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崔若虹将酒红色的宽大卫衣帽子往前拽，直至它盖住了全部视线，她低垂着头，刚刚苏醒的脑子仍旧四分五裂的痛。
正值暗夜，伸手不见五指的广场上唯一的亮光是站台上高高举起的火把。西西弗广场上聚满了人，疲惫的人们静默着伫立在原地，紧紧地拉着家人们的手，目光胆怯地望着唯一的光源。
没有人知道今晚是否会想传闻那样——他们这些人都将被送到克巴鲁地下城还是.......彻底被帝国抛弃。
崔若虹被紧张的氛围感染得有点胆战心惊，她不明所以，也没轻举妄动，安静地藏匿在一万万人群当中。
直到一阵踩着脉搏的脚步声“噔噔”传来，才打破这死一般的沉默。
“呵。”女人轻了轻嗓子，“感谢大家在有限的时间里为我们亚星所做的一切。可根据我们高等研究所的未公开资料表明，我们每等人最合适的人口只能控制在总人口的3%。所以，为了我们的星球，为了我们的家园，为了ACGN人共有的生存资源。我们只能从你们‘其他人’中挑选出最优良的基因，以供满足我们整个星球的运转。至于剩下的你们......”
高高在上的女人停了下来。
冰冷的眼神扫过广场上一双双惊恐却带有希翼的眼睛，明明站立着，生命却宛如匍匐在地的‘其他人’。轻蔑一笑：“终生为我们亚星辛勤工作的你们，自有善终！”
女人手腕上的机械表‘滴答滴答’地走着，分针和指针渐渐重合，慢慢靠近表盘里最大的数字。
三十秒。
二十九秒。
二十八秒。
......
广场上零点的钟声准点响起，古朴的敲击声穿荡在西西弗广场上每一个惨白破旧的角落。
所有人都仰起脖子望着广场上耸立着的白塔，面带神圣地聆听着最后三声的午夜钟声。
全场只有一个人除外——
崔若虹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狐疑地瞥了瞥身边安分守己的人，黑色的眼仁微微放大，不解。
可下一秒，被换作死亡的幽灵仿若从身后攀上了崔若虹的脖子——台上那女人短短的几段说辞，已经让崔若虹瞬间反应过来了——嫌弃人口过多的无良领导者只会采用最廉价最隐蔽的方法来达到他们的目的。
刚刚高考完的她快速回想着初高中所受到的知识，呼吸声弱了下来。
广场、人群、齐聚......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什么情况啊？是地下城要开启的警备声吗？”
“对啊，搞什么呀.......”
崔若虹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契约取缔，生命终止。”
扼喉般的低语让人群有了轻微的骚动，麻木的灵魂好像突然想拉住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已经来不急了，“轰——”
三千多米的上空投下来数十个烟雾弹，紫色的气体瞬间萦绕在西西弗广场里每一处，暗夜里的火把已经不见了。
“啊——这什么呀？”
有一个烟雾弹滚到了一个男子脚步，滋滋冒着的火花烧到了男人的脚背上。
一声喊叫，这些麻木的人才反应过来，来不及捂住口鼻，就四处逃窜，无头苍蝇一样的惊叫四跑。
崔若虹被夹在人群里，柔弱的身体根本抵抗不了从后面冲过来的人群。
她被一个肥胖的四十多岁男人直接撞到了西西弗雕像的底座，有棱有角的长方形底座划破了她的胳膊，长长的一道血痕汩汩地流着血，鲜血浸湿了酒红色的袖子，袖子的颜色瞬间变成了黑色。
崔若虹的五脏好像都被撞出来了，她撑着胳膊肘，将舒展的腿蜷缩起来，害怕被失去理智的人们踩死，只能虚嵌在雕塑底座上凹进去的圆形图案里，将头埋在带着铁锈味的胳膊里。
一点也不敢乱动。
那烟雾弹无味，却有色，紫色的颗粒气体已经浮在了上空，完完全全地笼罩着荒诞的广场。
四周都是逃亡的声响，有好几个人倒在了崔若虹的身边，她差点尖叫。
根本还不及悲伤，崔若虹向来超绝的第六感告诉她——呆在原地必死！
周围的声音远了点，崔若虹推开了挡在前面的尸体。拖着疼的好像烧起来的脊背，往前爬。
大地已经在颤抖了，好像要裂开一样。
低矮或高立的楼房建筑簌簌往下坠落，巨大的砸地声让崔若虹直接耳鸣。
她眼眶一酸。
她才18岁！
才刚刚高考完，才刚刚填完志愿，才人品大爆发考上了文科状元.......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她要活，要活下来！
呜呜呜——她要上大学！要染头发，还要做美甲......
崔若虹的视线被泪水给糊住了，对死的巨大恐惧和对生的无限渴望让崔若虹这个连中考八百米都不及格的弱鸡体质死死的往前爬。
西西弗广场中央的活人已变的寥寥无几，崔若虹也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上爬才能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找到生机，她只能贴着巨大的雕塑底座，缓缓地前进。
不知活在哪里，那就离死远点。
正想着，蓦然间，有几滴温热的液体砸落到崔若虹裸露在外的白皙脖子上，她心尖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从心里涌了出来。
鲜红的血又滴了一滴砸在了崔若虹高挺的鼻梁上，黏液顺着鼻尖，滚到了充满铁锈味的袖子上。
她愣了三秒，连头都不敢抬，只是用着全身的力气紧紧地用湿润的袖子捂住口鼻。
鼻腔里都是腥甜的味道。
周围一片黑，伸手看不到五指，西西弗广场上一片死寂，只有远处的居民楼还有零星几声的惨叫。
风呼啸穿过，少了人群的阻力，在西西弗广场中央自由又残忍的嘶吼。
宛如空旷寂寥的草野。
活生生的人好像顷刻间化为了亡灵，灵魂发出空灵的白光，游荡在无人的天地间。
崔若虹的情绪要崩溃了，根本不敢回头看。瘦弱的肩头颤抖着，双腿也在打颤。
走不动了，只爬了十多米就爬不动了......
虽然思想逐渐消沉，可她的身体还是借着惯性继续向前匍匐。
白嫩的手心被小沙粒磕的坑坑洼洼，包裹着笔直细腿的黑色长裙尾处的流苏裙摆上被火星烧了好多个小窟窿，有几缕黑色长发服服帖帖地汗黏在了崔若虹的脸上。
不知道过了不久，崔若虹的手被冰凉的铁器一寒，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她停了下来，伸手摸索着那个不同寻常的物体，原本没报什么希望的，直到她捉到了一个环扣。
崔若虹的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她艰难地换成了跪的姿势，疲惫的眼眸都亮了。
——好像可以打开！
她屏住气，完全顾不了疼的要死的左胳膊，也顾不上还未散尽的紫色气体。
还有一丝力气的右手大拇指勾进圆形金属环扣，左手握住右手腕，咬紧牙齿，用力一拉——
褐色的金属盖子“哗啦”一下就开了口，暗淡的微光漏了出来。
崔若虹笑了，全身的气力都松懈下去了，充满铁锈味的口腔让她呼不上来气。
她急促地猛吸了几口气，完全忘记了漂浮在空中的有毒无味气体。
原本就混沌的脑子一瞬间糊成了一团浆糊，“啪”的一声，崔若虹无意识地倒在了地窖旁。
“........”
“我.......”
操！
随后，崔若虹阖上了眼，倒下去时的两秒钟异常清楚让人绝望。
“嘿。”。有人在夜里嗤笑一声，之后窸窣的声响从西西弗的雄伟雕塑转移到崔若虹的身侧。
那高大的男人伸脚踢了踢崔若虹的腰窝：“喂！死了吗？”
半天不见反应。
那男人才蹲下身子，探了探女人的鼻息。
还有一丝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气息.......如果不救的话，等人死透了，就可以收集她的血了。
但他今天带的十五个血液收集瓶都满了。仅存的一点悲悯心作祟，好像从来没有在这种地方见过求生欲这么强的“其他人”。
李最从来都不是爱多管闲事的好心人，相反，他的骨子里透着精致的自私和淡漠，好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被他放在心上。
见这人在生死场上挣扎了一分钟多还没死，李最来了好奇，收取完最后一瓶血液，就倚在西西弗雕塑旁，双手自然交叠，睥睨垂首，像看戏一样俯瞰着龟速移动的女人 。
他冷笑，想到了这女人打开地窖那刻，脸上光辉的笑容。只是很可惜，终是没有逃出去.......
白皙修长的指节碰到崔若虹身上的血肉模糊，李最微皱眉，有些嫌弃。
即使他的双手早已沾满了数不尽的血痕，他也嫌弃。
李最不情不愿伸出一只手揽住女人的腰，另一只手穿过女人的腿窝。
直起脊背，没用什么力气就将崔若虹搂在了怀里。
隔着温度极低的黑色皮衣和崔若虹破破烂烂的衣裳，李最都能感受到女人滚烫的体温，好像点着了火一般。
西西弗广场四周废墟一片，紫色的气体尘埃汇聚成一弯圆月挂在漆黑的天上。
梦幻瑰丽的淡紫色月光斜斜地落了满地。
夹杂着突降的大雪，圣洁的仿若天堂。
雪花越下越大，洋洋洒洒地飞扬，落在了无数生灵的肉身上；眉毛上；衣服上，最后好像为所有人都盖上了一条白布。
李最抬脚将褐色的金属盖子合上，抬眼瞧了瞧天，神色冷漠地抱着崔若虹往前走。
黑色的马丁靴踩在薄雪上，挺拔悍利的身姿轮廓渐行渐远，原本清晰可见的地窖随着和男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也消失了。
......
“哥——”
李三叫了一声，看不到她哥怀里的人脸，只能打量那个人黑色的烂裙摆，然后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外出“捡血”竟拾到了一个女人！
“这谁啊？”
李最弯下腰，将崔若虹扔在了简陋的床上：“看看还有气没？”
李三好奇地凑近，打量了崔若虹两眼：“......感觉要死了，你怎么不在捡到她的时候就给她补点能量？”
“我看着很像乐善好施的大好人？”李最眼皮很薄，声音没什么温度：“死了就丢出去。”
李最边说边将粘着血渍的黑色露指手套褪下，随意地搭在破旧的沙发上。
这里是他们的临时聚集点，B612和亚星之间往返的上千个藏身地里最破的一个。
空间不大，只有一张长沙发和一张床，霉味和老鼠的“吱吱”声让李最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自从进了门就臭着一张脸。
李三从床底掏出医用箱，打开之后拿出给小白鼠解剖的工具，三两下将把崔若虹胳膊上的伤口就着消毒水给处理好了。
白色的肉混着红色的血，红色的血块有的干涸了，巴结着衣服。李三没什么耐心，直接用剪刀将卫衣给剪个稀巴烂。
给崔若虹打完整整三瓶的能量剂和一小瓶镇静剂后。李三看向沙发上的那个男人，说道：“死不死的就看她自己造化了。估计六个小时之后，她还要再打几针，之后如果挺过去了，那就是真的挺过去了。”
李最闻声，转头一瞥，看到了崔若虹白花花的胳膊，漆黑的眸纯粹，带着戾气，跟看猪肉没什么两样。
他嗯了一声，懒洋洋地接话：“所以你这个612精神病医院的院花是在恳求你的院长，让你留下来吗？”
“哥——”李三嗔怪道：“求人救到底嘛！你说人要是死在你床上，你下次来睡的时候，会不会做噩梦吗？”
“这床我不要了.......这地方——我也不要了。”李最啧了声，随后又若有所思地道：“她很怕死，估计不是‘其他人’，合理怀疑她是吴娇娇留下来善后收尸的，所以.......给她扔这就行，这房子是送她的棺材还是容身之所，看她造化！”
李三压根没注意李最后面的话，欲言又止地问道：“哥哥，你、真的忘得了吴娇娇姐姐吗？”
李最轻笑，笑得很是无所谓，之后又眉头微皱，像是不愿意回忆什么旧事。
“我是亚星的一级通缉犯——下等人李最，她是三等的下等监管者，我们是同一种人，我为什么要记住她？”
他边说边走，“哗啦”将门打开，门外是无边的黑暗。
他侧头，朝着李三的方向，点了点下巴，示意她跟上：“系统都死了，我为什么还要守着她，傻逼嘛。”
雪半个小时前就开始下，现在都漫到李最的膝盖了。
他将开着的门合上，轻轻地踩进折着光的雪地里。
正值暗夜，伸手不见五指的广场上唯一的亮光是站台上高高举起的火把。西西弗广场上聚满了人，疲惫的人们静默着伫立在原地，紧紧地拉着家人们的手，目光胆怯地望着唯一的光源。
没有人知道今晚是否会想传闻那样——他们这些人都将被送到克巴鲁地下城还是.......彻底被帝国抛弃。
崔若虹被紧张的氛围感染得有点胆战心惊，她不明所以，也没轻举妄动，安静地藏匿在一万万人群当中。
直到一阵踩着脉搏的脚步声“噔噔”传来，才打破这死一般的沉默。
“呵。”女人轻了轻嗓子，“感谢大家在有限的时间里为我们亚星所做的一切。可根据我们高等研究所的未公开资料表明，我们每等人最合适的人口只能控制在总人口的3%。所以，为了我们的星球，为了我们的家园，为了ACGN人共有的生存资源。我们只能从你们‘其他人’中挑选出最优良的基因，以供满足我们整个星球的运转。至于剩下的你们......”
高高在上的女人停了下来。
冰冷的眼神扫过广场上一双双惊恐却带有希翼的眼睛，明明站立着，生命却宛如匍匐在地的‘其他人’。轻蔑一笑：“终生为我们亚星辛勤工作的你们，自有善终！”
女人手腕上的机械表‘滴答滴答’地走着，分针和指针渐渐重合，慢慢靠近表盘里最大的数字。
三十秒。
二十九秒。
二十八秒。
......
广场上零点的钟声准点响起，古朴的敲击声穿荡在西西弗广场上每一个惨白破旧的角落。
所有人都仰起脖子望着广场上耸立着的白塔，面带神圣地聆听着最后三声的午夜钟声。
全场只有一个人除外——
崔若虹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狐疑地瞥了瞥身边安分守己的人，黑色的眼仁微微放大，不解。
可下一秒，被换作死亡的幽灵仿若从身后攀上了崔若虹的脖子——台上那女人短短的几段说辞，已经让崔若虹瞬间反应过来了——嫌弃人口过多的无良领导者只会采用最廉价最隐蔽的方法来达到他们的目的。
刚刚高考完的她快速回想着初高中所受到的知识，呼吸声弱了下来。
广场、人群、齐聚......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什么情况啊？是地下城要开启的警备声吗？”
“对啊，搞什么呀.......”
崔若虹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契约取缔，生命终止。”
扼喉般的低语让人群有了轻微的骚动，麻木的灵魂好像突然想拉住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已经来不急了，“轰——”
三千多米的上空投下来数十个烟雾弹，紫色的气体瞬间萦绕在西西弗广场里每一处，暗夜里的火把已经不见了。
“啊——这什么呀？”
有一个烟雾弹滚到了一个男子脚步，滋滋冒着的火花烧到了男人的脚背上。
一声喊叫，这些麻木的人才反应过来，来不及捂住口鼻，就四处逃窜，无头苍蝇一样的惊叫四跑。
崔若虹被夹在人群里，柔弱的身体根本抵抗不了从后面冲过来的人群。
她被一个肥胖的四十多岁男人直接撞到了西西弗雕像的底座，有棱有角的长方形底座划破了她的胳膊，长长的一道血痕汩汩地流着血，鲜血浸湿了酒红色的袖子，袖子的颜色瞬间变成了黑色。
崔若虹的五脏好像都被撞出来了，她撑着胳膊肘，将舒展的腿蜷缩起来，害怕被失去理智的人们踩死，只能虚嵌在雕塑底座上凹进去的圆形图案里，将头埋在带着铁锈味的胳膊里。
一点也不敢乱动。
那烟雾弹无味，却有色，紫色的颗粒气体已经浮在了上空，完完全全地笼罩着荒诞的广场。
四周都是逃亡的声响，有好几个人倒在了崔若虹的身边，她差点尖叫。
根本还不及悲伤，崔若虹向来超绝的第六感告诉她——呆在原地必死！
周围的声音远了点，崔若虹推开了挡在前面的尸体。拖着疼的好像烧起来的脊背，往前爬。
大地已经在颤抖了，好像要裂开一样。
低矮或高立的楼房建筑簌簌往下坠落，巨大的砸地声让崔若虹直接耳鸣。
她眼眶一酸。
她才18岁！
才刚刚高考完，才刚刚填完志愿，才人品大爆发考上了文科状元.......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她要活，要活下来！
呜呜呜——她要上大学！要染头发，还要做美甲......
崔若虹的视线被泪水给糊住了，对死的巨大恐惧和对生的无限渴望让崔若虹这个连中考八百米都不及格的弱鸡体质死死的往前爬。
西西弗广场中央的活人已变的寥寥无几，崔若虹也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上爬才能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找到生机，她只能贴着巨大的雕塑底座，缓缓地前进。
不知活在哪里，那就离死远点。
正想着，蓦然间，有几滴温热的液体砸落到崔若虹裸露在外的白皙脖子上，她心尖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从心里涌了出来。
鲜红的血又滴了一滴砸在了崔若虹高挺的鼻梁上，黏液顺着鼻尖，滚到了充满铁锈味的袖子上。
她愣了三秒，连头都不敢抬，只是用着全身的力气紧紧地用湿润的袖子捂住口鼻。
鼻腔里都是腥甜的味道。
周围一片黑，伸手看不到五指，西西弗广场上一片死寂，只有远处的居民楼还有零星几声的惨叫。
风呼啸穿过，少了人群的阻力，在西西弗广场中央自由又残忍的嘶吼。
宛如空旷寂寥的草野。
活生生的人好像顷刻间化为了亡灵，灵魂发出空灵的白光，游荡在无人的天地间。
崔若虹的情绪要崩溃了，根本不敢回头看。瘦弱的肩头颤抖着，双腿也在打颤。
走不动了，只爬了十多米就爬不动了......
虽然思想逐渐消沉，可她的身体还是借着惯性继续向前匍匐。
白嫩的手心被小沙粒磕的坑坑洼洼，包裹着笔直细腿的黑色长裙尾处的流苏裙摆上被火星烧了好多个小窟窿，有几缕黑色长发服服帖帖地汗黏在了崔若虹的脸上。
不知道过了不久，崔若虹的手被冰凉的铁器一寒，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她停了下来，伸手摸索着那个不同寻常的物体，原本没报什么希望的，直到她捉到了一个环扣。
崔若虹的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她艰难地换成了跪的姿势，疲惫的眼眸都亮了。
——好像可以打开！
她屏住气，完全顾不了疼的要死的左胳膊，也顾不上还未散尽的紫色气体。
还有一丝力气的右手大拇指勾进圆形金属环扣，左手握住右手腕，咬紧牙齿，用力一拉——
褐色的金属盖子“哗啦”一下就开了口，暗淡的微光漏了出来。
崔若虹笑了，全身的气力都松懈下去了，充满铁锈味的口腔让她呼不上来气。
她急促地猛吸了几口气，完全忘记了漂浮在空中的有毒无味气体。
原本就混沌的脑子一瞬间糊成了一团浆糊，“啪”的一声，崔若虹无意识地倒在了地窖旁。
“........”
“我.......”
操！
随后，崔若虹阖上了眼，倒下去时的两秒钟异常清楚让人绝望。
“嘿。”。有人在夜里嗤笑一声，之后窸窣的声响从西西弗的雄伟雕塑转移到崔若虹的身侧。
那高大的男人伸脚踢了踢崔若虹的腰窝：“喂！死了吗？”
半天不见反应。
那男人才蹲下身子，探了探女人的鼻息。
还有一丝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气息.......如果不救的话，等人死透了，就可以收集她的血了。
但他今天带的十五个血液收集瓶都满了。仅存的一点悲悯心作祟，好像从来没有在这种地方见过求生欲这么强的“其他人”。
李最从来都不是爱多管闲事的好心人，相反，他的骨子里透着精致的自私和淡漠，好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被他放在心上。
见这人在生死场上挣扎了一分钟多还没死，李最来了好奇，收取完最后一瓶血液，就倚在西西弗雕塑旁，双手自然交叠，睥睨垂首，像看戏一样俯瞰着龟速移动的女人 。
他冷笑，想到了这女人打开地窖那刻，脸上光辉的笑容。只是很可惜，终是没有逃出去.......
白皙修长的指节碰到崔若虹身上的血肉模糊，李最微皱眉，有些嫌弃。
即使他的双手早已沾满了数不尽的血痕，他也嫌弃。
李最不情不愿伸出一只手揽住女人的腰，另一只手穿过女人的腿窝。
直起脊背，没用什么力气就将崔若虹搂在了怀里。
隔着温度极低的黑色皮衣和崔若虹破破烂烂的衣裳，李最都能感受到女人滚烫的体温，好像点着了火一般。
西西弗广场四周废墟一片，紫色的气体尘埃汇聚成一弯圆月挂在漆黑的天上。
梦幻瑰丽的淡紫色月光斜斜地落了满地。
夹杂着突降的大雪，圣洁的仿若天堂。
雪花越下越大，洋洋洒洒地飞扬，落在了无数生灵的肉身上；眉毛上；衣服上，最后好像为所有人都盖上了一条白布。
李最抬脚将褐色的金属盖子合上，抬眼瞧了瞧天，神色冷漠地抱着崔若虹往前走。
黑色的马丁靴踩在薄雪上，挺拔悍利的身姿轮廓渐行渐远，原本清晰可见的地窖随着和男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也消失了。
......
“哥——”
李三叫了一声，看不到她哥怀里的人脸，只能打量那个人黑色的烂裙摆，然后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外出“捡血”竟拾到了一个女人！
“这谁啊？”
李最弯下腰，将崔若虹扔在了简陋的床上：“看看还有气没？”
李三好奇地凑近，打量了崔若虹两眼：“......感觉要死了，你怎么不在捡到她的时候就给她补点能量？”
“我看着很像乐善好施的大好人？”李最眼皮很薄，声音没什么温度：“死了就丢出去。”
李最边说边将粘着血渍的黑色露指手套褪下，随意地搭在破旧的沙发上。
这里是他们的临时聚集点，B612和亚星之间往返的上千个藏身地里最破的一个。
空间不大，只有一张长沙发和一张床，霉味和老鼠的“吱吱”声让李最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自从进了门就臭着一张脸。
李三从床底掏出医用箱，打开之后拿出给小白鼠解剖的工具，三两下将把崔若虹胳膊上的伤口就着消毒水给处理好了。
白色的肉混着红色的血，红色的血块有的干涸了，巴结着衣服。李三没什么耐心，直接用剪刀将卫衣给剪个稀巴烂。
给崔若虹打完整整三瓶的能量剂和一小瓶镇静剂后。李三看向沙发上的那个男人，说道：“死不死的就看她自己造化了。估计六个小时之后，她还要再打几针，之后如果挺过去了，那就是真的挺过去了。”
李最闻声，转头一瞥，看到了崔若虹白花花的胳膊，漆黑的眸纯粹，带着戾气，跟看猪肉没什么两样。
他嗯了一声，懒洋洋地接话：“所以你这个612精神病医院的院花是在恳求你的院长，让你留下来吗？”
“哥——”李三嗔怪道：“求人救到底嘛！你说人要是死在你床上，你下次来睡的时候，会不会做噩梦吗？”
“这床我不要了.......这地方——我也不要了。”李最啧了声，随后又若有所思地道：“她很怕死，估计不是‘其他人’，合理怀疑她是吴娇娇留下来善后收尸的，所以.......给她扔这就行，这房子是送她的棺材还是容身之所，看她造化！”
李三压根没注意李最后面的话，欲言又止地问道：“哥哥，你、真的忘得了吴娇娇姐姐吗？”
李最轻笑，笑得很是无所谓，之后又眉头微皱，像是不愿意回忆什么旧事。
“我是亚星的一级通缉犯——下等人李最，她是三等的下等监管者，我们是同一种人，我为什么要记住她？”
他边说边走，“哗啦”将门打开，门外是无边的黑暗。
他侧头，朝着李三的方向，点了点下巴，示意她跟上：“系统都死了，我为什么还要守着她，傻逼嘛。”
雪半个小时前就开始下，现在都漫到李最的膝盖了。
他将开着的门合上，轻轻地踩进折着光的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