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一这会儿正在调解室坐着,秋禾和教手语的杨老师刚要进去,被冉警官带到了隔壁屋子。

    “她男友的失踪案已经在处理了,本来想找个手语老师再找她的,谁知今天突然来了,恰好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想起来你们福利院和特殊教育学校有合作,辛苦你们下大雪还跑这一趟了。”

    杨老师听完笑了笑没说什么,倒是秋禾看出端倪:“你们有结果了?”

    冉警官点点头:“她给的名字和工作地点都是假的,我们问过双方的经济往来,得知顾一一断断续续给了那人十几万,还都是现金。”

    秋禾:“你们怀疑她被诈骗了?”

    “是的,”冉警官道,“现在骗子的手段层出不穷,顾一一和外界接触不多,她被盯上不奇怪,所以我才想找个手语老师好好给她科普一下防诈骗的相关信息。”

    秋禾了然,等杨老师和冉警官确定了沟通的话术,三个人推门而入。

    她们进去的时候顾一一正背对着门坐着,因为听不见,所以不知道屋子里多了人。

    杨老师和冉警官见状坐到了她的对面,而秋禾将门关上之后没坐下,就那么靠在墙上盯着顾一一看。

    许是身上有疤痕的缘故,顾一一将自己包裹得很严实,浑身上下只露了一双眼睛,就连手都戴了两层手套。在杨老师对她打手语讲明情况的时候,秋禾发现她的左右手不一般大,观察了一会儿,猜测可能是萎缩了。

    正这么想着,一直认真看杨老师打手语的顾一一忽然拍桌而起,她双手翻飞,喉管发出愤怒的低吼声,情绪异常激动。

    杨老师一边盯着她的手势,一边对身边的冉警官说:“她说不可能骗她,自己去过那所学校,亲眼看到男友从学校里走出来的。”

    “还有身份证她也见过,”杨老师顿了一下,“她问你们是不是不想管所以故意这么说让她走。”

    冉警官见顾一一这个态度,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接着安抚了好一会儿,等她稳定了一些,将整件事拆开揉碎了跟她重复了一遍,还把骗子经常使用的招数和最近发现的新骗招告诉了她。

    顾一一明显还在生气,可硬是看完了杨老师翻译的所有手语,等杨老师揉手的时候,她坚定地表示自己相信她的男友林时远不可能是骗子。

    此时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这段期间冉警官能说的都说了,顾一一看起来把话都听进去了,可实际进度为零。冉警官这下是真没招了,干脆问顾一一既然确定这个林时远是真的,为什么身份信息对不上,又为什么他的父母和工作的学校在他失踪这么多天的情况下不来报警。

    顾一一沉默了,她看了杨老师和冉警官片刻,低下了头。

    冉警官叹了口气,这种事她见得太多了,顾一一不愿意接受也正常,毕竟她从小到大过得都不容易,成年后以为遇到了真爱,谁知一切都是骗她的,这种落差别说顾一一了,换谁都难以接受。

    冉警官正要安慰几句,手机忽然响了,嗯了几声后,她站起来请三个人在这儿等一等,自己处理一下马上回来。

    冉警官走后,秋禾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四点了。

    因为大家都不熟,三个人一时间都没了动静,大约过去了两分钟,顾一一对着杨老师做了个手势,继而走了出去。

    “她干嘛去?”秋禾问。

    “上厕所。”

    秋禾颔首,对杨老师打了声招呼,溜溜哒哒地出了门。

    公安局的调解室有一排,今天估计不太忙,只能听到最里面的一间有吵架声,别的屋子都安安静静的。

    秋禾跟在顾一一的身后,瞧着她拐进了洗手间,这时最里面的那间调解室猛地传来巨响,秋禾扭头看了一眼,转过来的时候似乎看到有人从洗手间出来往楼上去了。

    秋禾迟疑了几秒,走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只有水箱运作的声音,秋禾正准备打开隔间检查,小左小右陡然出现,它们本就不规则的影子变得更加的杂乱,小右冲着秋禾发出尖啸,似乎是让她去做什么。

    秋禾揉揉发疼的耳朵,给了小右一脚,把它踢散后跑到调解室让杨老师去找冉警官,自己则跟着小右重新幻化出来的影子上了天台。

    天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秋禾根据上面的脚印,找到了站在边缘想要往下跳的顾一一。

    “喂!”

    秋禾叫了一声想起来她听不见,于是团了个雪球对准她后脑勺砸去。

    顾一一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立刻回过头瞪秋禾。

    “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何必呢,”秋禾迈着小步子挪了过去,“被骗又不是你的错,你不要用别人的伤害为难自己。”

    见顾一一盯着自己没反应,秋禾啧了一声:“我知道你看得懂唇语,有几次我发现你在冉警官说话的时候不是盯着杨老师的手语,而是在看冉警官的嘴。”

    见被发现了,顾一一用模糊不清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林时远不可能骗我。”

    秋禾:“你为什么觉得他不会骗你?至少有个理由吧?人警察跟你解释的时候还摆事实讲道理呢,你除了‘林时远不可能骗我’还能说点啥?”

    听到这话,顾一一肉眼可见地生气了,在她试图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内心的想法时,下一瞬天旋地转——冉警官从她的视觉盲区潜过来把她扑倒了。

    同一个调解室,不同的是除了杨老师秋禾不被允许进去了。

    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冉警官出门向秋禾道了谢——如果不是她察觉不对跟了过去,今天顾一一可能就没命了,自己也得背个大处分。

    “她还是觉得我们在诓她,想用死让我们调查她男友的失踪案。”

    “她到底为什么笃定林时远不会骗她?”秋禾不解。

    冉警官闻言苦笑了一下:“顾一一说她和林时远是在喂流浪猫狗的时候认识的,她觉得这么善良的男人不可能骗自己。”

    秋禾:“……”

    以为是个失踪案,结果是个诈骗案,以为讲清楚回去哭两天就完事儿了,没想到是个恋爱脑,就因为一起喂狗喂猫所以坚信对方不会骗自己,哪怕已经给出去十几万依旧深信不疑。

    秋禾觉得挺没意思的,等杨老师一出来就和人上了车,路上去熟菜店买了点菜,又去超市提了两箱奶,用来感谢杨老师今天的帮忙。

    杨老师也没客气,让秋禾以后有需要随时联系自己,她说她除了会手语还会盲文,英语、泰语也会一点,可以做翻译。

    秋禾听说杨老师会这么多技能,给她竖了两个大拇指,接着麻溜将人送回学校,自己则一路驰骋回了福利院。

    刚进院子秋禾便闻到呛鼻的辣椒味,福利院里孩子居多,所以阿姨们很少会做特别辣的菜,今天这味道这么浓,一看就是有客人到,秋禾灵光一现,拎着熟菜跑去食堂后厨,果然看到了个熟人。

    “陈姐,你怎么来了?”

    “家里宰了几头牛,太多了吃不完就给你们送来了。”

    陈姐说着让怀里的小姑娘叫秋禾姨姨,小姑娘的脸蛋被暖气吹得红扑扑的,对着秋禾叫了声姨姨后就伸出手要她抱。

    陈洁的外婆和王阿姨的母亲是邻居,家里开了好几个养殖场,还算富裕。陈洁十岁的时候外婆过劳离了世,母亲离婚后独自一人无法兼顾家里和生意,王阿姨听说后便把陈洁接到了院里照顾,这一照顾就是好几年,后来养殖场生意稳定了,陈洁的母亲捐了一大笔钱,等陈洁从母亲接手养殖场,又给福利院捐了一笔钱,如今网店的牛肉供货商就是她家,秋禾一周要和她见好几次,所以两个人很熟悉。

    秋禾从陈洁手里接过小丫头,小姑娘刚钻进秋禾的怀里,就亲了她左脸一口,秋禾一愣,也亲了亲她。被亲的小丫头不服输,又吧唧了她两口,秋禾也不示弱,亲了她额头好几口。

    “真这么喜欢就自己生一个。”陈洁看她俩亲来亲去的,笑着道。

    “像你这样找个不管事只管吃喝的倒插门啊?”一旁的王阿姨斜了她一眼,“你也想得出来。”

    “哎呀也不一定非要找倒插门啊,现在生孩子的方法多着呢,不是非要有个爸,”陈洁说道,“而且不是他不管事儿,是我不想让他管,男人一有钱就有别的心思,我可不想把我家的养殖场给他嚯嚯了。”

    “还不想让他管,我看他也不愿意管吧?除了生意不让他碰和女儿不跟他姓,他哪里吃亏了?”王阿姨一提到陈洁的倒插门丈夫就火大,“懒得跟你说,今晚不把辣椒全吃了不许走!”

    陈洁闻言缩了缩脖子,没敢回话。

    今晚爆辣的辣椒炒肉陈洁一个人吃完了,但她也没走,晚上直接住进了秋禾的屋子,女儿桃桃则跟着王阿姨睡。

    秋禾刚才在后厨就察觉王阿姨和陈洁之间的气氛不对劲了,等陈洁躺下,悄声问:“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就男人吃喝嫖赌的那些事儿呗,”陈洁道,“不知道阿姨从哪儿听说了,前几天天天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离婚,让那人净身出户。”

    “她说得没错啊,那人都这样了,你不离婚做什么?”

    “你不懂,”陈洁道,“我们之间有些事说不清楚的。”

    秋禾眉头一皱,翻身用屁股对着陈洁,心想又是一个恋爱脑,自己就不该多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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