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秋禾城主的主意是莲娘出的,她认为直呼秋禾的名讳不够尊重,称呼她为老师又显得普通,既然金水岭已经是她们的地盘,不如就让秋禾做这个城的首领。

    秋禾对旁人怎么称呼自己不甚在意,她向来独来独往,除了吃饭的时候会主动找莲娘,就只有训练时才会露面。

    莲娘是个人精,她善于审时度势,也善于发现每个人的优缺点,并加以利用,从看出秋禾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以后,她一直通过各种方式增进她们之间的感情,奈何秋禾不为所动,顶多因着“城主”的名号,会参与一些城内决策。

    秋禾独闯松城这件事莲娘起初是不怎么担心的,毕竟秋禾的厉害金水岭的每个人都知道。

    然而在秋禾离开半个时辰后,正在盯着孩子们练武的莲娘忽地一阵心慌,她立马叫来腿脚最快的几个丫头,让她们召集所有人集合。

    听说了莲娘的担忧,女人们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秋禾很强大,不需要她们的支援,另一派不搭理这些人,开始准备出发前要用的兵器和暗器,只等着莲娘的决断。

    看大家都有了动作,认为秋禾很强不需要援兵的那几个人也马上回去拿东西,害怕赶不上大部队。

    金水岭这几个月收留了城外不少躲避战乱的女人,目前城中已经有近三百人,在秋禾的命令下,所有人都接触了武学,但绝大多数在这方面的造诣一般,真正有天赋的也不过十来个,学成更是一个都没有。

    莲娘清楚强攻根本占不到便宜,留下一百人看家以后,和竹叶带着剩余的女人往松城进发,路上几个人讨论一番,有了个主意。

    杀了守卫进了松城以后,莲娘便和熟悉城中地形的大妞二妞在水中和粮草上下了毒。

    本想等着晚一点毒性发作了一举拿下,谁知道先去寻找秋禾的竹叶看到她舞刀厮杀的一幕,敌众她寡,竹叶即刻燃放烟火,召唤众人前来。

    见金水岭的援助赶到,秋禾不再恋战,她带伤找到大帐中的头领,接着在瞭望台上当众处决了他。

    头领一死,士气大减。一人投降之后,众人纷纷缴械。

    莲娘带着人将他们绑起来的时候,听到几声惊叫,走过去一看,发现是晕倒的柿饼,她身下有一滩血,腹部被剖开的她肠子已经流了出来。

    莲娘捂住胸口心慌得厉害,她大喊着秋禾的名字,秋禾闻声赶来,看到此情此景也犯了难,她身上的确有很多药,可她不会医术。

    眼看柿饼气若游丝就快死了,秋禾蹲下身按住她的穴位将血止住,而后喂了一颗能吊命的药丸,接着找到那边休息的松城女人,问她们谁会治病。

    过了半刻,有个女孩抬起手弱弱地说:“我爹爹是开医馆的,只是我是女人,他把医术传给了弟弟,我……”

    “会一点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秋禾将她拽出人群,“人死了我不怪你,你救救她。”

    女孩看到柿饼的一瞬间就知道这女孩必死无疑,她强行控制着颤抖的手,清洗完柿饼的肠子,找来针和桑根线,想把她的肚子缝起来,这样也算有个全尸。

    得知柿饼快不行了,金水岭的众人既愤怒又伤心,浮萍和雁子去军营杀了一通,看管这群俘虏的竹叶想拦没拦得住,便随便她们了,后听说柿饼的事情,她愣了愣问雁子:“你们可知道金水岭的山上有个神医?”

    “在哪座山?”雁子忙问。

    “不清楚,我是前些时候听我的姑母讲的,具体的情况她应当知晓。”

    浮萍转头找到秋禾说了这事,秋禾把松城交给莲娘和竹叶,独自一人回了金水岭,找到竹叶的姑母问了神医的位置,又马不停蹄去找那人。

    很久没吃东西的秋禾此时已接近力竭,她吞下一颗丹药,抓了一只路过的野鸡,拧断它的脖子吸了大半的血,继而来不及擦掉嘴边的血迹,继续上山找人。

    半个时辰左右,秋禾终于发现了人的踪迹,她加快脚步,找到那座藏于深山的茅草屋。

    茅草屋前坐着一位白衣黑发的女子,她左手拿书,右手握着一只茶盏小酌,倘若忽略绑在她脚腕上的锁链和锁链连着的巨石,可谓十分的仙气飘飘。

    甫一瞧见秋禾,女子便怔住了,不等秋禾开口,她便道:“你是来寻我的夫君吗?他下山了,恐要等上几天。”

    秋禾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会医术吗?”

    女子一愣,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腿:“我会,只是……”

    秋禾二话没说用刀砍向那根绑住女子的锁链,岂料链子毫发无伤,秋禾用了很久的刀却断了。

    “这是精铁所制,普通的刀剑对它无用,”女子神色凄凄,“你快些走吧,现下赶到下西城寻我夫君可能还来得及。”

    秋禾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接着举起断掉的刀对着巨石劈了下去,见巨石裂了一个口子,秋禾将所有的兵器都拿了出来,终于把锁链和巨石分开。

    可锁链很重,女子仍旧动不了,秋禾见她如此,又往嘴里塞了两粒药丸,把女子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后,将人背了起来,抬腿便要往山下跑。

    “别忘了拿药箱!”

    女子赶忙道。

    天黑透之前,秋禾带着女子到了松城,还没进城门,秋禾便体力不支瘫倒在地。女子惊了一跳,正要为她把脉,就听秋禾让她去城里救柿饼。

    “我双腿被我夫君废了,动不了,”女子急道,“你先别晕,好歹把我带进去啊!”

    秋禾一听这话强打起精神,可抱着女子走了两步她就没了声息,女子只好拖着锁链,爬到城门口拍门。

    守门的女人拿着兵器出来,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趴在地上的女子,听见对方说她是医师,当下明白是来救柿饼的,赶忙将人抬起来往医馆跑。

    女子被抬走前,对守门的女人道:“找我的那位姑娘还在外面躺着!你们别忘了把她扶进来啊!”

    秋禾是第二日下午醒的,睁眼的第一句话便是柿饼如何了。

    “还没醒,但活了,”莲娘又哭又笑,“你请来的邵医师是真的神医,当时柿饼已经咽了气,她施了几针便有了呼吸。”

    秋禾闭了闭眼,又倒回了榻上。

    “城主,是我等无用,若是大家再强一些,就不必让你一人辛苦。”

    莲娘自责道。

    “无用?哪里无用?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早就死了。”

    “是城主武功盖世,逢凶化吉,并非是……”

    “行了,”秋禾打断她的恭维,“现在外面如何了?”

    “有邵医师在还算安好,只是……”莲娘顿了一顿,“只是半夜有几个蒙面人在城门外放了一些干粮和草药,我们担心有诈没敢用,暂且收进仓房了。”

    秋禾听后心中不解,是以不顾莲娘的劝阻起身去了仓房,在看到板车上贴着的“渊”字,她笑了。

    “可以吃,”秋禾说,“是我姐姐送来的。”

    不明干粮的问题才一解决,没几个时辰又出了问题,有人喝了被下药的水,这会儿肚子绞痛,已经窜了好几回了。

    邵医师替她们医治的同时好奇何人如此缺德,听闻是自己人下的药以后,气得大骂与此事无关的秋禾。

    秋禾威名在外,无论松城还是金水岭的众人都对她一剑一刀杀人的情形钦佩万分,而邵医师起死回生的本领也很受人尊敬,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装聋作哑,当不知情。

    没多久这话传到了秋禾那里,她找到正在熬药的邵医师,瞧了眼她脚下的锁链,问:“听说是男人把你腿废了?”

    “对,”邵医师颔首,“他第一回锁我的时候为了脱困我把脚弄断了,后来被抓回去,他说我既用不着腿,那以后就都别用了。”

    秋禾安静片刻,问:“他在下西城哪里?我帮你杀了他。”

    “用不着,”邵医师笑了笑,“你猜他为什么没杀我?那是因为我给他下了毒,每隔几日就必须服我配的解药,不然就会在痛不欲生后吐血而亡。”

    秋禾:“那还有几日?”

    “两日左右,”邵医师道,“想必他已经上山发现我不见了,正四处寻找呢。”

    秋禾有些疑惑:“既如此相杀,为何当时还要在一起?”

    “成为怨侣之前,我们也曾相爱过,”邵医师自嘲道,“然他变心以后不愿放我离开,将我锁在山中,自己下山快活,可惜我医术在他之上,终究输我一招。”

    邵医师言罢发出刺耳的笑声,只是笑着笑着又哭了,不知哭她那山穷水尽的爱情,还是哭她在松城的绝处逢生。

    待邵医师擦干眼泪,秋禾道:“我有个不情之请……”

    “我暂时不会离开,”邵医师看向秋禾的眼睛,“你可能不知道,我认了三个学生,她们资质都不错,我这一身医术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秋禾:“多谢。”

    “不过,你得帮我把脚上的锁链解开,”邵医师低下头,“我的腿是治不好了,却也不想戴着它过一辈子。”

    秋禾应诺:“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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