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重门静II
念柳绕过园角，没入下个衔接的宫殿外道。
海棠陪着她，跟着她沉默而倍感压抑。
“王、王姬，你没事吧？”
念柳摇摇头，轻声笑对：“我能有什么事？”
“可……王姬不觉得疑惑吗？玱玹王子竟然那样抱着玟小六！还、还喊着别人的名字……王姬你难道……”
海棠还未说完，身后匆忙脚步声打断两人往前的步伐与谈话。
念柳回头看，是静安王妃追了出来。
她步履匆快而不失优雅，见念柳回头，王妃眼底敛藏尽内疚，不由欣悦微笑。
念柳亦挤出笑容回迎她：“娘！”
静安王妃摸摸她的脑袋，忽想起正事，忙叫贴身侍女将念柳之物递予上来——是一串素净可爱的贝壳吊坠。
几根丝线穿越贝尖顶，为了承重，贝壳下又随意坠穿上几颗颜色不一的珍珠，样式简单到不似高贵王姬相称之物。
念柳立即回望自己腰间，腰肢佩挂的吊坠果真不见。
少女问：“娘，你是因为此物才来寻我的吗？”
静安王妃笑点头，一边接过侍女手中的吊坠，一边温柔仔细将那吊坠重新系好在娇女腰间。
旁侧侍女忍不住多言：“连日都见王姬对此吊坠爱不释手，佩不离身。方才王姬因羹汤打湿衣裳，这吊坠便连同换洗衣裳被不知情的侍女一并收退。好在王妃眼尖率先寻见，才匆匆给王姬殿下送来，却不曾想……”
静安王妃悄然扯掇侍女袖衣，那侍女便即刻噤了声垂下眼眸。
“确实对儿臣重要！谢谢娘！”
静安王妃又比划起手语，依照她最后指向贝壳的动作，念柳开始蒙答案。
“娘是想问这吊坠是从何而来？”
静安王妃点头。
于是念柳回忆起那白衣飒影，她浅浅笑：“是清水镇的一位朋友相赠。”
她此话一出，不仅将众人惊到，叫王妃也愣住了。
万万没想到，娇蛮跋扈的高辛小王姬也能交到朋友？！
侍女中的海棠就没有这般大反应，她隐约能猜出小王姬口中的朋友就是那九命相柳。海棠默然望向王姬身背，又喜又忧。
喜是王姬也拥有自己的朋友，忧是王姬所交之友身份为患，她踌躇要不要向王妃禀告实情。
念柳默默用指尖摩挲贝壳，相柳向阳朝她伸手的模样再次映照眼前。
他说：“若你需要我，捏碎这个，我就会赶到。”
贝壳精巧，壳沿还透着珠粉，是再普通不过的小海贝。
念柳没有马上接过，她懵然抬头：“为什么……给我这个？”
相柳却轻咳一声，扭头看海：“不要便扔了。”
“要要要！”念柳得了便宜当然要乖，她笑嘻嘻从他双指取下贝壳，又把它放在阳光下观察、打量。
好似得了什么绝世大宝贝。
相柳眼波未转，余光却满是她活泼灵动。
临别岛屿，相柳忽对并肩少女道：“可以。”
念柳把玩手中贝壳，并未抬头，甚至敷衍问他：“可以什么？”
“……”
相柳许久未说话叫念柳忍不住抬头望他，“到底可以什么啊？”
却见相柳些许僵硬别扭，他故作冷淡:“与你交易。”
念柳眼睛忽亮了，“你……你是说……”
“入我麾下，与我为营？”
相柳看着她，似笑未笑，仍旧一副傲娇模样。
在念柳怀疑人生时，身旁男子终于慵懒应下：“……嗯。”
*
当晚，高辛王来了趟含章殿。
念柳迎接父亲坐于高座。
高辛王几番犹豫，欲言又止模样令念柳看得着急。
只不过她需要在高辛王面前表现的端庄些，便见念柳语气不骄不躁问道：“父王有话不妨直说。”
有了话头，高辛王缓缓道：“等过一段日子，父王会宣布一件事情。”
念柳立刻得知高辛王口中的事情是何事——女主切大号，高辛大王姬回归。
“嗯嗯。”念柳不知作何反应，顺从本意默默应和着。
她的反应过于干脆，令高辛王后仰蹙眉，他疑道：“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与父王讲吗？”
“嗯……”念柳手指敲着下巴想了想，“没有。父王。”
“父王所言所作，亦有父王自己的深意，儿臣是父王女，应当辅佐遵从好父王所求。”
高辛王身怔，又是惊讶又是欣慰：“……阿念，没想到清水镇一趟，倒让你懂事不少。”
凭心而论，念柳此时确实没有清水镇那般轻松自在。
入了王宫，穿披王服，头顶王姬之衔，她确实自发入戏，与原主之前行径亦自有些出入，人也不似从前那般骄纵蛮横。
她笑了笑，腔调比前些日子疏远起来：“父王，你开心便好。”
……
世间就是这般，无论发生什么，只要还活着，活着的人就必须往前走，不停的往前走。
不仅是现实世界，赋予人类意志的书中世界，往前看也是人生铁律。
时间过得极快，高辛王宫不知觉少了涂山璟的身影。
玱玹送离他回五神山后，回来时仍是寻小六。
小六躺在沉香榻上看星星。
于是玱玹跟着坐在榻旁：“在想什么？”
“看星星。”
玱玹又问：“不难过吗？我以为你会很喜欢他的陪伴。”
小六摇晃着二郎腿，风吹拨云开，没了遮蔽的星月愈加明亮。
“我是很喜欢他的陪伴，可是我更知道这世上谁都不能陪谁一辈子。你我都是经历过太多离别的人，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受过太多次了。心不想再承受那种痛，自然而然就变得很懂得自我保护，说好听了叫理智，说难听了就叫冷酷。玱玹，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玱玹接话：“何种感觉？”
“拥有时，不管再欢喜，都好似一边欢喜，一边有另一个自己在空中俯瞰自己，提醒着自己失去。因为这份清醒理智，纵使欢喜也带着隐隐的伤感，而真失去时，因为早有准备，纵使难过也会平静地接受。”
玱玹滑坐在榻下的龙须席上，头仰靠在榻头，和小六头挨着头一起看着星星。
半晌，他说：“我一直觉得世上只剩下我一个。现在你回来了，我便不再觉得孤单。”
小六消停不下几秒又晃动起玱玹的胳膊：“那阿念呢？我看你一直护着阿念。”
小六提醒唤起玱玹的记忆，他仿佛又回到玉梅树下，阿念朝他笑，说那些古怪而讨喜之话，那时连他还未意识到自己动作，手已温柔摸上她的脑袋。
玱玹稍稍露出笑意，小六见他眼里涌现出转瞬即逝的温柔。
小六有些傻眼：“哥哥你……”
玱玹却是像抚摸阿念般温柔拍拍小六的脑袋：“别多想。”
“我看她长大，陪她成长。有时我也在偷偷想象，若是你也能像阿念这般长大，会不会也如此恣意任为？”
“如果你真如阿念这般，我定会用性命守护你的幸福，让你只做个简单快乐的女儿家。”
小六握住玱玹的手：“对不起……”
玱玹转过头，依旧温润如玉：“傻小夭，你没有什么可道歉的。”
小六湿着眼眶看他，手不由加重力气。
玱玹感受到她的情绪，亦紧紧回握她的手：“尽管你没能像阿念一般长大，可你却比阿念更坚强、更独立。小夭，你成长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小六向明月与漫天星辰举起二人之手。
“哥哥，还记得我们当年在外婆面前许下的承诺吗？”
“记得。”
两人四目相对，含泪灿笑，同时道：“相互扶持，彼此照顾！”
*
很快，赤水秋赛来临了。
作为中原地区当今掌事小炎灷举行的比赛，能在大荒叫上号的各族子弟都得去，更别说是高辛、轩辕这等高等族别。
高辛多水，蓐收依照往常领玱玹等人走了水路。
搭船同行的世家子弟极多，下了必行的大船，蓐收给几人调配了私人小船。于是念柳带着海棠，随蓐收跟着玱玹与小六同乘。
船只不少，进入赤水，河道变宽才让行进速度稍利落些。
念柳坐在船侧，穿书这么久，她见过乱世清流的清水镇，见过繁华奢侈的高辛王地，却没见过这样欣欣向荣，处处泛着金暖柔光的地方——稻谷丰收，耕民喜颜，天光照在河道两岸的良田上渲染尽金黄色的生命力，不同于奢华金糜，此秋收热景真心打动人。
念柳不由看向一旁的小六与玱玹，他们一人露出心旷神怡，一人露出淡然浅笑。
小炎灷在原著中本是该死的，临到关头，轩辕王让轩辕玱玹决定他的生死。
玱玹本有机会让他死，可是最终他放弃了。
如今看到中原子民安居乐业，想必玱玹心头是欣慰无比。
念柳对于玱玹的情绪很复杂，若论做亲人、做情人，玱玹在某时候可算“混账”，可若做君主帝王，却是顶级英雄。
似乎感受到念柳的视线，玱玹回过头来。
“阿念，你在想什么呢？”
念柳从容接话：“哥哥可知赤水北岸有个带来干旱的旱魃？”
艄公听罢，笑道：“看来姑娘对赤水很感兴趣，连这等传说都略有耳闻。”
倚靠船立的蓐收问道：“此话怎讲？”
艄公：“据老人言，那干旱之地原本水土丰沃，却不知何时变成沙漠一片。传闻，沙漠中央有一大片桃花林，桃花林中住着位丑陋怪物，大妖怪存在如火炉，硬生生将那片肥沃之地炙烤成了沙漠。后来，人们便喊那妖怪为旱魃。喏，就是那片。”
在闲谈中，船不知何时进入北岸区域，回望南岸郁郁葱葱，北岸果真寸草不生，如若荒漠。
玱玹问道：“神族没派人绞杀吗？”
艄公接着道：“有过。不过那地方实在古怪，还未寻到沙漠中圈，来绞之人就差点被炙烤致死。所幸，那妖怪并没有害人之心，只是盘踞此地，渐渐地，百姓们也不在意，沙漠中到底有没有妖怪，也并无人知晓。”
于是妖怪与沙漠，虽不见得被人遗忘，却没有人再愿意搭理。
小六默默听完，眺望远处荒漠：“这妖怪并不坏。”
念柳看着小六，很想给小六指明：小夭，你娘就是那旱魃。
可她还是忍住了。
一切顺其自然吧。该相见之人，始终会相见的。
……
第二日，众人中念柳与小六二人都睡到艳阳高照，用过午膳，玱玹与蓐收也回来了。
一行人便结伴游览起赤水城，大家吃吃喝喝很是高兴。
徒步累了，他们便决定坐牛车去赤水城外，号称中原最大的船坞瞧瞧。
真见面，倒不负此号称。
他们到时，又见一艘不大却极其骚包的船正缓缓行驶，欲往河道中去。
船造型精巧，像一朵未绽放的花骨朵，颜色艳丽到土气，令人第一眼便直觉花里胡哨。
念柳正想啧啧扬大拇指称赞一句“真丑”，就见一紫衫少女转头过来。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船极特别？”
念柳指了指自己，意思问她是不是在与她说话。
那少女微翘眼尾，倨傲道：“对。问的就是你。”
念柳笑笑：“嗯。”
是极特别，丑得极特别。
那女孩轻哼，眉眼妩媚而不屑：“算你有眼光。”
说罢便轻身跳上了船，她居高临下，只稍对念柳身后的玱玹多看一眼。
海棠见不得自家王姬受气，低声啐道：“破船一条，有什么可得意。”
念柳此时才后觉与她搭话的紫衫少女是谁，她沉住气，与海棠附耳几句。
两人动作都收入玱玹与小六眼中，他们疑惑相对，心下当即猜出念柳与海棠在密谋何事，皆默默向念柳投来无奈而宠溺的眼神。
念柳却沉浸在自己的密谋当中古灵精怪奸笑着，叫见者要忍不住捏她脸颊，笑骂她别太明显。
神农馨悦……
念柳眯眼眺望花船远影，她可太期待等会儿见到她了。
海棠陪着她，跟着她沉默而倍感压抑。
“王、王姬，你没事吧？”
念柳摇摇头，轻声笑对：“我能有什么事？”
“可……王姬不觉得疑惑吗？玱玹王子竟然那样抱着玟小六！还、还喊着别人的名字……王姬你难道……”
海棠还未说完，身后匆忙脚步声打断两人往前的步伐与谈话。
念柳回头看，是静安王妃追了出来。
她步履匆快而不失优雅，见念柳回头，王妃眼底敛藏尽内疚，不由欣悦微笑。
念柳亦挤出笑容回迎她：“娘！”
静安王妃摸摸她的脑袋，忽想起正事，忙叫贴身侍女将念柳之物递予上来——是一串素净可爱的贝壳吊坠。
几根丝线穿越贝尖顶，为了承重，贝壳下又随意坠穿上几颗颜色不一的珍珠，样式简单到不似高贵王姬相称之物。
念柳立即回望自己腰间，腰肢佩挂的吊坠果真不见。
少女问：“娘，你是因为此物才来寻我的吗？”
静安王妃笑点头，一边接过侍女手中的吊坠，一边温柔仔细将那吊坠重新系好在娇女腰间。
旁侧侍女忍不住多言：“连日都见王姬对此吊坠爱不释手，佩不离身。方才王姬因羹汤打湿衣裳，这吊坠便连同换洗衣裳被不知情的侍女一并收退。好在王妃眼尖率先寻见，才匆匆给王姬殿下送来，却不曾想……”
静安王妃悄然扯掇侍女袖衣，那侍女便即刻噤了声垂下眼眸。
“确实对儿臣重要！谢谢娘！”
静安王妃又比划起手语，依照她最后指向贝壳的动作，念柳开始蒙答案。
“娘是想问这吊坠是从何而来？”
静安王妃点头。
于是念柳回忆起那白衣飒影，她浅浅笑：“是清水镇的一位朋友相赠。”
她此话一出，不仅将众人惊到，叫王妃也愣住了。
万万没想到，娇蛮跋扈的高辛小王姬也能交到朋友？！
侍女中的海棠就没有这般大反应，她隐约能猜出小王姬口中的朋友就是那九命相柳。海棠默然望向王姬身背，又喜又忧。
喜是王姬也拥有自己的朋友，忧是王姬所交之友身份为患，她踌躇要不要向王妃禀告实情。
念柳默默用指尖摩挲贝壳，相柳向阳朝她伸手的模样再次映照眼前。
他说：“若你需要我，捏碎这个，我就会赶到。”
贝壳精巧，壳沿还透着珠粉，是再普通不过的小海贝。
念柳没有马上接过，她懵然抬头：“为什么……给我这个？”
相柳却轻咳一声，扭头看海：“不要便扔了。”
“要要要！”念柳得了便宜当然要乖，她笑嘻嘻从他双指取下贝壳，又把它放在阳光下观察、打量。
好似得了什么绝世大宝贝。
相柳眼波未转，余光却满是她活泼灵动。
临别岛屿，相柳忽对并肩少女道：“可以。”
念柳把玩手中贝壳，并未抬头，甚至敷衍问他：“可以什么？”
“……”
相柳许久未说话叫念柳忍不住抬头望他，“到底可以什么啊？”
却见相柳些许僵硬别扭，他故作冷淡:“与你交易。”
念柳眼睛忽亮了，“你……你是说……”
“入我麾下，与我为营？”
相柳看着她，似笑未笑，仍旧一副傲娇模样。
在念柳怀疑人生时，身旁男子终于慵懒应下：“……嗯。”
*
当晚，高辛王来了趟含章殿。
念柳迎接父亲坐于高座。
高辛王几番犹豫，欲言又止模样令念柳看得着急。
只不过她需要在高辛王面前表现的端庄些，便见念柳语气不骄不躁问道：“父王有话不妨直说。”
有了话头，高辛王缓缓道：“等过一段日子，父王会宣布一件事情。”
念柳立刻得知高辛王口中的事情是何事——女主切大号，高辛大王姬回归。
“嗯嗯。”念柳不知作何反应，顺从本意默默应和着。
她的反应过于干脆，令高辛王后仰蹙眉，他疑道：“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与父王讲吗？”
“嗯……”念柳手指敲着下巴想了想，“没有。父王。”
“父王所言所作，亦有父王自己的深意，儿臣是父王女，应当辅佐遵从好父王所求。”
高辛王身怔，又是惊讶又是欣慰：“……阿念，没想到清水镇一趟，倒让你懂事不少。”
凭心而论，念柳此时确实没有清水镇那般轻松自在。
入了王宫，穿披王服，头顶王姬之衔，她确实自发入戏，与原主之前行径亦自有些出入，人也不似从前那般骄纵蛮横。
她笑了笑，腔调比前些日子疏远起来：“父王，你开心便好。”
……
世间就是这般，无论发生什么，只要还活着，活着的人就必须往前走，不停的往前走。
不仅是现实世界，赋予人类意志的书中世界，往前看也是人生铁律。
时间过得极快，高辛王宫不知觉少了涂山璟的身影。
玱玹送离他回五神山后，回来时仍是寻小六。
小六躺在沉香榻上看星星。
于是玱玹跟着坐在榻旁：“在想什么？”
“看星星。”
玱玹又问：“不难过吗？我以为你会很喜欢他的陪伴。”
小六摇晃着二郎腿，风吹拨云开，没了遮蔽的星月愈加明亮。
“我是很喜欢他的陪伴，可是我更知道这世上谁都不能陪谁一辈子。你我都是经历过太多离别的人，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受过太多次了。心不想再承受那种痛，自然而然就变得很懂得自我保护，说好听了叫理智，说难听了就叫冷酷。玱玹，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玱玹接话：“何种感觉？”
“拥有时，不管再欢喜，都好似一边欢喜，一边有另一个自己在空中俯瞰自己，提醒着自己失去。因为这份清醒理智，纵使欢喜也带着隐隐的伤感，而真失去时，因为早有准备，纵使难过也会平静地接受。”
玱玹滑坐在榻下的龙须席上，头仰靠在榻头，和小六头挨着头一起看着星星。
半晌，他说：“我一直觉得世上只剩下我一个。现在你回来了，我便不再觉得孤单。”
小六消停不下几秒又晃动起玱玹的胳膊：“那阿念呢？我看你一直护着阿念。”
小六提醒唤起玱玹的记忆，他仿佛又回到玉梅树下，阿念朝他笑，说那些古怪而讨喜之话，那时连他还未意识到自己动作，手已温柔摸上她的脑袋。
玱玹稍稍露出笑意，小六见他眼里涌现出转瞬即逝的温柔。
小六有些傻眼：“哥哥你……”
玱玹却是像抚摸阿念般温柔拍拍小六的脑袋：“别多想。”
“我看她长大，陪她成长。有时我也在偷偷想象，若是你也能像阿念这般长大，会不会也如此恣意任为？”
“如果你真如阿念这般，我定会用性命守护你的幸福，让你只做个简单快乐的女儿家。”
小六握住玱玹的手：“对不起……”
玱玹转过头，依旧温润如玉：“傻小夭，你没有什么可道歉的。”
小六湿着眼眶看他，手不由加重力气。
玱玹感受到她的情绪，亦紧紧回握她的手：“尽管你没能像阿念一般长大，可你却比阿念更坚强、更独立。小夭，你成长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小六向明月与漫天星辰举起二人之手。
“哥哥，还记得我们当年在外婆面前许下的承诺吗？”
“记得。”
两人四目相对，含泪灿笑，同时道：“相互扶持，彼此照顾！”
*
很快，赤水秋赛来临了。
作为中原地区当今掌事小炎灷举行的比赛，能在大荒叫上号的各族子弟都得去，更别说是高辛、轩辕这等高等族别。
高辛多水，蓐收依照往常领玱玹等人走了水路。
搭船同行的世家子弟极多，下了必行的大船，蓐收给几人调配了私人小船。于是念柳带着海棠，随蓐收跟着玱玹与小六同乘。
船只不少，进入赤水，河道变宽才让行进速度稍利落些。
念柳坐在船侧，穿书这么久，她见过乱世清流的清水镇，见过繁华奢侈的高辛王地，却没见过这样欣欣向荣，处处泛着金暖柔光的地方——稻谷丰收，耕民喜颜，天光照在河道两岸的良田上渲染尽金黄色的生命力，不同于奢华金糜，此秋收热景真心打动人。
念柳不由看向一旁的小六与玱玹，他们一人露出心旷神怡，一人露出淡然浅笑。
小炎灷在原著中本是该死的，临到关头，轩辕王让轩辕玱玹决定他的生死。
玱玹本有机会让他死，可是最终他放弃了。
如今看到中原子民安居乐业，想必玱玹心头是欣慰无比。
念柳对于玱玹的情绪很复杂，若论做亲人、做情人，玱玹在某时候可算“混账”，可若做君主帝王，却是顶级英雄。
似乎感受到念柳的视线，玱玹回过头来。
“阿念，你在想什么呢？”
念柳从容接话：“哥哥可知赤水北岸有个带来干旱的旱魃？”
艄公听罢，笑道：“看来姑娘对赤水很感兴趣，连这等传说都略有耳闻。”
倚靠船立的蓐收问道：“此话怎讲？”
艄公：“据老人言，那干旱之地原本水土丰沃，却不知何时变成沙漠一片。传闻，沙漠中央有一大片桃花林，桃花林中住着位丑陋怪物，大妖怪存在如火炉，硬生生将那片肥沃之地炙烤成了沙漠。后来，人们便喊那妖怪为旱魃。喏，就是那片。”
在闲谈中，船不知何时进入北岸区域，回望南岸郁郁葱葱，北岸果真寸草不生，如若荒漠。
玱玹问道：“神族没派人绞杀吗？”
艄公接着道：“有过。不过那地方实在古怪，还未寻到沙漠中圈，来绞之人就差点被炙烤致死。所幸，那妖怪并没有害人之心，只是盘踞此地，渐渐地，百姓们也不在意，沙漠中到底有没有妖怪，也并无人知晓。”
于是妖怪与沙漠，虽不见得被人遗忘，却没有人再愿意搭理。
小六默默听完，眺望远处荒漠：“这妖怪并不坏。”
念柳看着小六，很想给小六指明：小夭，你娘就是那旱魃。
可她还是忍住了。
一切顺其自然吧。该相见之人，始终会相见的。
……
第二日，众人中念柳与小六二人都睡到艳阳高照，用过午膳，玱玹与蓐收也回来了。
一行人便结伴游览起赤水城，大家吃吃喝喝很是高兴。
徒步累了，他们便决定坐牛车去赤水城外，号称中原最大的船坞瞧瞧。
真见面，倒不负此号称。
他们到时，又见一艘不大却极其骚包的船正缓缓行驶，欲往河道中去。
船造型精巧，像一朵未绽放的花骨朵，颜色艳丽到土气，令人第一眼便直觉花里胡哨。
念柳正想啧啧扬大拇指称赞一句“真丑”，就见一紫衫少女转头过来。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船极特别？”
念柳指了指自己，意思问她是不是在与她说话。
那少女微翘眼尾，倨傲道：“对。问的就是你。”
念柳笑笑：“嗯。”
是极特别，丑得极特别。
那女孩轻哼，眉眼妩媚而不屑：“算你有眼光。”
说罢便轻身跳上了船，她居高临下，只稍对念柳身后的玱玹多看一眼。
海棠见不得自家王姬受气，低声啐道：“破船一条，有什么可得意。”
念柳此时才后觉与她搭话的紫衫少女是谁，她沉住气，与海棠附耳几句。
两人动作都收入玱玹与小六眼中，他们疑惑相对，心下当即猜出念柳与海棠在密谋何事，皆默默向念柳投来无奈而宠溺的眼神。
念柳却沉浸在自己的密谋当中古灵精怪奸笑着，叫见者要忍不住捏她脸颊，笑骂她别太明显。
神农馨悦……
念柳眯眼眺望花船远影，她可太期待等会儿见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