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时节的阳光不似仲夏般炎热,与春日里的日光更为相似。当它丝丝缕缕地照在身上的时候,只觉得心旷神怡,让人不由自主的享受且流连。

    深秋时候的风最是萧瑟,既不似夏日微风轻拂送来凉爽,又不如冬日寒风怒吼带来震颤。它急急地吹来,树的银丝掉了一地,花的身体塌了下去,人的伤感也勾了上来。

    岑渔静静地站在阳台上,闭上眼沐浴在阳光里。秋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卷起了她的衣衫,送来了她的情丝。

    楼下播放着生活的声音,汇聚着生活的主创,演绎着生活的场景,刷新着生活的票房。

    楼上的演员们各就各位,炉火纯青的技艺用在即兴表演上也浑然天成、有滋有味。

    岑渔侧过身子背靠着墙壁,视线随即移至屋内:四四方方的“豆腐块”、平平整整的床单、规规矩矩的衬衫。

    这幕高规格高标准的阵势逗笑了她,无意识咧开的嘴角越来越大,直到身子都蜷缩成一团。

    “我的房间从来没出现过小“豆腐块”,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人把自己的衣服叠成这样的,真是活久见!”

    岑渔笑得肩膀颤栗,捂着肚子撑着下巴坐在一旁梳妆椅上。她转过头,看见镜子里自己开怀大笑的模样,以及身后入境的一角照片。

    那是他们的婚纱照。

    照片里的两人身着华服,眉眼带笑着四目相对,男人拥着女人的后腰想要吻上心心念念的红唇,女人抱着男人笑得花枝乱颤。

    虽说是婚纱照,但是在很久之前拍的。

    那个时候,俩人的关系才刚刚开始。

    笨拙的男人想着避开千篇一律的形式,绞尽脑汁。结果就是以给惊喜的名义,拉着她去拍婚纱照。

    岑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头脑一热,答应他如此荒谬且诡异的决定。

    那天,俩人都不太能进入拍摄状态,摄影师急得都差点给他俩一人一个响亮的脑瓜崩。

    设计师亲自上场指挥着他们摆动作,男人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个箭步搂上来,情难自禁的想要占便宜。

    同一时间,岑渔听到后面的摄影师大声喊着:“别亲上去,别亲上去……”。身边的无数人七嘴八舌的传着话:“放开那个女孩,让我来。”

    时光定格在这一秒,这个瞬间男人痴恋的眼神无所遁逃,女人眼里的温柔与嘴角的笑容最妙的回应了他。

    这是设计师的匠心,爱的表现,可以是一个缠绵的吻,也可以是爱人间独特气场的辉映。

    前者依旧甜蜜,后者却充盈着彼此间独一份的默契。最终的成片呈现在这里,的确让人一下子就感受到感情的深沉。

    有那么几秒,岑渔自己都恍惚了。

    “老婆,我们可以吃饭了,快来!尝尝你老公的手艺。”男人的声音陡然从外面传来,岑渔吓得一激灵。

    “老婆,你在这儿呢。”邹恒渊边解着围裙边走进来,揽住她的肩把人提溜起来往外走。

    岑渔坐在餐桌前戳着碗里的饭,看看面前散发着香味的几盘家常菜,又转头看看厨房里垂着头盛汤的男人。

    男人很快端着汤出来放好,又折回去洗手擦干。

    “老婆,你快吃啊,不是饿了吗?”邹恒渊坐到她身边边给她盛汤边念叨。

    岑渔乖乖的捡起碗里的一粒饭送进嘴里。

    “别客气,我们在自己家里吃饭怎么样吃都行,多吃点。”男人把桌上的菜全都给她夹一遍,她的碗里顷刻间堆得像座小山丘。

    岑渔挑起一筷子到嘴里,边嚼边骂:“烦人。”

    男人看着身旁腮帮子鼓鼓的、眼神恶狠狠的、冷着脸的女人,心里莫名激荡起一股汹涌的情潮。

    潮水中的猛兽单枪匹马地跳出来对自己说:“你小子啊,这辈子就败在她身上了。你承认吧,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不管她是什么样子,你始终都记得她,并且无可救药地迷恋她。”

    至今每回见到她,邹恒渊都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跳得灵魂都战栗。

    “好吃吗?宝儿!”男人每炒一盘都尝一筷子,生怕自己太久没做饭,手艺生疏起来。

    “还不错,你是炊事员吗?”岑渔点点头,张嘴吃掉他喂来的牛肉。

    “不是,是我以前跟炊事大哥偷师学的,他还说我是他做得最好的徒弟。”男人再次夹起一块肉递过去。

    “别再喂给我了,我都吃掉很多块了。”岑渔一口吃下撇着嘴说。

    男人瞧着她红润的脸庞、圆溜溜的眼睛、粉嘟嘟的唇瓣,心生妄念,身体逼近,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岑渔佯装生气,瞪他一眼。

    “油!”

    邹恒渊笑着抽出一张餐巾纸替她擦拭,借着纸又抹掉自己粘上的油,轻轻地凑过去吻她的唇。

    “油!”岑渔侧着身子往后躲,冲着眼前的人又重复一遍。

    “好,把汤喝了吧。”

    她咕噜咕噜一口干完,迅速擦掉嘴上的油渍,站起来离男人远远的。

    “玩去吧,我来收拾一下。”邹恒渊卷起袖子准备开干。

    “我来吧,你做饭我洗碗。”岑渔接过他手里的碗,直接把人赶出厨房。

    闲暇时间,她喜欢捣鼓些香喷喷的饭菜,喜欢呆在厨房里体会烟火气息,喜欢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家。

    家务对她而言不是难事,甚至算是一种乐趣。在她的手里,油乎乎的碗碟、脏兮兮的油烟机、粘腻腻的台面很快恢复如初。每当此时,她会很快乐,也会真正享受到生活里的小美好。

    邹恒渊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踏实与安全感拂过,眼里有闪烁着的泪花。

    他含着泪到卧室角落取出早已整理完备的行李,轻轻抚平被罩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小心摩挲着她睡过的枕头,俯下身子细嗅她留下的芳香。

    卧室门口,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两人同睡过的床,以及悬挂着的他们的婚纱照。

    这是第一次,临出发前,他的心里萌生出如此强烈的眷念与不舍,对她和他们的家。

    岑渔看着焕然一新的厨房满意的勾起嘴角,换下围裙烧上水,洗手出来。

    刚从厨房跨出一步,哭唧唧的男人就缠上来熊抱住她。

    岑渔一脸黑线,不知所措。

    她顺势搂住男人,轻拍着他的背安抚,捻着他鬓角的碎发哄:“怎么了?舍不得我啊?”

    贴着她的男人贪婪的汲取她给的温暖,疯狂的嗅着她颈间的香气,沉醉在妻子的温柔乡里。

    “少占我便宜,东西都理全了吗?”岑渔一把推开人,冷着脸问。

    “都准备好了。”被推开的人丧着脸回应。

    “时间差不多了吗?快出发吧。”她理理男人额前的头发,动作算不得多温柔。

    邹恒渊盯着她的脸看,她的脸上没太多表情,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里的情绪,叫他看不真切。

    她微微低垂着脑袋抚着他的脖颈,一下接着一下,像挠痒痒似的,就这样挠进了他心里。

    “我送你。”岑渔即刻抽身,拿上车钥匙换好鞋,到门外等他。

    男人的心里像空了一块似的,茫然地跟在她身后出门。

    机场里,熟悉到刻进骨髓里的情景再次上演。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周围都闹哄哄的,俩人均是心神不宁。

    岑渔看一眼时间,拉着男人站起来。

    “我……”他还想再拖一拖。

    “赶紧地,我看着你进去。”她果断阻止他的拖延。

    “我……”他被她推着走,企图再说些什么。

    岑渔利落的把行李递到他手里,认真一回:“你担心什么,不舍什么,我都知道。你告诉我,我是谁?”

    “我老婆。”男人脱口而出。

    “所以,我就在这儿啊,你还怕什么?”岑渔坦坦荡荡的看着他的眼睛,她眼里没有丝毫别的情绪。

    “这是第三次送你来机场了,事不过三,下次不送你了。”

    “别人恋爱都去看电影喝咖啡什么的,我光送你来这儿了,路上好好想想怎么补偿我。”岑渔眉眼弯弯,笑得很好看,也很温柔。

    邹恒渊捧着她光滑的脸亲上去,第一次亲得这么清汤寡水,这么魂不守舍。

    “照顾好自己,我不想回来看到你瘦了。”俩人前额相抵,闭着眼睛感受着对方的气息与温度。

    “好。”

    岑渔原路折返,看了一路的离别,听了两耳的舍不得。可她真的没有太多的感觉,包括结婚和分别。

    头顶着太阳坐进车里,她产生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措,随即消散在脑海里,启动,开车。

    岑渔回到新房,请了几个师傅把屋里的东西通通罩上,以免落灰。

    很快,师傅忙完结账离开。

    她独自留下掐掉电闸水闸,归置各种小东西,检查电器安全,最后关闭门窗,转身离开。

    楼下,岑渔拎着包刚走到拐角处,迎面撞上早上碰到过的小男孩。

    男孩左眼一片淤青,捂着的右眼不停流血,脑袋上秃掉的几块肿得高高的,俩胳膊上青紫的印记密密麻麻,双腿也不利索,走路一瘸一拐的,落魄悲惨的少年模样就这样直直地映入眼帘。

章节目录

池鱼思故渊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白一吾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白一吾并收藏池鱼思故渊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