之后，第一句话便是黑着脸，问道。
沈曦闻言无来由的生气，斥责道，“卫大人好大的脾气，本宫的事岂是你能来责问的。”
“殿下以为不出府便可不参与今日太子之争？殿下还是以为今日之事不出府自己便可独善其身？”卫曙问道，“既然殿下不愿意参与党争，不愿意沾手这些腌臜之事，那之前又为何要一步步深陷这权术之中？”
“本宫没有要逃避这件事，只是如今我不能出面，难道我真的要选一个人推他为太子吗，那父皇怎么看我，我和那些玩弄权术之人有何区别？”沈曦深吸口气，厌厌道。
“殿下不是为了回避党争，殿下是为了不沾手权术，可是殿下以为自己现在还能稳坐高堂，不问世事吗？你可知为何几乎进京的藩王都来拜见你吗？”卫曙有些泄气，问道。
沈曦隐约明白，但是没有回他。
卫曙叹气道，“自王皇后一案始，到丹然使者之事，再到勾陈卫。殿下你早已经在漩涡之中，更何况你还是如今皇上唯一的女儿。现如今朝野内外，你的声望，可不比一个藩王差，而你何止是一枚好用的棋子。”
“殿下，你可知道，前些日子，已经有藩王为你请婚了。”
沉默良久，沈曦道，“我知道。”
“殿下既然知道，怎么还能坐以待毙！”
“父皇不会应允的！”沈曦怒道。
“殿下在把自己的身价性命交给他人？”卫曙被气笑。
“卫曙！”沈曦重重的拍下桌子。
“那他日别人登基为帝，殿下也如此将自己身家性命交出去？你觉得哪个人登基，会留你一个手握兵权之人？”
“勾陈卫才几人？何况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地步。”沈曦反驳道。
“太祖手里的勾陈卫，陛下手中的勾陈卫何时不是能征善战？太祖便靠的就是这几十副甲胄便成拉起一支军队，而今殿下便甘心只在四方天地里磋磨时光吗！”卫曙扶额，叹道，“殿下还记得当日对臣所说的豪言吗？你说这世间从未有过‘得君行道’，那些不过是文人笔下的幻想，你说过真正可以，以救万民的是‘觉民行道’，如今殿下不过几日，就要放弃了吗？”
“殿下觉得洛王，齐王，还是那些藩王有哪一个可为明君圣主的？”
“殿下，你以至今日这步，便不可止步于今日。”说罢，卫曙泄气般的退了仓促的几步，“臣再无话可说。”
沈曦恍惚了许久，回神之后，却发现卫曙早已离开公主府，不由自嘲一笑。
他说的很对，其实这几日闭府确实为了躲太子之争，可是如今自己已经步入棋局，难以脱身，何况真的要脱身，这些功夫全都白费，离开朝堂，自己如何甘心。
已至今日，便不可止步于今日。
“木槿。”沈曦唤了一声，木槿从门外进来。
“殿下。”
“明日藩王都已入京？”沈曦问道。
“是。”
“大宴在什么时候？”
“大宴在后日。”木槿扶沈曦起身，给她一边整理衣物，一边道，“殿下要赴宴吗？”
“嗯，你去回禀父皇，就说我身体已好。”
”是。”
卫曙被借调至礼部已有好几个月，本打算丹然走后便回翰林院，因这次宗室弟子入京又推迟了。
“卫先生。”沈曦叫了一声。
卫曙抬头看去，沈曦坐在他们值房很是悠闲。
他揉了揉眉心，之前他在翰林院时她天天往翰林院跑，如今又跟着他天天往礼部跑。
“殿下，您要是再不回去，就不是天天被弹劾的事情了，就是礼部要把您打出去事情了。”
卫曙无奈道，礼部不似翰林院清闲，熟悉了众人也不把沈曦的到来当做怪异的事情，何况翰林院中日日清闲无聊，多了一个沈曦，多了一份热闹。
但是礼部不一样，来往的都是六部中人，监察御史天天在这边盯着，众人都很忙，突然来了她一个闲人在这边闲逛，不被弹劾才是稀奇。
“这次都是那些宗室子入京？”沈曦吃着她带给卫曙的糕点，含糊不清的问道。
卫曙也没抬头，便把折子递给了她。
沈曦有些惊讶，以前她问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可不会告诉她。
“真是奇了。”
“这些大多数人都知道了。”卫曙声色没有起伏。
沈曦接过去，数了数大致五六个人，上至三十岁，下到十多岁，在朝内也都有耳闻。
“齐王沈宥也入京？”沈曦放下手中吃食，看了折子许久。
齐王沈宥，在其封地素有美名，年幼多智，仁义和善，待下有方，对百姓仁德。让其他宗室子入京不过是权宜之计，既解了外族对大晟的虎视眈眈，也解了内部人心惶惶，何况在让洛王驻守霞关后，其野心必然扩大，也有压制洛王之意，可是齐王名声在外，他来了，恐怕朝内风声要一边倒了。
“什么意思，父皇要立齐王？”沈曦蹙起眉头。
“陛下天意，不敢妄测。”卫曙淡淡的回了一句。
沈曦不再过问，她明白卫曙也是文官，自大晟开国，便是文官辖制武将，如果洛王登基，他本就是武将，恐怕文官会势弱。
此事牵扯太广，她一向最厌烦皇室内斗，不愿掺和其中，便不再言语。
空气越发沉默，良久沈曦道，“卫先生，父皇找我还有他事，今日便到这吧。”
卫曙闻言起身恭送她。
沈曦离开礼部，没有去皇宫，只是回了公主府，这些日子，琐事太多，早出晚归，许久没有在府内。
“殿下。”沈曦刚刚入府，便被南夕拦住。
“怎么了？”
南夕面色有些凝重，低声道，“今早您出了府门之后，洛王妃便差人过来。”
“洛王妃？”沈曦顿住步子，冷笑一声，“洛王妃不是还在属地吗？这么快的消息，知道要入京才几日，现在便已经派人来了？”
南夕脸上越发难看，又道，“洛王妃还让人送了很多礼过来。”
“什么？”沈曦暗骂一声，“东西在哪？”
“都放在偏殿了。”
“走。”沈曦说道。
进了偏殿，红木大箱装着各色上等金银珍宝，玉器翡翠，山珍海味，竟然摆的偏殿无落脚之地。
沈曦眼前一黑，面色已然铁青，“走关系都走到我这里来了，谁给他们的胆子！”
“殿下息怒。”南夕劝慰道，“终归陛下只有殿下一个孩子，后宫也没有几个嫔妃，眼睛都只盯着殿下。”
南夕叹了口气，又道，“听说昨日晚间，洛王妃已将从南康带来的各色珍宝，送给贵妃一家了。”
沈曦闭上眼睛，苦笑一声，“如今还没进京呢，就已经如此了吗？”
“殿下……”南夕欲要说些什么，沈曦抬手制止。
“你可知道洛王妃的人在哪里落脚？”沈曦问道。
“知道。”
“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的退回去！”沈曦下令道。
“殿下，如此退回去，难道不怕驳了洛王和洛王妃的面子吗？万一以后洛王即位，怕是不好。”南夕犹豫道。
“怕驳他面子？我倒是想问问，洛王不过是一介封地藩王，那里来的如此豪财，这满院子的礼说送便送！”沈曦斥道，“即刻退回！”
“是！”
沈曦鲜少动怒，自南夕和木槿跟这她开始，从未见过沈曦这面，她一向宽和待人，纵有冒犯，也不过一笑了之，今日之事怕是动了大怒。
“殿下今日为何如此生气？洛王妃行事虽然不齿，但到底是有原由的。”南夕退出偏殿，却见木槿在院中立着，走过去悄悄问道。
木槿思忖片刻，“或许殿下为的是南直隶的百姓。”
南夕不解，“南直隶的百姓和今日送的礼有什么干系？”
木槿见没有点明白，便不再说了，只道，“你快些去吧，小心殿下更生气了。”
沈曦略消了气，跨出偏殿，责问道，“木槿，礼单从新誊抄了吗？”
木槿忙从袖中掏出，递给了沈曦，沈曦翻看了两眼，把它收起来。
“今日之事，暂且不要说出去。”沈曦面色沉沉，“这几日怕是登门的人不少，去和父皇告病，就说我今日偶感风寒，不便出府。都把门关起来，谁来都不让进。”
“是。”
自那日之后，沈曦便懒得出门，告病待在府内，可如今众人都已经知道入京的宗室子都是何人，下注般纷纷攘攘的站队，来求见沈曦的人越来越多，有宗室中人，亦有朝堂中人。
公主府外，熙熙攘攘，一阵骚乱。
公主府内，气压越发低沉。
“殿下。”木槿轻唤了一声。
夏日的晌午正热，沈曦倚在榻上小憩，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呢喃道，“怎么了？”
“门外有人求见。”
沈曦啧了一声，挥了挥手，“不是说称病不见吗？让他们出去。”
“是卫大人。”木槿道。
沈曦半晌不言，缓缓睁开眼，良久道，“让他进来吧。”
卫曙进了内殿，看见沈曦懒洋洋的半倚在榻边，面色红润，许是这几日休息的不错，兴致虽不高，但精神不错。
“殿下打算病到何时？”卫曙进门之后，第一句话便是黑着脸，问道。
沈曦闻言无来由的生气，斥责道，“卫大人好大的脾气，本宫的事岂是你能来责问的。”
“殿下以为不出府便可不参与今日太子之争？殿下还是以为今日之事不出府自己便可独善其身？”卫曙问道，“既然殿下不愿意参与党争，不愿意沾手这些腌臜之事，那之前又为何要一步步深陷这权术之中？”
“本宫没有要逃避这件事，只是如今我不能出面，难道我真的要选一个人推他为太子吗，那父皇怎么看我，我和那些玩弄权术之人有何区别？”沈曦深吸口气，厌厌道。
“殿下不是为了回避党争，殿下是为了不沾手权术，可是殿下以为自己现在还能稳坐高堂，不问世事吗？你可知为何几乎进京的藩王都来拜见你吗？”卫曙有些泄气，问道。
沈曦隐约明白，但是没有回他。
卫曙叹气道，“自王皇后一案始，到丹然使者之事，再到勾陈卫。殿下你早已经在漩涡之中，更何况你还是如今皇上唯一的女儿。现如今朝野内外，你的声望，可不比一个藩王差，而你何止是一枚好用的棋子。”
“殿下，你可知道，前些日子，已经有藩王为你请婚了。”
沉默良久，沈曦道，“我知道。”
“殿下既然知道，怎么还能坐以待毙！”
“父皇不会应允的！”沈曦怒道。
“殿下在把自己的身价性命交给他人？”卫曙被气笑。
“卫曙！”沈曦重重的拍下桌子。
“那他日别人登基为帝，殿下也如此将自己身家性命交出去？你觉得哪个人登基，会留你一个手握兵权之人？”
“勾陈卫才几人？何况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地步。”沈曦反驳道。
“太祖手里的勾陈卫，陛下手中的勾陈卫何时不是能征善战？太祖便靠的就是这几十副甲胄便成拉起一支军队，而今殿下便甘心只在四方天地里磋磨时光吗！”卫曙扶额，叹道，“殿下还记得当日对臣所说的豪言吗？你说这世间从未有过‘得君行道’，那些不过是文人笔下的幻想，你说过真正可以，以救万民的是‘觉民行道’，如今殿下不过几日，就要放弃了吗？”
“殿下觉得洛王，齐王，还是那些藩王有哪一个可为明君圣主的？”
“殿下，你以至今日这步，便不可止步于今日。”说罢，卫曙泄气般的退了仓促的几步，“臣再无话可说。”
沈曦恍惚了许久，回神之后，却发现卫曙早已离开公主府，不由自嘲一笑。
他说的很对，其实这几日闭府确实为了躲太子之争，可是如今自己已经步入棋局，难以脱身，何况真的要脱身，这些功夫全都白费，离开朝堂，自己如何甘心。
已至今日，便不可止步于今日。
“木槿。”沈曦唤了一声，木槿从门外进来。
“殿下。”
“明日藩王都已入京？”沈曦问道。
“是。”
“大宴在什么时候？”
“大宴在后日。”木槿扶沈曦起身，给她一边整理衣物，一边道，“殿下要赴宴吗？”
“嗯，你去回禀父皇，就说我身体已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