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陈鹤川入住后,宋枳屿带他到自己对面的空卧室里。卧室虽不大,但东西齐全。

    见陈鹤川忙着收拾东西,她轻轻掩上门,打开了汤沐婉的房间。

    一进门就是两个大的收纳箱放在床边,宋枳屿拖着其中一个来到床头柜开始整理。

    汤沐婉去世前除了跟她交代自己剩余财产如何分配,其实另外又给了她两封信让她等自己死后再拆。

    一封是希望宋枳屿能替她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记得多拍点照片,回来的时候带到她墓前让她看一看。

    另一份封信是让她把自己房间的东西都收拾一下,能捐的都捐了。有一些是专门买给三年前她俩一起资助的藏族聋哑小孩,下次如果去见她的话,这些东西替她捎过去。

    最最重要的就是,她在那边也很缺钱的,她指望不上她那几个所谓的爸妈,所以记得每年都要给她烧些纸钱,一次也不能落,至少要烧50年。

    宋枳屿这么了解她,怎么可能不清楚汤沐婉留下这两封信的含义。

    只要她在这个世上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她就会活着,不管以哪种方式活着。

    收拾到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里,她看到一个外观精致的檀木盒子,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串佛珠和一张卡片。她认得这个佛珠是两个月前汤沐婉从寺里求来的,听她说珠子开过光,能护佑人平安顺遂,无病无灾,所以她打算等到穆程青过生日的时候送给他。

    可东西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人就去世了。算算时间,明天晚上穆程青就要出发了。如果在他走之前不送出去的话,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想着,她坐在地上拨了穆程青的电话,直到第三遍的时候,才终于接通。

    “穆程青,阿婉还有一件东西没来得及给你,明天中午你有空吗?”

    “什么东西?”电话对面的穆程青声音疲惫嘶哑,一听到汤沐婉立刻紧绷起来。

    “你的生日礼物。”宋枳屿将手机按了免提放到桌子上,手下也没闲着。她小心翼翼地盖好盒子,放进了盒子底下压着的礼物袋里。

    “有时间,我都有时间。”

    “那明天中午十二点,你到我公司楼下等我。”

    “好。”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电话对面传来酒瓶破碎的声音。下一秒,通话声结束。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

    东西收拾完后,墙上钟表的时间已经指向了九点一刻。

    宋枳屿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解决陈鹤川吃饭的问题。

    她赶紧起身开门,打算喊陈鹤川一起出去吃,却在开门的一瞬看见陈鹤川正要敲门的动作。

    空气中飘来饭菜的香味,她看着陈鹤川身上未脱的粉色围裙,手指弯了弯,“你做饭了?”

    “嗯,厨艺不太好,只做了一点家常菜,你看看合不合胃口。”陈鹤川边解围裙边朝饭桌走,“不合胃口的话,我明天再换。”

    “不用麻烦,下次我来做就行。”

    宋枳屿跟在陈鹤川身后,给他说当初买房子选在这里有一个关键原因就是这附近有很多好吃的,而且大部分都可以点外卖,所以等会儿可以告诉他一些比较好吃的店,避免踩雷。

    可真等到宋枳屿看到桌子上的菜时,她才明白陈鹤川所说的厨艺不太好和自己理解的厨艺不太好,好像并不是一个意思。

    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她不是没吃过陈鹤川做的饭,只不过当初那三盘黑黢黢的已经看不出菜品的东西和眼前这些相距甚远。

    不过,陈鹤川不是最不喜欢下厨吗?

    但她转念一想,这几年她的行为习惯都发生了变化,更遑论他。

    夹了一块鸡蛋,宋枳屿试了试味道,还不错,她满意地点头。

    “陈鹤川,你这可比我做得好太多了。没想到几年不见,厨艺精进了不少。”

    听到夸赞,陈鹤川非常受用,他又给宋枳屿夹了一块排骨,像是讨要夸奖的小孩,“你再尝尝这个,感觉怎么样?”

    “好吃。”宋枳屿冲着陈鹤川比了个赞。

    她没想到陈鹤川做的菜这么合她胃口,惹得平时都吃不了多少饭的她吃不停。

    看着宋枳屿不停夹菜的动作,陈鹤川两眼一弯,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

    “对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陈鹤川用勺子舀了一碗汤放到宋枳屿手边。

    “我明天打算去公司申请一个拍摄项目,等一切都筹备好,可能会离开这里几个月。一会我给你个电话,到时候如果你在临川遇见任何困难,都可以打给他,他会帮你解决的。”

    “她/他?”

    “我同事,蒋轲,人很好,也很仗义,帮了我不少忙。”

    蒋轲,陈鹤川默念了一遍名字,表面如常地“嗯”了一声。

    /

    洗完澡后,宋枳屿坐在阳台外的休闲椅上,抬头望天。暴雨过后,群星闪烁。

    这几天经历的事让她有些精疲力竭,就像是踩在云里一样,汤沐婉的死依旧给她一种不真实感。

    就好像现在只要她一歪头,就会看到汤沐婉抱着iPad,一边被搞笑视频逗得咯咯直笑,一边拉她去看。

    其实跟穆程青相比,她也没好到哪里,甚至要比他的状态还要差,只不过她现在全凭一口气吊着。

    她答应过汤沐皖要拍摄的项目还没有完成,按照耳朵目前的情况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尽快跟叔叔阿姨解释清楚,让陈鹤川早点回家,所以她就更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倒下。

    其实陈鹤川的到来对她来说是一场并不惊喜的意外。

    四年前因为医生的话,她切断与陈鹤川的一切联系决绝离开。后来又拼命地将自己投入到工作中,花了好长时间才戒掉了下意识依赖陈鹤川的习惯。现在的重逢让她有点害怕,她怕自己会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他、依赖他,最终等自己失聪后也让他陪着自己痛苦。

    做人不能这么自私。

    等现在这一切都结束,她会走向她的归途。

    宋枳屿仰头喝完啤酒罐里最后一口啤酒,将空罐子放在脚边。

    夏日的夜风泛起一股黏腻,她像是为了解渴喝了一罐又一罐。很快,啤酒罐倒了一片。

    醉意袭来,宋枳屿有些意识不清。她起身回屋,还没走几步脚下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绊,“砰”的一声跌倒在卧室门口。

    屋里刚结束通话的陈鹤川听到动静立马跑去开门,就被正在扶着他卧室门把手起身的宋枳屿抱了个满怀。

    闻着酒味,陈鹤川眉头深蹙,“宋枳屿,你喝酒了?”

    “一、点、点。”宋枳屿抬头看他,怕他不信还用手比画了一下,示意她真的只喝了一点点。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还在生病,不能喝酒,你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上次在墓地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

    陈鹤川扣着她的腰,气急了却又无可奈何。现在跟她置什么气,反正醒来了又什么都不记得。

    “嘘。”

    宋枳屿一只手捂住了陈鹤川的嘴,不许他说话,另一只手攀着他的衣袖,固定住自己。她仰着头看他,头却不受控地朝陈鹤川的怀里一下一下地砸去。每砸一下,陈鹤川就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收缩。

    “陈鹤川,你别说话了,我想睡觉。”宋枳屿将头抵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你要再说话,我可就不理你了,再也不理你了。”

    “宋枳屿。”

    陈鹤川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突然断了,他一把抱起宋枳屿,将她放到自己卧室的床上,双手抵在她的耳侧,报复性地俯身一口咬在宋枳屿因摔倒而裸露的肩膀上。

    宋枳屿还是吃痛,她醉眼蒙眬地去推陈鹤川,可根本就推不动。

    很快她就放弃了挣扎,委屈巴巴地说:“陈鹤川,我疼。”

    “宋枳屿。”

    陈鹤川卸了力,将头埋进宋枳屿的肩窝。

    “你是不是从来就没信过我可以陪你走到最后,是不是——”

    是不是一直都认为我是你可以随意放弃的对象,所以你独自做出分手的决定,一声不吭地离开,更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甚至为了不再见我,来到了这个距长平千里之外的临川。

    “宋枳屿,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一滴泪顺着宋枳屿的肩膀渗进了她的衣服里,悄无声息。

    片刻,他起身看着已经睡过去的宋枳屿以及她肩膀上的牙印,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后踉踉跄跄地走到画板旁,颤抖着拿起桌子上的药和水,一饮而下。

    恢复平静后,陈鹤川小心翼翼地用清水拭去了宋枳屿肩上渗出的血丝,又重新整理了她的衣服,替她掖了掖被子。在听到宋枳屿呼吸平稳后,他轻轻关门走了出去。

    阳台上,陈鹤川收拾好了地上散乱的啤酒罐,迎着高楼的风,未点燃的烟在他指尖一圈一圈滚着。

    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不停,他拿起来刚打开,谢知辞的消息像机关枪的子弹一样弹了出来,应接不暇。

    【谢知辞】:哥,有人说你抄袭,现在都上热搜了。

    【谢知辞】:哥,孙强那小子玩阴的,五个黑热搜。

    【谢知辞】:哥,要不要我撤下来,把孙强的热搜顶上去?整天不搞正事,净想些歪门邪道。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封杀他八百回了。

    【谢知辞】:哥?鹤川哥?你给句话呀。

    【陈鹤川】:律师函。

    【谢知辞】:好勒,哥,你看我不告死那孙子。

    【谢知辞】:哥,你什么时候带嫂子来海城玩啊!

    【陈鹤川】:快了。

    【谢知辞】:嗯嗯,那哥你早点睡,我等哥跟嫂子来海城。

    晚安.jpg

    退出跟谢知辞的聊天界面,陈鹤川按照他特地要来的手机号,加了宋枳屿的好友。

    看着宋枳屿头像的那一瞬,陈鹤川笑了。

    日照金山。

    那是当初在一起时,她跟他约定一定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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