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立冬节气,冬天正式来临,金素的身体养的不错,天凉之后陈大夫每日会过来给她艾灸,调养的方子也一直吃着,咳嗽的症状明显减轻了很多。

    “安宁,娘亲的身体好了许多,你不用担心我,这眼看就入了冬,你还是抓紧回京城去。”

    “娘亲,我想多陪陪你!”

    “娘亲知道你孝顺,但是京城才是你的家,那里才是你要过一辈子的地方,你何时能找到自己的归宿,才是对娘亲最好的孝,对于父母而言,孩子的余生安稳才是最大的欣慰。”

    “娘亲…”

    “那个萧公子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我虽与他接触不多,但是看得出来他对你的心思。安宁,大胆一点,你既然也喜欢就不要错过。”

    “娘亲能中意,想必是好的,我会好好相待,我只是舍不得您!”

    “傻丫头,你只顾着舍不得我,可有想过京里的父母也在想你呢。”

    “他们不只有我一个孩子。”

    “是,但每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哪一个都会想念。”

    出来这么久,白芷偶尔也会去信京都,却从来没想过,父母亲也会想她,盼着她回去。十年不闻不问的沟壑,在她心里从来没有填平过,她潜意识里觉得,他们不会在意她,也不会想她。

    “萧公子也得回京过年吧!你与他商定个时间,一起回京娘亲也放心!”

    事情就这么被定下,白芷也知道,无论多么不舍,终究还是要分开。

    第二日白芷便拿着雕好的青玉橘子下了山,冬日里阴冷外出的人都少了,街上显得格外冷清,小巷里更是出奇的静谧。

    杏儿上前敲门,却见门上上了锁,白芷掏出一把钥匙,上前将锁打开了,这是萧辰留给她的钥匙,想不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萧公子准备的真充分,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何时才回来。”

    白芷却一眼就看到了石桌上的信封,拿起打开来,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家中急事,已归京!

    安好,勿念!”

    笔峰潦草,必然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了。

    白芷看着信,静静的坐在芙蓉树下,芙蓉花已凋谢,些许残花还挂在树梢。

    脑子里突然思绪繁杂,好像做了一个美梦,突然就醒了。那个人毫无征兆的出现,又毫无征兆的消失。

    事发突然,非人力可变,可又何尝不是天意的安排,京城啊,她突然有些怕回到那个地方了。

    在辰州可以是简简单单的两个人,可以相互喜欢,可以自由自在,可以不畏人言。

    可是京城不行啊,他是宗亲勋贵,他的背后是皇家,越是尊贵越多的是身不由己。

    上一世,她想着要是他也喜欢自己就好了,如今也喜欢了,却又想他能一直陪在身边,没有世俗羁绊,没有后顾之忧。

    人心,永远欲壑难填。喜欢就能相伴终身吗?谁知道又有哪些阻碍呢?就如同此刻,总有那不得已的理由,连当面告别都做不到。

    “回吧!”

    “小姐,您没事吧!是不是萧公子他们出了什么事?”

    “家里有事,他提前回去了!”

    杏儿愣了一下,怎么这么突然,前几日见面也没见萧公子提起。

    亏得小姐还打算收拾东西,准备跟他一起回京呢。

    主仆俩一路沉默回了秋宁山庄,金素见她们回来就迎了上来。

    “可定好回去的时间,我好准备给你做路上的吃食!”

    “娘亲…”

    白芷见到金素,眼眶就红了,又觉得不好意思,上前抱住了她,不想让她见到自己哭的样子。

    “怎么啦!”

    “我不回去了,我陪着娘亲过年!”

    听出了她的哭腔,金素便不再多言,轻抚着她的背,满口答应。

    放任自己哭了一回,白芷便也接受了现状,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他们若还有缘京里自会再见。若是没了那缘分,回了京城就当回陌生人好了。

    天气越发冷了,白芷也没了出门的欲望,今年的雪下的也格外早,刚进入腊月雪就已经下了好几场了,京都的大雪只怕更多。

    白芷尽量不让自己想京城的人和事,连那幅秋雨芙蓉图都放进箱子里,忍着不拿出来看,好像要告诉自己,他们的未来不会有好的结果。

    白芷每日正常的看书描样子雕刻些小玩意儿,该吃吃该睡睡,好像跟往常没有什么区别。金素却看得出她对自己的苛求和压抑,只是她藏得那样好,别人想劝都无法开口。

    “安宁,这几日天气好了些,明日陪娘亲去寺里烧香可好!”

    上辈子白芷烧了太多香,求来求去求而不得,这一世她想到烧香就会想到落霞寺,就会想到寺后的千仞山,所以如今能不进寺庙就坚决不进。

    “娘亲,天气这样冷就别出门了吧,你的身体也才刚好些。”

    “你不喜欢就不去吧,我每年都去,今年自然也得去。”

    知道金素的习惯,白芷也不再劝,只是早知道会出现意外,白芷冷死都得跟着去。

    金素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好了,上香的人本多,回程的时候又下了雪粒子,好几辆马车都撞在了一起。金素的也在其中,车轮子陷在了沟里,金素本就受了惊吓,又在冷风里吹了半晌,等着车子挪出来。大路上没有遮挡,金素就一直受着冷风,回来就起了热。

    “陈大夫,我娘她怎么样了!”

    “冷风吹的久着了风寒,我先开风寒的药,之后再看情况。”

    “好,有劳!”

    喝了药,金素就睡去了,只是睡得很不安稳,白芷一直在床前守着。

    陈大夫也不敢离开,金素的身体不比常人,这一朝怕是前段时间的努力都白费。

    第二日,金素不再发热,咳嗽却越发严重了,白芷有不好的预感,示意陈大夫跟自己出去。

    “陈大夫,你跟我说实话吧!”

    “东家的身体本就有旧寒,最受不得的就是这寒气,加上此次又受了惊吓,身体亏损的严重。”

    “严重至此!”

    “哎…老夫定会全力救治,还得东家自个宽心些,熬过这个冬天兴许就没了大碍。”

    白芷谢过了陈大夫,在廊下站了好一会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就又进了母亲的房间。

    如果注定有不好的结果,她能如现在这般时刻陪在母亲的身边,也是老天对她的补偿了。

    “娘亲,你怎么起来了,快去躺下。”

    白芷赶忙照顾她重新躺下,金素起来是为了找她在庙里求来的如意符。

    “往年我都求平安福,今次我见很多小姑娘都求这个如意符,寓意事事如意,事事顺心。我就贪心,求了平安符,又求了如意符,愿我的安宁即平安又如意。我求了双份,另一份你就代我转交给将来能陪着我家安宁过一辈子的人。愿他也如我一般疼爱我的宝贝!”

    “娘亲…”

    “我这罪没白受,就当是老天收了的代价,我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别哭…安宁乖乖!”

    金素轻轻哄着,好像突然回到了白芷小的时候,小安宁受了委屈就会紧紧的贴着她,真的难受的时候就小声的哭,假装难受的时候就放声大哭,她倒希望安宁此刻放声大哭。

    金素的身体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出来走一走,坏的时候就只能躺在床上。

    养到过年身体明显好转了许多,还想要自己准备年夜饭,白芷是万万不准的,两母女却因为这个事情互不相让。最终达成共识,金素动嘴,白芷动手,母女俩配合倒也将年年夜饭完完整整的做好了。

    味道差强人意,金素却吃的格外开心,白芷爱吃,却从没想过自己学着做饭,有生之年还能吃到女儿亲自做的饭食,自然是开心的。

    晚上金素早早的睡了,白芷准备好了红包交给管家,让他明天一早给府里的人快发红包。

    回到自己的房间,梳妆台上放着几封未拆开的信,都是萧辰寄来的,她本来不打算看的,突然却又很想看看他到底写了什么。

    “山河远阔,长毋相忘!”

    思卿

    “愿无事,身强健!”

    思卿

    “月似当时,人似当时!”

    盼归

    “月浅灯深,梦里云归!”

    思卿

    每一个思卿,都盖上了星回二字的印章,旁边复又盖上拒霜的印章。

    每一封信好像都在表现他的不善言辞,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白芷翻出一个沉香木的盒子,将每一封信又仔细的叠起来,重新装进信封,又小心的装进了盒子里。无论如何她也被认真的思念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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