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末月,玱玹因神农山修缮宫殿之事与其侧妃曋氏先行回轵邑,念柳与小夭则留在高辛。

    仲春之月,腓日,小炎灷收到轩辕王的诏书,尊即要降临中原巡视。紫金殿的信书传出,一时间远在高辛的小夭嗅到危险气息,同时为玱玹忧虑。

    当日,小夭便收拾好包袱,准备寻机会溜回玱玹身边,走时,恰巧被念柳撞见,两人商讨辩论后决意结伴而行。

    三人见面,小夭紧张地问玱玹:“外爷来中原做什么?难道他发现什么了?”

    念柳也跟着紧张起来:“哥哥你没事吧?”

    玱玹心里也发虚,见小夭与念柳都真切担心他,不由笑着安慰道:“没事。你们不要害怕。”

    兵家权事,成王败寇,更为腥风血雨。哪是玱玹一句没事就真的没事?小夭苦笑,还是坚定与玱玹说道:“纵使有事,我们也要将它变得没事!”

    转头,她对念柳又道:“阿念,要不,你还是趁早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情,由我与玱玹一起面对就好。”

    玱玹也劝:“虽你我有婚事在身,但你毕竟还未真正嫁于我,若我真出事,你在高辛总比在这里好。”

    念柳有些不高兴了。

    “既然我选择与你定亲,便与小夭一样,选择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再者,我们还有连命蛊,若你真出事,我就算在高辛也不能真正幸免,反而更危险。”

    玱玹还想说什么,甚至朝小夭使眼色,想叫她开口劝。

    未料念柳率先拉起他们的手,热血道:“‘敌’未达,可别先自行乱了阵脚。我们有三人呢,对上陛下一人,总归是有赢面的!”

    玱玹被逗笑:“人数上赢了?”

    小夭也笑,方才还紧张不安的气氛烟消云散。

    小夭:“我觉得阿念说得对,无论如何,不能先行自乱阵脚。”

    玱玹终于点头,心头安稳些了。

    ……

    望日又晦日,约摸半月时间,轩辕王自阪泉一路巡视到中原另一个军事要塞,泽州。

    泽州距离神农山主峰紫金顶极近,玱玹想要去泽州迎接轩辕王,轩辕王拒绝了,只命他在紫金顶等候。

    轩辕王的到来让中原内每个有名有姓的氏族大家都暗自捏了把汗,玱玹三人倒意外地放松下来,只是他们极少与丰隆等人会面了,而馨悦自从晦日起,也逐渐稀少与他们的联系。

    待季春之月,轩辕王命德岩准备百花宴并邀请各氏族来把酒赏花,受邀之人中有璟、有丰隆与馨悦、甚至还有意映,就是没有玱玹及与玱玹有密切干系之人。

    先前自请被拒,后遭轩辕王的冷落。众人眼睛晶亮,便开始见风使舵,暗地流传轩辕玱玹就算表面再风光,实则在轩辕王心里连个屁都算不上。

    当念柳得知消息,气得吃不下饭,“他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也不掂量着点自己的身份就胡乱呓语。”

    淑惠在旁被吓到,忙说:“殿下小声些,若叫有心之人听见,指不定会闹出坏事来。”

    念柳也觉得自己有些激动了,应了声埋头扒饭,饭粒颗颗分明入口。

    小夭:“外爷在借他口敲打哥哥呢,愈是这样,我们愈应该不卑不亢照常过着我们的生活。”

    玱玹为念柳夹了块肉,忽对饭桌诸位道:“山涧百花开得确实好,不若一起去赏花吧?”

    ……

    季春之月,上弦日。

    两名刺客潜进轩辕王的住所被侍卫当场诛杀,遂轩辕王大怒,下令严查。

    玱玹得到暗桩消息,经查验,发现刺客身上怀有若木汁文的刺身,且纹身的年头足有三十几年。

    若木为大荒内三大神木之一,是若水族世代守护的神物,也可作其族人的代表。

    值得一提的是,玱玹生母便是前若水族的族长。玱玹生为其母孤子,虽未真正继承族长之位,却被大荒众人默认为若水族新族长。正因这层关系,线索导向在知情人与设局者看来,更加为玱玹本就岌岌可危的处境雪上加霜。

    玱玹与小夭密谈。

    小夭放下手中练习的弓箭:“他们可真够心狠,看模样不但要叫爷爷彻底对你失望,还要爷爷对你动杀心。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

    玱玹平静微笑:“他们如此迫不及待,甚至不顾长远,爷爷也不是傻子。”

    “爷爷来势汹汹,出手就将中原氏族震慑住,后又以百花宴敲打你,更是敲打他们只要不惹事不生异心就能继续如往常般把酒言欢。如今舅舅们在从中搅局作势,偏向你的那些氏族会不会在风言风语中改变主意?”

    玱玹犹豫了,半天都没有言语。

    小夭急了,连忙拽住他的袖子:“曋氏已与你结亲,他们应该不会倒戈吧?”

    “他们未必不想,只是他们既选择将嫡女嫁给我,已在态度上言明对我的倾向。就算他们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力了。两位王叔不会信他们。”

    “那丰隆呢?丰隆会不会变节?”

    玱玹笑了笑:“应该不会。他要的爷爷给不了,两位王叔没胆魄给。不过也不一定,毕竟他的不变节也取决于形势所迫。更何况他现在还不是赤水族长,还要受人钳制。”

    盟友倒戈是上位者最害怕的事,若是走错一步,将万劫不复。到那时,成王败寇,玱玹就会死。小夭对此感到害怕。

    小夭忽道:“你什么时候娶馨悦?”

    想起前不久还对自己投怀送抱,如今却因风云骤阴而闭门难见的女人。

    玱玹自嘲道:“你以为是我想娶就能娶到的吗?她现在绝对不会嫁给我!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个傻丫头愿意无条件的帮助我?所有选择我的人不过都是权衡利弊下的再三考量。”

    玱玹之话也彻底点醒小夭,之前馨悦便是不愿嫁才把曋氏推出来的,曋氏是中原六大氏族之首,玱玹娶她虽不及娶馨悦来得有帮助,但退而求其次,也能为玱玹巩固深厚的中原地位。若有朝玱玹顺利登位,馨悦就能站在天之巅与玱玹并肩,若是玱玹夺位失败,她馨悦最多是继续做着位没有名号但享受着风光的无名王姬,依旧可以选中原最好的氏族,与她家族能给予她最好的男子成婚。

    权势斗争就是这般残酷,馨悦不见得对玱玹无情,只不过在她想要的东西面前,情对她显得没那么重要罢了。这就是王室情谊,淡薄如烟,一戳就破。

    小夭心疼玱玹同时,更是厌倦尔虞我诈的。她暗暗想,以后将玱玹扶持上位就隐退身份,重新做回那清水镇的玟小六何尝不是桩幸事、佳事?

    安慰完自己,小夭也不忘安慰玱玹:“不对,哥哥。除了我,还有阿念。”

    玱玹想开口说什么,小夭立即抢在他面前道:“我知道你想说阿念是因为连命蛊的原因。哥哥,阿念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她是如何的女人,或许你比我更加了解。我倒觉得她嫁给你不全是因为连命蛊的原因,三十七年来,她会为你的到来而开心,为你难过而难过,会为你吃味、为你烦恼……你是男子,也许你对情爱不放在眼里,对阿念也只是兄妹之情,可我却能真切感受到她对你喜欢与真诚。”

    “我知道。”

    小夭叹了口气,对玱玹摇摇头:“你不知道!十几年前,阿念曾与我交心,你可知她说了什么?”

    玱玹悄然屏住呼吸:“她……她说了什么?”

    “她说从小到大都是你一直伴着她,她所有记忆都是你的背影。这世间再难寻像你这般了解她,懂她的喜好与心意,纵使你只给她一分,也胜过别人给的十分。”

    玱玹苦笑否决:“那是因为她还没有真正与其他男子接触过!她还小,自是纯粹如一,若她真的见识过比我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好儿郎,她还会如此说吗?”

    小夭心发酸,却也不知是为了玱玹还是阿念。

    “你是说防风邶吗?”小夭疑问道,“若放之前,我也错会过阿念对他的不同。”

    玱玹沉脸而不自知。

    小夭则转话锋:“可事实是,那防风邶自从三十七年阿念出事,再也没有与阿念接近过了。阿念也对他只字未提,往日防风邶来寻我,阿念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如毫不相识的陌生人般——我觉着他们之间就算真有其他情谊,现在她与你订婚,也只能作萍水相逢,偶然三两句。”

    玱玹骤然问她:“那你与防风邶呢?”

    小夭笑了笑,道:“我和他就更没有情谊了,若真说关系,勉强可称得上师徒。”

    末了,她补上一句:“有来有往、有交易的师徒关系。”

    *

    几日后,轩辕王终于派侍者前往紫金宫传谕旨。

    收到谕旨的玱玹坐于殿中,随后召集所有的心腹。

    很快,暗卫心腹皆神情肃穆集陪在他身边,宫内气氛压抑,叫殿外在小夭身旁偷藏着的念柳大气不敢出。

    金萱是为玱玹收集与整理资料的暗卫中枢纽,她自是知道此行觐见轩辕王是凶险万分的。单不说轩辕王在泽州为至尊,玱玹若是过去等于将生死交到轩辕王手上,最重要的是,众人看其对玱玹的态度已然起了疑心,大家都觉得玱玹会是第二个轩辕休。

    一时间被玱玹彻底收服的禺疆忙带领侍卫们磕头劝阻,金萱也劝,即是不明前往意味的淑惠也抹泪相劝,暗卫潇潇则默不出声,脸上默契带着同生共死的决然。

    玱玹面上不说,心底还是感激的。

    他对众人说:“泽州一趟,我必须去。如果不去,就证实了王叔的谗言,让爷爷相信我对他有异心,想杀了他。到那时,我非但失去竞争的资格,还会被爷爷先下手处死。整个轩辕国都在爷爷背后,兵力粮草源源不断供给,而我现在的实力却不允许我与爷爷对抗,也对抗不得。待神农山破时,所有跟着我的人都会死。”

    潇潇带领暗卫跪求:“我们陪殿下去泽州!”

    玱玹不为所动拒绝:“不必,如果爷爷真想杀了我,你们去了只是徒增注意。你们在泽州城外等我就可以了。”

    禺疆还想说什么,被玱玹不怒自威的眼神阻止。

    玱玹承诺:“诸位请放心!我定不会死得那么不值得,也不会让你们这么多有才华之人死得不值得。你们是全世界的财富,不管我是生是死,你们都该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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