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后来的她真的百分百确信自己是没睡醒,脑子宕机。

    她竟然像对琦琦一样摸摸他头发,只差亲亲他脸蛋了。

    在她离他脸一毫米的时候,迅速撤离。

    岑渔觉得生活还是戏剧性满满的,今天的她好像被妖魔附体了,不然怎么会差点干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简直辱没家门。

    之后的时间里,岑渔平心静气,参禅悟道,到底平息掉脑中不该有的杂念。目光重归清冷干净,丝毫不见波澜,只余冷静淡然。

    小侄女见岑冀出来后,毅然决然“抛弃”沉默寡言的“姑父”,头也不回转身投入冀叔叔的怀抱。

    岑冀哄小女孩很有一套自己的方法,温柔和蔼而又耐心体贴。

    片刻后,琦琦便忘记自己刚才的铮铮誓言,信誓旦旦说冀叔叔最帅,一整个墙头草。

    岑渔在一旁看得直摇头,真佩服这“外貌协会”的小会员。

    门铃不断响起,陆陆续续有亲戚前来拜年。

    岑父岑母身为家中的大哥大嫂,自然要款待客人,也一并留邹家人一起吃午饭。

    岑父和岑冀在厨房忙活,岑母与岑渔便留在客厅陪客人们聊天。

    岑家的一众亲戚表示没见过邹恒渊,其中有会来事者询问岑母道:“大嫂,那是渔儿对象吗?”

    岑渔心里一句“他是打酱油的”还没来得及出口,岑母先点头称是,大方介绍邹家人。

    岑渔表示本人都不知道有对象的事,一肚子疑问与气愤,可碍于情面始终找不到合适时机开口,只得憋着。

    吃午饭时,岑渔招呼好客人后,主动坐在邹恒渊身边,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他:“怎么回事?”然后紧盯着他的下巴,等着他回答。

    他闻言,乱了章法的呼吸比答案先行,瞬间涨红的脸比回应先行,低低一句:“我好喜欢你,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我能做你的意中人吗?”

    她条件反射般抬眸看他,他目光所及皆是认真与坚定,只是紊乱的呼吸透露出他的紧张,专注的眼神展现出他的期待。

    她上下扫视了三遍,他眼中的赤诚热烈与慌张紧迫赤裸裸展现在她面前,可还是想听听呆瓜说话:“你没开玩笑?”

    “我没在开玩笑,也不敢借着感情的名义耍你,感情对我而言是顶顶珍贵的宝藏,尤其是对你的……我真没说笑。”

    邹恒渊笨笨地回答着她漫不经心的提问,眼睛始终望向她,神情不掺丝毫懈怠肆意,态度一如既往的坦诚直率。

    坦白讲,如果有个身世背景与自家门当户对,个人外在客观条件与内在精神世界也挑不出大差错,那么只要忽略无感情基础这一点弊病,是个正常人起码都会考虑考虑。

    岑渔为他夹上一块排骨,瞥他一眼:“给我点时间。”

    “好,不着急,我等你。”邹恒渊低沉的声音滑过她耳际,酥酥的,痒痒的。

    她移开视线,掩耳盗铃般不再看他,可心间一刹那的柔软却骗不了自己,一瞬间加快的心跳频率震得她莫名心虚。

    岑渔稳住杂乱心绪,坐直身子,与他保持安全距离,不再言语。

    实话讲,这还是岑渔第一次正式看清他的相貌。

    邹恒渊不苟言笑时看着有些凶,浓眉大眼,鼻翼挺翘,薄唇深紫,下颚线比她人生规划还清晰。

    五官凑一块不算典型的帅哥长相,但着实也显露出他独特的韵味和说不上来的某股劲儿,加之他浑然天成的书生气质,倒硬生生彰显出少年感。

    但也许是正值而立的缘故,他身上的阳刚与军人气概充斥着少年气息,莫名让岑渔觉得他是“氛围感帅哥”,还挺吸引人的。

    刚刚他们凑近说话,岑渔都能看清他眼角细微的纹路,因严寒而干燥起皮的毛孔,稍稍裂开的嘴唇,以及他眼中倒映出的小小的自己。

    岑渔有些轻微强迫症,加之那男人与自己还存在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她有些看不过去。

    帮忙收拾好残羹冷炙后,她一把拉过他到自己房间,让他挽挽衣袖衣领,方便她行动。

    邹恒渊一头雾水,但也乖巧地听话照做,静静等候她发号施令,也不乱瞟乱晃,规矩得体。

    岑渔搬一凳子让他坐下,抽出自己的洗脸巾浸入热水后,细致为他擦拭。

    稍后抹上乳液面霜,拯救他干裂脱皮的脸。顺手打开一只新唇膏给他涂上,涂抹完毕,塞进他口袋,顺口嘱咐:“记得抹。”

    待她收拾好瓶瓶罐罐后,转身回头。

    邹恒渊跟入定了似的,呆呆地不说话,光顾着看她。

    “老看我干什么?”岑渔疑惑发问。

    邹恒渊只望着她,长臂一挥拉近距离抱住她,伏低身子耳语:“你好看。”呼吸尽数喷在她颈间,较之前更酥更痒。

    他胸膛间的心脏砰砰直跳,一声接着一声,仿佛是在为她开私人演唱会。

    他的怀抱坚实温暖,臂膀可靠有力,她鼻间萦绕着他身上的皂香体香,蛊惑至极。

    岑渔第一次感受到拥抱带来的悸动与心安、颤栗与澎湃。

    不知不觉间,她也轻抚上他的背,闭眼沉浸于他带来的治愈温情。

    那时,仅一屋之隔,屋外喧嚣躁动,屋内静静相拥。

    岑渔想:自那时起,她才爱上这种能将灵魂安放、能汲取能量且不局限于儿女私情,不简单受制于情欲杂念的暖心拥抱。

    同时,她的内心防线也一点点被他主动热忱的行为摧毁重建,渐渐的,被他整个人的真挚所包围。

    那一晚,她不出所料地,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她的难眠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岑渔结合自己当前的工作饱和度与稳定度,以及未来三至五年可能出现的调度变动与自身学习管理能力,加之自己顾及生活家人的平衡度与分散度。

    由点到面,由小到大,由浅入深,科学直观总结分析出自己于当前阶段是否合时开展一段感情。

    得出结论:她本人未知。

    第二阶段,岑渔结合目前已发展出的形势:包括他们现在的感情萌芽,两家世交及未来大概率将延续蓬勃的交情,双方家庭积极撮合的态势以及那男人对她的告白,层层联系,逐步递进,较理性客观推理判断出自己与他是否合适开始一段感情。

    得出结论:她本人未知。

    第三阶段,岑渔已无心分析,一心只想与周公下棋。迷迷糊糊间,她记得自己内心的想法:父母喜欢,家境合适,自身尚可,常年参军,山高路远,未来生活依然自由闲适,肆意不羁,一整个“丧偶式感情“,这也太舒适了,答应吧,稳赚不赔。

    最终定论:买卖不亏。

    实际上,最让岑渔心动的点是:她当时认为,如果以后她提分手,他绝对不会拖泥带水,肯定会及时转身,分道扬镳。

    或许她还没开口,他先因距离现实问题决然选择分离,这似乎更接近于实际。

    当时的她对人心,尤其是男人心,根本不抱无谓的幻想虚妄。

    于是,在大年初四的清晨,天还未亮,俨然一副大梦初醒的景象,也似她朦胧混浊的内心。

    岑渔在六点准时将他拖出屏蔽栏,发出“行“字,简洁明了,直击人心。

    消息栏中亦然躺着那男人过去一年发给她的各种讯息,时间不定,次数不均。

    分散着来自他一成不变的早午晚问候;他闲暇时有趣的所见所闻;他笨拙小心的关爱体贴;他密密麻麻的日常叮嘱:多喝水多看窗外多活动身体;他见到新鲜事物询问她喜不喜欢;以及时间最近的一条,出自除夕夜十二点:新年快乐!

    岑渔一条不落的翻看,阅读。直至将所有的文字浏览完,眼眶中的泪水打着转,她硬生生憋住不让眼泪滴落下来。

    可心中的动容温暖却沸腾燃烧,心间的柔情蜜意化为汩汩暖流流淌到四肢百骸。

    她无法想象,在未接收到任何回应及反馈,甚至连明确的态度也不清楚的情况下;在自身参军艰苦疲惫的条件下,这样一个内敛慢热的糙汉子,是如何细致地在自己的空闲时间里争分夺秒给予她精神抚慰?

    是如何在见到她之后,炙热目光像粘连在她身上似的不曾移去?

    又是如何不含丝毫懈怠馁落,明朗真诚的向她表明心意?

    这样的一个人,明明是个闷葫芦,从不过多言语,向来身体力行。

    可这一举一动却最能直击她最柔软缺爱的内心深处,带来强烈的触动。

    五分钟后,电话铃声响起,手机屏幕上不断闪烁着来电人的名字“邹恒渊”。

    岑渔妥善收拾好情绪,哽咽声也恢复如常,接起电话“喂“一声。

    “答应了?是醒了还是没睡?“

    那男人低沉略哑的嗓音刚传来,她鼻头一酸,不管不顾道:“要抱…”

    “好,我过来。”那头利索答应。

    电话一直未挂,她清楚听见他开门,下楼,开关车门的声音。

    十分钟后,她听见他说:“我在你家门口。”气息不匀,声线削弱。

    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礼举动,她心怀歉意,轻手轻脚开门出去,迎接她的,是他早已展开双臂的怀抱。

    在他怀里,岑渔的一颗心都滚烫鲜活起来,她觉得周身都暖烘烘的。

    “答应就不能轻易反悔,知道吗?”男人稍带诱哄意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嗯。“她打马虎眼。

    “真知道假知道呀?没骗我吧?“男人多少有点不放心。

    “不骗你,骗你,你跟我姓就好。“她开玩笑道,头埋在他颈间汲取温暖。

    两人在楼道里紧紧拥抱,此刻,他们真真切切地靠着彼此。

    天色渐明,路上行人三三两两。

    这样朦胧的冬日清晨,岑渔多次亲历。

    可并排坐在早餐店内时,她回想起自己的邪门行为,突兀地笑出了声。

    身侧男人见她笑得肩膀直颤却努力捂脸憋住的别扭姿势,嘴角也不自觉扬起,随后笑弧逐渐拉大。

    片刻后,俩人收敛,端坐吃早餐。

    一碗热气腾腾的瘦肉粉下肚,身体瞬间暖和起来,一整天的好心情由一顿美味鲜香的早餐传递,想想就愉悦。

    酒足饭饱后,男人自觉握起岑渔的一只手揣在衣兜里,带她出门。

    出门的霎那,正好撞见前来吃早餐的岑冀。

    岑冀愕然,不知什么眼神,俩大眼睛压根没瞧见他身后的岑渔,不确定问道:“妹夫?”

    下一秒,岑渔的身影映入眼帘:“哥,你起了?”

    岑冀一顿膛目结舌,揉揉双眸确信是自家妹妹,略带责问般朝她:“你牛!一大早折腾人家来陪你。”

    目光却紧盯邹恒渊不放,审视的、探寻的视线像是要他将生平经历吐露一般。

    岑渔拉着邹恒渊的手,绕过岑冀拔腿就撤,头也不回:“哥,我先撤了,你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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