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回家,今天要去姑舅家拜年。”岑冀收回视线,也未多说什么,只提醒她注意时间。

    “知道了,走了。”岑渔摆摆手道。

    岑冀转身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黑一白,一魁梧一娇小,一亲密无间般揽着薄肩,一软弱无骨般靠着劲腰,倒也和谐般配。

    至于莫名生疏,尽数忽略。

    后座车厢中,岑渔刚坐进去拉上车门,身后男人的双臂就已伸来,浓烈陌生的男性气息扑面。

    她不太习惯,还未适应,下意识缩缩腰想往后靠,却骤然落入温热坚实的怀抱中。

    交颈贴近,她听见男人凌乱粗重的呼吸,剧烈冲撞的心跳。

    感受着他充满力量且结实温暖的臂膀抱紧自己,她有些享受此刻的踏实,满足来自于他的安全感。

    甚至于,心底升腾起的幸福感深深围绕着自己,一丝无名的情愫悄然包裹住她,她无疑是有些怦然,有些贪恋,有些痴迷于独属他的流连。

    岑渔垂在身侧着的双手轻环住他腰际,微微摩挲两下,恶趣味作祟掐上一把。

    硬邦邦的触感,男人纹丝不动,她撇撇嘴拍他一下。

    那男人分神握住她捣乱的手安放于他腰间,稍隔开两人间的距离理理她微乱的头发,细心往上拉拉她的拉链,抹平她稍翘起的衣领,抚抚她微红的小脸,细看她的眉眼红唇。

    而后,缓缓在岑渔额间落下一吻,轻柔却绵长,温热而动情。

    一步一步,一脚印连着一脚印,他送她上楼,以拥抱作别,化无言为有声,不舍挥手相送。

    “舍得回来了,大小姐?”她刚进门,就瞧见岑冀侧立于玄关抱臂等她,脸上神情一改往日的轻漫不羁,甚至是她从未见过的郑重严肃。

    他一字一句正经告诫她:“岑渔,别做让自己日后后悔的事。选择最想要的、最心悦的、最自在的、最值得的、最甘愿的,不要将就放任。永远追寻自由与真愿,别放弃、别绝望,有的时候,天堂地狱,一念之间。”

    言毕,岑冀摸摸她头,微捏起她两腮软肉,又恢复往日潇洒傲然模样:“傻丫头。”

    岑渔佯装怒目,拿开钳制住脸颊的手,但听话点头,握拳抵抵心口示意:“放心。”

    岑冀两手安于她双肩,弯腰与她对视:“妹啊,心中所想,心之所向,心无旁骛,心想事成。”稍后,抬起手冲她递眼神。

    岑渔秒懂,与他击掌。

    这是他们的惯常动作,蕴含鼓励,支持之意。

    他们是彼此最坚强稳定的后盾,是一路相互扶持支撑着走过艰难岁月的战友,是在无数深夜抱头奔溃流涕痛哭的知己,也曾是互看不顺的“假想敌”。

    但无论如何,他们仍是最了解彼此,最深谙彼此心志,最希望彼此幸福的兄妹。

    多数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了。

    岑渔自诩不是专一的贞洁烈女,也不是滥情的纨绔浪子。

    她时常会在漆黑的夜里撞见万家灯火中想:自己究竟是何方神圣?是前世坏事做绝导致今生孤绝独身,难以拥有真情挚意?还是命中注定命里无爱无缘,只余苦难困顿?

    内耗困窘之时,抿唇苦笑,随后释然,随风散落,无声无息,无人在意。

    屋内,众人欢声笑语,热闹非凡,团团圆圆,共度佳年:仅一窗之隔,阳台外,一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冷冷清清,抑郁苦涩。

    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众人的谈笑风生,心口不一。一人的鲜血淋漓,晦暗阴郁。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到底结局,由各自掌握。

    “小渔,快进来,外面多冷啊,快洗手准备吃饭。”舅妈忙里偷闲出来将她带进屋内,嘴里满是心疼担忧。

    “喝杯热水暖暖身子。”堂妹顺势递来热水,凑近拍拍她肩。

    片刻,暖流流淌心肺,舒适温和,缓冲安慰。

    晚饭结束,集聚闲聊,共话佳节。

    岑渔和堂妹独坐,秉烛夜谈。

    “姐,你说,我们一个个活生生的血肉之躯,怎么就被死气沉沉的教条主义禁锢住灵魂了呢?幼年读书,毕业工作,成家养娃,周而复始,儿孙依旧如此,硬生生限制住当初的那个鲜活的生命,悲哀无趣,着实没意义。”

    堂妹扶额叹息,鼓足勇气讲出憋闷在心底已久的哀怨,她眼底深处的厌恶昭然若揭,而更多的无奈源于无法轻易改变的现状。

    “后悔当初的选择吗?”岑渔与她同在深渊中摸爬滚打,渡己无门,何谈渡人。

    她也只能默声倾听,无言陪伴。摸摸她稍显干枯毛躁的发梢,问出心中的疑问。

    正是岑冀今日所提的“后悔”,或许她自己心中已有抉择,但她更愿听听过来人的心声。

    表妹如今正是经历着绝大多数年轻女性所遇到的迷雾困境。

    “不后悔当初的选择,正是这一选择将我从最初的无力局面中解救出来,这一选择也是我当时最理性成熟的出路。选择有利有弊,现在的我恰好在承受弊端罢了。”

    岑渔看见堂妹眼中重新点亮的希望,看见她温柔轻抚孕肚,看见她周身萦绕的母性光辉,看见她高扬起的暖笑,看见治愈她昏暗生活的温馨。

    端坐良久,相顾无言,心照不宣,不言而喻。

    思绪中断,堂妹夫适时敲门进来,耐心提醒妻子喝水。

    妻子喝水期间,轻缓摩挲其后背顺气,细心为其披衣拭温,贴心擦拭其嘴角余液,暖心揉肩捏背舒缓酸痛。

    岑渔不便久留,告辞出门,与家人乘月归家。

    后车箱中,她与岑冀各占一方,沉默对坐。

    她恍然想起今早与那男人相拥的场景,心口猛然一跳,脑中浮现起他的身影,矫健的、高大的、坚实的。

    但印象更深刻的,是他的安稳怀抱与律动心跳。

    到家楼下,岑父停车,岑母上楼,岑冀健身运动,岑渔在楼下闲逛。

    天空呈黑红色,圆圆月儿高悬,星星结伴成群,祥和宁静,难得这般安逸悠然。

    路边灯光暖黄明亮,照亮迷蒙前路,同时也照在岑渔心间,晃眼夺目。

    绕走一圈,重回原地,岑渔停脚,望向那个突然出现在视野间的男人。

    路灯余光披散在他身上,将他本就巍然挺拔的身影拉得更长,好似松柏般苍劲屹立。

    他伟岸、刚健,好似从天而降的盖世英雄,光芒万丈。

    那男人好似心有所感,抬眸看见她的那一秒,笑颜乍开,快步朝她走来。

    岑渔还未回过神,那张笑脸已清晰出现在她面前,而后猛然被人拥入怀中,强势不容反抗般的力量倾注于她腰间。

    耳边传来他低哑而缠绵的声音:“我想你了。”

    今日的消息栏中未见他的心系与思念,可他愿意逆风而行穿越人海相拥亲诉眷念心意。

    那男人说了一遍过后又接着说了好几遍,一遍比一遍深沉直白,一句比一句浓重厚实,也一声比一声委屈深情。

    鼻息粗重急促,回荡在耳边,岑渔失声莞尔,松松环抱他腰,微微踮脚亲吻他通红滚烫的耳垂。

    他瑟缩一下脖颈,难耐的喘息声更重,熨烫的体温传至岑渔心间。

    情动之时,一下一下抚摸揉捏她后颈,时轻时重。

    轻时似鸿毛碾过澄澈水面,无波无痕;重时如狼群争夺权势地位,无情无义。

    岑渔躲避不及,双手推他,挣扎着退开身子。

    那男人紧抱不放,一连串湿吻落在她颈间,暗哑声音安抚她:“听话给我抱抱,好不好?”

    说抱实吻,吻她脸颊额头,轻柔细密,绵长悠久,甚是痴迷。

    “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你,很想很想你。”

    月光皎洁,四处静谧。

    只余两人,四目相对。

    硬汉柔情,毫不吝啬。

    坦然诉说,心中蜜意。

    岑渔静默凝视他深邃漆黑的瞳仁,双手从他腰际移至他两颊,作势亲他。

    他乖乖闭眼期待,伏低身子,嘟唇迎接。

    她虚晃一枪,捂住他嘴,埋进他胸膛,清脆笑声打破寂静氛围。

    那男人也不恼,贴近搂紧,心口依旧充盈甜蜜。

    阳台处,岑父岑母望着楼下缱绻旖旎的两人,相视露出欣慰会心的笑容。

    笑着笑着,不舍与忧伤也随之染上眉梢,心中万千感慨翻涌,一时竟相顾无言。

    到底是经历过年少懵懂爱恋,中年柴米油盐,老年相濡以沫的多年夫妻。

    这一跌跌撞撞,并不尽如人意的大半生。

    与父母,与子女,与事业,与生活,与一切。

    谈不上斩妖除魔,更说不上辉煌灿烂。

    只是尽力供养,竭力创造,踔厉奋发。

    临了终了,回首一生。

    遗憾尚存,怜惜后悔。

    一声叹息,释然一生。

    时光戛然,生命尽头。

    白光一片,不甚在意。

    声声啼哭,降生世间。

    声声痛哭,消亡于世。

    这俗世走一遭,欢乐有时,疼痛有时,幸福有时,悲戚有时,酸甜苦辣,尽尝百味人生。

    那男人与岑渔五指相扣,送她上楼。

    百般辗转,千般缠绵。

    终于转身,回头寻她。

    见她岳立,轻笑瞧他。

    忍俊不禁,懊恼回身。

    岑家内,岑父岑母正围坐客厅看电视,闻声招呼她同坐夜聊。

    她边答应边坐下,顺手拿起果盘中的草莓往嘴里塞,一嘴甜腻,回味甘甜,似那还未走远的男人。

    晚冬甚寒,三言两语,众人互道晚安,回房歇息。

    岑渔收拾洗漱完毕,刚刚上床盖好被子,她闺蜜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小渔儿,年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意外收获呀?”那头的闺蜜言笑晏晏。

    “还行,有个相亲对象在接触。”岑渔含混不清,不太在意的回答道。

    “我们岑美女都接受家里安排的相亲了,可谓历史的又一重大转折点啊,亲!”

    “相亲市场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你经验不多,可得擦亮双眼,多甄别筛选,择你喜欢而动。”

    多年的了解且具备丰富相亲经验的闺蜜一开口就是满满干货肥料,语重心长分享自己积累起的见解。

    “放心吧,你这大军师的谋略还是令我受益匪浅的。你过年怎么样?又被阿姨催着相亲了?”岑渔调侃道。

    “别提,我妈太想嫁闺女了。短短的几天,我相了不下十五个男士,这些倒是挺有那味,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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