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题函数的单调性、奇偶性和周期性都考到了,比较难,我个人觉得结合图像来做会更简单一点……”

    女生坐在座位上,身体微微侧开,好让旁边的赵子涵看见。讲题的时候还会停顿下来问对方有没有听懂,见他点头再继续。

    式子工整地排列在草稿纸上,图像画在旁边清晰明了,还用红笔标注,最后蓝笔把思路提取出来写在最后。

    陈彧站在后面看荀舟把一整张草稿纸撕下来递给赵子涵,还顺手告诉他这道题的母题在课本函数那一章节的单元小结里,可以去找找。

    男生有些脸红地向荀舟道谢,把草稿纸夹在习题册里走了。

    “我要进来。”荀舟听见背后有点不耐烦的声音,转头看见陈彧黑着一张脸,以为是他等久了站起来让位。

    陈彧坐下,右手转着笔,“你对赵子涵还挺好。”

    荀舟翻看习题,听闻瞥了陈彧一眼,“没有吧,就是正常同学相处。”

    那我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温柔过?

    陈彧心里腹诽。

    “那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荀舟顺口答:“人踏实努力,好学上进,是个目标很清晰的人。”

    陈彧转着的笔中断,卡在指间,他又夹着笔蹭了下鼻尖,“那我呢?”

    荀舟微忖,看向陈彧。

    怎么问这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陈彧看着荀舟,内心有点紧张,脊背都不自觉挺直。

    荀舟又低头看书。

    “你……就还好吧。”

    就

    还好

    吧?

    陈彧眉毛快飞起,什么叫“就还好吧?”

    “你讲具体点儿,这话什么意思?”语气有些着急。

    “就……你学习成绩挺好的,人也挺好的,就整体挺好的。”荀舟快速地回,然后没等陈彧说话就收拾美术课要用的东西立马出去了。

    陈彧看着荀舟离开的背影,心仿佛掉进冰窟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等陈彧赶到美术教室的时候,就见赵子涵跟荀舟坐在一桌里。

    美术教室一共就八张大桌子,座位随意只要人来齐就行。此时荀舟和赵子涵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米多宽的长桌。

    陈彧本来就烦,现在看到这一幕简直糟得不行。

    如今心情基本由荀舟控制,一见到她对别的男生那么温柔体贴,就特别抓狂,关键自己还没立场干涉荀舟的人际交往。

    陈彧在另外一张桌子坐下,把卷子扔桌上写,眼神却时不时就往荀舟那桌瞟,那劲儿像是要把人看穿了。

    结果一整节美术课下来,陈彧就写两题。

    美术课是下午最后一节,老师也深谙学生心思,提前几分钟下课,学生一股脑地冲出教室往食堂跑。

    陈彧被乔竹宇拉去打篮球,回头看了眼荀舟,还在跟别人讲题,一把夺过乔竹宇的球,运球去篮球场。

    到了篮球场,陈彧一句话都没有,也不管别人打得怎么样,就闷不吭声地独自投篮。

    孙洛洛今天发现发小心情不对,问题可能还有点严重了。

    “你怎么回事儿啊?”

    陈彧扔了球,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喘气儿,胸腔随着呼吸剧烈浮动,额上全是汗,在阳光下映着细碎的光。

    “挺好是什么意思?”

    陈彧忽然开口说,视线从一开始盯着的空气转向孙洛洛。

    “啥?”

    “我说,一个人说你挺好的什么意思?”

    孙洛洛看着陈彧认真的表情,觉得这个问题至关重要,但是又猜不透他心思,于是开始打马虎。

    “挺好?那不就是挺好的吗?说明还不错啊。”

    孙洛洛看着陈彧半点没缓和的脸,忽而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于是立马改口道:

    “挺好其实就是一个比较一般的评价,对方可能想照顾一下你的面子,就捡了这个词说。”

    怎么感觉脸更臭了?

    陈彧直起身去椅子旁边拿卷子,经过孙洛洛时回了句“不打了”,然后就留给对方一个冷酷的背影。

    孙洛洛发觉好哥们的心情最近真的是越来越阴晴不定了,无语地拾了篮球和别人打。

    陈彧进班后看见荀舟已经端端正正坐着写题了,窗外的叶已发黄,嗖嗖落下。

    陈彧烦躁的心在看到这一幕时又沉下去。

    感觉怎么努力都是徒劳,明明近在眼前,却又好像很遥远。

    陈彧苦笑一声,然后从后门进班。

    荀舟觉得陈彧这几天都怪怪的,一会儿心情似朝阳,一会儿又满脑黑线、语气生硬,对谁都很冲。

    荀舟也想了很久,最后也只能劝自己说是他现在压力太大了,马上要去参加数学竞赛冬令营。

    陈彧坐下准备拿纸擦汗,手一顿发现纸用完了,只好拎起短袖前襟,低头蹭两下。

    荀舟注意到把一包抽纸放到陈彧桌上,顺手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三明治。

    “我吃完饭回来碰巧看见你在打球,觉得你应该没时间去买晚饭。”荀舟小声解释,眼睛却还是看向作业本,笔耕不辍地继续写题。

    陈彧抬头,看着桌面上四四方方的一盒纸巾和三明治。原本心里的烦躁苦闷倏忽消逝。

    行吧。

    我就喜欢这样儿的。

    再多人喜欢她我也还是喜欢。

    她再不喜欢我我也还是喜欢。

    陈彧一连抽了好几张纸,擦掉额头上的汨汨汗水又把抽纸放回荀舟桌面的左前方。

    “谢了。”

    “没事。”

    陈彧伸手拿起三明治,温热的。  拆开包装袋低头狼吞虎咽,唇角没再下降。

    晚自习期间,陈彧写了张小纸条递给荀舟。

    荀舟拿过纸条,看清楚上面的字:不认识的人加你好友都别同意。

    荀舟眨眨眼睛,转头看看陈彧,他有些不自在地蹭了下鼻尖。

    纸条再被传回来,下面一行是个问号“?”

    陈彧想了想又提笔写字:现在网上骗子多,比较危险。

    荀舟看见抿唇笑了笑:

    好,答应你。

    陈彧看到回复后满意地扬起唇角,把纸条放进口袋里。

    **

    冬日阳光顺着窗户倾洒而下,学生穿上冬季的冲锋衣校服。

    明明寒气逼人,冬风在窗外呼啸,但教室里清一色的蓝白校服和学生脸上朝气蓬勃的少年气让人觉得好像四季如春。

    大课间的跑操由原来的每日一次变成了一周三次,其他时间在班级自习。

    这时候大家都在补觉或者写题,教室里的广播就响起,细微的电流声穿插着“刺啦刺啦”声,好像在调试麦克风。

    紧接着是熟悉的咳嗽声——洪峰。

    大家都觉得没好事儿继续干自己的事情,紧接着就听见洪峰那浑厚低沉的嗓音。

    “针对最近年级里流传的谣言,现在来做澄清。”

    荀舟停下笔,有种隐隐的预感,这件事情和她有关。

    陈彧本来还趴在桌上睡觉,这下也立马抬头,睁开眯瞪的双眼。

    “对于荀舟同学初中时期的言论我们做了相关调查,经监控查看和相关证人作证,我们可以确定年级里流传的言论均不属实,相反,荀舟同学助人为乐、尊师重道……”

    后面荀舟听不清他在讲什么了,整个人仿佛处在漩涡里,被晕眩感包围,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

    一个澄清迟到了两年,但它没有缺席。

    本来她是被霸.凌者,只是被逼得忍无可忍奋起反抗,但黑白颠倒,她成了人人唾弃的霸.凌者。

    没有人知道她怎么度过那黑暗的三年,每当她泄气想放弃的时候就会逼着自己回想他们丑恶的嘴脸,然后又一刻不停地学习。

    一阵吵闹声把她拉回现实。

    “我就相信我的眼光,舟舟这么好怎么可能干那种事。”邓鹿璐坐在后面声音有些大。

    “那些造谣的人就应该通报批评,直接处分!”

    “我看那些造谣的人纯属就是嫉妒。”

    “我也这么觉得,难得见一个这么优秀的人就嫉妒心作祟要搞事情……”

    ……

    周围同学叽叽喳喳,但荀舟觉得不吵,反而觉得很热闹,很温暖。

    不知道为什么嗓子发紧,眼眶有些热。

    荀舟抿唇让牙齿磕在唇内壁上,咬紧。但是泪珠子还是控制不住滑落,“啪嗒”滴落在洁白的卷纸上,洇湿成圆形的痕迹。

    陈彧嘴角的笑意忽而消失,他慌张凑近看见荀舟脸颊上的泪痕和纸上的水痕,着急道:“你怎么了?”

    陈彧没控制住音量,班里几乎所有同学都听见了,止声转头看过来。但是因为荀舟低着头,也没听到什么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荀舟被陈彧那一嗓子吓了一跳,这下眼泪也收住了,笑着摇摇头说没事。

    但是陈彧不相信,他看着荀舟的侧脸,站起来说要出去,荀舟起身让位。

    荀舟正准备坐下的时候,右手手腕被人握住。

    心跳一滞,荀舟转头就看见陈彧的左手扣着她的手腕,心脏砰砰跳动像是要跳出嗓子眼儿。

    还处在在晕眩的不真实感中,迷迷糊糊的,荀舟就被陈彧拉出教室。

    班里同学呆若木鸡。

    邓鹿璐左手捂着嘴,右手使劲儿拍打何旭辉的胳膊。

    “操!”也不知道谁蹦出这一句,同学又轻笑出声。

    大课间走廊里碰到几个去办公室问题的学生,还会路过30班和国际班,大家讨论的对象就这么从窗前走过,不禁一阵起哄。

    荀舟感受到同学揶揄的眼神,微微用力想要挣开陈彧的手。

    可能是陈彧手劲比较大,也可能是荀舟本来也没有特别想挣脱开,使的劲儿比较小,就这样被陈彧牵了一路。

    温暖的阳光倾洒进走廊,淡金色的光线打在空中,照亮了斜前方男生的身影。

    陈彧隔着校服握着荀舟的手腕,校服衣袖被荀舟攥在手心里。

    如果把校服当作媒介的话,我们是不是算一起牵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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