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沈逸携众人,浩浩汤汤回了京城。

    经过这几天,众人都有些疲惫,马车行过,路上寂静无声,没有了来时的喧嚣。

    沈逸的车驾内正燃着龙涎香,车驾内宽阔辉煌,沈曦在一旁坐着,面前四方桌案上摆着一沓奏折,耳边只有翻阅书籍的沙沙声。

    良久,沈曦忍不住问道,“父皇找儿臣何事?”

    进来已经许久了,沈曦见他不说话,她也不敢再问。

    “哦?”沈逸缓缓停下御笔,“你没有什么想和朕说的吗?”

    沈曦不知他想听什么,略有些疑惑,踌躇道,“父皇?”

    沈逸笑着摇头,把手中的折子递给了她。

    沈曦迟疑接过,仔细看去,却发现是上书嫁女的折子,这人正是朝格特,而上折子的人正是朝格特的父亲,上面写的意思也很明确,意思就是孙女已经到了年纪,草原的儿郎虽然骁勇,但是有赖天恩,她的祖母一直思念故土,想把孙女嫁到□□。

    沈曦轻叹一声,虽然这事她心里大概有数,但是到底把这事摆到眼前,让同是女子的朝格特远嫁到此地,她仍有感慨。

    “父皇是什么意思。”这话问的很是直白。

    如今沈逸并无儿子,要嫁也只能在皇室宗亲中找人和亲,但是皇室宗亲中多是酒囊饭袋之人,大多都不是好夫婿。

    “是朕问的你,你这么反过来问朕呢?”沈逸打趣道。

    “不如让朝格特自己挑选,毕竟是自己以后的人生大事。”沈曦提议道。

    沈逸朗笑一声,“那岂不辜负和亲之意?我看不如让洛王迎娶她如何?”

    “洛王已有妻女。”沈曦不悦蹙眉,又思忖片刻,问道“父皇难道真的要立洛王为太子?”

    “为何这么说?”沈逸饶有意味的问道。

    “霞关乃是京城门户,如今丹然来朝,而令洛王驻守,其意思不就是要立洛王为太子吗。”

    “你真这么以为?”沈逸似有不信。

    沈曦摇了摇头,“我曾经以为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但如今朝野内外传的纷纷扬扬,如今您不也打算让朝格特嫁给洛王吗。”

    如今朝堂大多数人都不喜洛王为太子,洛王为人残暴不仁,但是更重要的是他是武将,大晟二百年基业是文人掌控,怎么可能让武将做皇帝,那不是夺他们的权利吗。

    “罢了,既然开济不愿意朝格特嫁给洛王,那便不嫁了。”沈逸晒然一笑,扶了扶袖子,“朕也无意用一介女子去换太平。”

    “就算父皇想要朝格特嫁给洛王,那远在丹然的太后也未必愿意。”沈曦想起昨日卫曙的话,也觉得不无可能。

    沈逸微微蹙眉,不以为意,“纵然她是丹然太后,也不过是女子,如何她说不嫁就能不嫁。”

    前朝,今朝,那个皇家女子不是说和亲就和亲去的,纵你是太后爱女,又或者皇帝的爱女,这些都不作数的,国家利益面前,无论是谁,都由不得自己,自有人拿刀逼着你去。

    沈曦笑了笑不再回话。

    回了京城,沈曦称病没入皇宫,返回了公主府。

    行至途中,远远的听人驱马赶上,沈曦掀起帷幔看过去,却见朝格特策马过来。

    “殿下。”

    沈曦示意马车停下,笑问,“你怎么不进宫去?晚上可有大宴,很是热闹。”

    朝格特羞涩一笑,“我不喜欢宴会,吵吵闹闹的,他们的歌舞我看不懂,何况京都中的贵女也不喜欢我这样的粗鲁之人。”

    沈曦了然,问道,“要上来一起走吗。”

    “好。”

    朝格特把马交给侍卫,上了马车,发现马车内整洁干净,没有多余装饰,沈曦手边放着一把短剑,精巧锋利。

    许久未说话,沈曦有些奇怪她今日如何这么安静,不由问道,“有心事?怎么不见陆怀信陪你呢?”

    “没心事,但总让他陪不太好,他也有事。”

    沈曦看着朝格特略垂下去的脑袋,笑了笑,“哦?怎么京城没有草原好玩?还是觉得大晟没有丹然好”

    朝格特闻言有些错愕,“不是的,殿下,我并非觉得京城不好,只是……”

    “只是什么?”沈曦问道。

    “只是……”朝格特又垂下头瓮声瓮气道,“这里很好,我也很喜欢,没有什么不喜欢的。”

    沈曦有些怜爱,她不过十五六岁,让他如此离家,远道此地,多少都会有不舍之情,不禁摸了摸她的头。

    马车到了公主府,沈曦一行人下了马车,木槿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

    “殿下。”木槿上前恭迎,一边扶住沈曦,一边说到,“姜小姐在府内,等殿下很久了。”

    “语芙来了。”沈曦扬起嘴角,侧过身回来和朝格特说道,“我带你去见一人。”

    “何人?”朝格特有些慌乱,忙问道。

    “见了你便知道了。”

    入了府内,姜雅坐在正厅翻着手里的书,两耳不闻窗外,看样子来了应该许久。

    “语芙。”沈曦拉着朝格特小跑进来,远远的喊了一声。

    姜雅抬起头,看着她兴高采烈的跑过来,起身行礼道,“殿下。”

    “给你介绍一人。”沈曦笑意嫣然,“朝格特。”

    这几日丹然使者来访,京城中传的纷纷扬扬,姜雅自然知道,躬身示意,说道,“早有耳闻。”

    “她是姜大人的独女,会做很多好玩的,以后有时间带你看。”沈曦略有些得意的介绍,“不过不是我吹,她的这些东西在外边可不一定能看到。”

    “殿下今日怎么没赴宴?”姜雅不愿她提自己回机关术的事情,岔开话题,问道。

    “你还说我,你怎么知道我今日不会赴宴,这么早来府里等我?”沈曦闻言饶有意味看着她。

    “那么无趣的宴会,以你的性格早溜了,我还能不知道?”姜雅挑了挑眉毛。

    “确实无趣,不如今日在我府里摆宴如何?”沈曦问道,“朝格特,你觉得怎么样,咱们把门关起来,再喝两盅酒?我们再教你玩骰子如何?”

    “好呀。”朝格特听到喝酒玩骰子兴奋起来,一扫之前阴霾。

    下午时分,后厨正在摆宴,沈曦逼着姜雅把她的那些小玩意拿出来,带着朝格特玩。

    “再说一遍我这些不是小玩意,这都是珍贵的机关。”姜雅再听到沈曦说出无数次好玩的小玩意之后,怒道。

    “好好好,机关术,机关术。”沈曦附和了一句,转头又埋首机关中。

    朝格特和她玩的不亦乐乎,这时,木槿前来禀报道,“殿下,陆怀信来了想见殿下,问朝格特郡主是否也在?”

    沈曦闻言抬头,有些惊讶,看向朝格特,却见她似有恼意,也似有羞涩之情。

    “朝格特你想见他吗?”她心中了然,又问道。

    朝格特迟疑片刻,“他是来找殿下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曦失笑,“那我把可他撵走了。”

    半晌,朝格特回道,“殿下随意。”

    沈曦朗声一笑,说道,“不过陆兄和我关系一直不错,不能随意驱赶,让陆兄进来吧。”

    “是。”

    陆怀信进了内府,道,“殿下。”

    “陆兄今日怎么也没去赴宴?”沈曦问道。

    “今日都是宫内女眷和陛下宴请塔塔尔将军和夫人的私宴,我等去不了。不过殿下不去倒是新奇得很。”

    沈曦笑而不语,又问道,“你为何而来?”

    “我听闻殿下抱恙,前来看看殿下身体如何。”陆怀信有些苦恼今天沈曦怎么就逼问他。

    “我身体还行,看完了陆兄也该回去了吧。”

    “殿下这么着急赶我走吗?”陆怀信有些失色道。

    “我府内可没好吃的等你。”说罢,便要请人出去。

    朝格特慌忙拦住,道,“殿下倒也不必赶他走。”

    “哦?你又不让他走了?”沈曦似有错愕之意,“既然如此,那你便留下吧。”

    “多谢殿下。”陆怀信行礼道。

    姜雅在窗下坐着,把玩着棋子,听到沈曦一顿胡扯,不由轻笑出声。

    沈曦听到声音,看到她一脸坐岸观火之意,调侃道,“既然陆兄说今日只是私宴,那薛兄和卫先生也该无事,木槿一起去请来吧,人多也热闹些。”

    “你请薛澈做什么。”姜雅放下手中棋子,嗔道。

    “人多热闹些。”沈曦走过去,打趣道,“你不想见,还不能我们不见。”

    “是啊,怎么不许我们见呢。”陆怀信也附和了一句。

    “她打趣完你们,你们怎么也同她一起打趣我呢。”姜雅面色泛红似有怒意。

    “语芙不生气,那不去请他,大家都来了,只他不来,与我而言不是失礼与他了吗。”沈曦赔礼道,“况且要不来那便一个都不来,来的话那便都来,只来这一个叫人看了也不好。”

    看着姜雅消退的怒意,沈曦挥了挥手,示意木槿去请人。

    傍晚蝉鸣,马车行过,停在公主府门口。

    卫曙下了车,本来今日他不愿前来,却听说沈曦原本只和姜雅,朝格特几人,但后来陆怀信去了,虽然是私宴,但到底是见外男,若是只殿下一人,很有可能不叫他来,但是姜雅即将订婚,朝格特也是未嫁之身,多他一个老师,也少了他人闲话。

    至多不过是殿下胡闹,牵扯不上其他人。

    “卫兄。”薛澈也刚到,下了马车却见卫曙并未进去,只一人在门口站着,“卫兄想什么呢。”

    卫曙含笑,示意他入府,道,“殿下有心了。”

    薛澈闻言一笑,“是,殿下有心了。”

    入了府内,灯火通明,吵吵嚷嚷,陆怀信大概把朝格特说恼了,朝格特举着风筝追着他打闹。

    桌子摆在了院里,梧桐树下,八仙桌上摆着几样精巧的吃食,玉壶流光,酒香四溢,池塘边点着一排宫灯,隐隐绰绰。

    “殿下。”

    沈曦正和姜雅下着棋,杀得难舍难分。

    猛然间抬头,却看见卫曙已经到了,站在树下眉目含笑向她拱手行礼。

    旁边的薛澈走到姜雅身边,看了棋局许久,指点了一招,却恰好落在沈曦的命脉上。

    沈曦看到,怒斥道,“好你个薛澈,我今日请你来吃酒,你来坏我的棋。”

    “殿下入席吧。”卫曙拦住要发怒的沈曦,温言道。

    沈曦叹气道,“今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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