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浦玉起了个大早,她是睡梦中被冻醒的。

    珍珠刚端着热水打开房门准备为她洗漱,便听到浦玉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殿下!”

    房间内被一股无名寒风侵袭,床榻之上帷幔飘得肆意,浦玉不禁打了个冷颤。

    女人紧紧裹着一床棉被,乌黑柔软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有些苍白的脸上看起来格外憔悴。

    “咳咳……”

    窗外大亮,冬日的阳光似乎也是带着冰的,透过窗照在人身上也显得苍白无力。

    珍珠眼疾手快关上了房门,一脸忧虑来到她面前。

    “陛下许是染上风寒,我去为陛下熬些姜汤去去寒气吧……”

    景国虽说冬日里也是大雪纷飞,但是风里却温和,不似蓬莱一般冷入骨髓,冬日的风都是带着刀子的。

    “无事,等下多披件衣裳……”

    浦玉摆摆手,昨夜手臂的伤没来得及好好处理,伤口包扎的潦草,加上夜晚温度太低,这才让她看起来格外憔悴。

    “他们也真是的,不知道公主殿下金樽玉体,就连昨夜火炉的燃料也给的不足。”

    珍珠插着腰愤愤道,“实在是小气。”

    “不可多言,伺候我洗漱吧。”

    浦玉止住了珍珠的话,眼神流动之际他手臂上还隐隐作痛,昨夜之事她并未让任何人知道,所以珍珠是不知她负伤的。

    “既然答应和亲,便没有抱怨的道理,如今你我寄人篱下,凡事还是要谨言慎行些。”

    珍珠一向咋咋呼呼、口无遮掩,若是被她知道她早已负伤,恐怕昨天她也难逃搜查。

    恍惚间她突然有些怅惘,身后只一扇窗透出光亮,照在昏暗的房间里,女人眼底闪过一丝失落,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将自己裹的紧。

    “殿下……”

    浦玉快速敛去了神情,又恢复到了原本高傲的模样。

    “聪明的人该审时度势,该做的不该做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要了然于心,日后你若是再敢多嘴半句,我不敢保证还会不会保着你。”

    珍珠自觉将热水端了过来,“奴婢知道了……”

    铜洗被珍珠端上前,浦玉伸手接过了她递来的手帕,热水浸湿双手的一瞬间她只觉得全身回暖,冰冷的体温有所回升。

    透彻的水面倒映出她的容貌,即使是面容憔悴,那双含情眼依旧楚楚动人,在冬日中仿佛一朵纯白的冰莲。

    “对了。”

    洗漱过后浦玉却没有叫珍珠离开,“昨日我给了你一瓶治伤的药膏还在吗?”

    “我给殿下拿。”

    珍珠说罢便折身去找。

    “还有,出去为我寻几块布,切记不要让外面的守卫知道。”

    浦玉端坐在床榻上,似乎是洗漱过后,那一度的温存过去她身上格外寒冷,她叮咛了几句便将珍珠赶走,此刻屋里只剩下她。

    并不明亮的房间里,浅黄色的床幔格外梦幻,她坐在里面仿佛身处一个并不美好的牢笼,却又让人有了错觉。

    她将手臂上的衣物褪去,就着光她白皙光滑的手臂上那条包扎的布被血浸染,看起来格外突兀。

    浦玉忍着痛将血红的布层层剥下,一道血肉翻飞的伤疤刺痛着她的眼睛。

    好在她昨夜反应灵敏,长□□破的伤口未伤及骨髓,但是真真切切看到这一片血肉模糊她感觉手臂更疼了。

    “……”

    个臭耍枪的…… ①

    她暗骂了一声,在心里问候了汤屿长风祖宗十八代。

    很快,珍珠便找来了她需要的东西。

    她为自己点燃了一盏烛火,将随身携带的袖珍小刀放之火上烧热杀毒,灯光下浦玉看着那把烧红的小刀一副视死如归,心一横便抹上了伤口。

    空气中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血腥味,浦玉皱着眉头快速清理好了伤口。

    今日便是大婚,再过一会儿珍珠该为她梳妆打扮了。

    两国和亲乃是大事,今日她入宫觐见皇宫内必定要大肆宴请,而她今夜也要见到她那个传说中的和亲对象。

    伤口被白布紧紧包扎好,她面无表情穿上了里衣。

    浦玉眼底升起一抹厌恶,无论是对蓬莱,还是对这个所谓的夫君。

    侍女将她今天的婚服送到。

    她被簇拥着穿上了红色的婚服,铜镜里女人妆容明艳,凤冠霞帔皆按景国婚制尽显繁华,一身大红色的刺绣云纹嫁衣更是衬得她庄重成熟。

    “殿下你好漂亮啊!”

    珍珠看着她两眼放光,眼底满是艳羡。

    “喜欢吗?”

    浦玉拖着嫁衣在原地转了转,任由珍珠和一旁的侍女称赞,眼底却毫无波澜。

    对她而言,穿上它便是为自己增添了一份束缚,从此之后她便不再是那个无拘无束的她。

    “……”

    辰时已至,天光大亮,突然客栈一处院落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尖叫声。

    “将军,有情况。”

    声音来自昨夜他们探查过的院落。

    汤屿长风赶到时只见大门被打开,一个男人急匆匆从屋里跑了出来。

    寒冬腊月,那人光着膀子神色慌乱,不顾众人迟疑的目光冲出人群,一头撞在了刚刚赶来的汤屿长风身上。

    “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只见男人一头金黄色的卷发,肤白碧眼,操着并不利索的话在叫喊。

    “这里有刺客,我要死了要死了……”

    “放肆!”

    汤屿长风的贴身侍卫巍子然一把将男人提起。

    男人被冻得发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拽住汤屿长风。

    “有刺客有刺客……”男人一直重复这句话。

    刺客?

    汤屿长风眉头紧锁,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迅速将身上的狐裘扯下披在了金发男人身上。

    “回屋里说。”

    男人被请回了房间。

    汤屿长风贴心的吩咐下人为金发男人制备了衣裳,男人渐渐由惶恐转为了平静。

    房间里四面通透,此刻汤屿长风便看到了房屋的全部摆置。

    门口的屏风后与他昨夜所见的床榻完全一致,但他却未曾发现床榻后还布置有密阁,密阁里密不透风,柜子上无数瓶瓶罐罐摆放整齐。

    想必就是这个金发男人炼药的地方。

    “我是蓬莱王请来的炼丹师,来自波斯国。”

    换上正常衣服后金发男人便没了之前的歇斯底里,他的鼻梁很高,卷曲的长发下皮肤似雪一般,极具异域风情。

    “你是炼丹师?”

    一旁的侍卫傻眼了,“那昨天晚上那个……”

    男人点头,“是的,我昨天正在密阁配药,突然就被人从背后打晕,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光着身子了。”

    男人还在描绘着,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特别是汤屿长风。

    昨夜他们并未找到刺客,本以为只是一个偷听的刺客而已,如今才发觉并未这么简单。

    汤屿长风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两国和亲之事不可改变,如今蓬莱无故出现刺客,有心之人意图借此生事,其心可诛。

    而且刺客之事客栈昨夜鲜有人知,今日一闹可谓是人尽皆知了。

    这要是传到蓬莱王耳朵里,不定要治他们什么罪。

    如此,入宫觐见便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你可知打晕你的人模样如何?”

    “没看到……我背着他。”

    “你来可带了什么侍从,有谁知道你屋内密阁一事。”

    “不曾。”

    “……我昨晚来过,为何没听见你的声音?”

    “我……我其实睡着了。”

    一问三不知。

    汤屿长风扶额,多少问的有些烦躁,只见他咬牙切齿道,“这么冷你是真能睡着的啊?”

    金发男人耸了耸肩,语气略显无辜,“我平时喜欢吃一些滋补的草药,身体是要比平常百姓强壮点。”

    “那你叫我们来是干嘛的?”巍子然愤愤不平道。

    “我今天才刚醒,这感觉太吓人了,我昨天差点死掉啊!”

    男人急忙解释,“而且今日是我见蓬莱王的日子,我想要你们带我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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