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地是从脚底下裂开的,起先不过碗口粗的裂隙,转瞬就变成数丈宽的鸿沟,深不见底,漆黑可怖,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巨响,如从地下劈出一条列缺巨蛇,獠牙狰狞,要把地面上的一切生灵都吞噬殆尽。

    隋灵阳浑身冷汗顾不得擦,咬紧牙关奋力狂奔。她手中攥着两张黄符,瞅准了机会,把一张叼在嘴里,另一张脱手而出,向后甩去。

    黄符腾飞时两手捏了个不大协调的诀。

    “烧!”

    黄符“呼啦”的一声燃起,就着蓝里带黄的火光,灵阳颤颤巍巍地往后投去一瞥。

    真不是吹,一看一个不吱声。

    谁家的佛像会龇牙啊啊啊啊啊——

    灵阳头皮发麻,脚步是万万不敢停的,前路乌黑一片,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限,哪是坑,哪是路,全靠竖起耳朵听风辩位,她觉得自己的两只耳朵此刻好用极了。

    那佛像吃了一把火,烧焦了半边身子和脸,变得越发狰狞。吊梢的佛眼成了一个黑洞,上翘的厚唇发出比鬼还渗人的笑声,“施主莫走啊。哈哈哈……”

    “你给我闭嘴!”灵阳反手又是一张黄符,“烧!”

    佛像再次燃起熊熊火光,不知是不是她诀捏得好了一点,这次的火焰明显比上次更旺,佛像被滞涩了脚步,竟发出一声阴惨惨的呼叫,“施主——”

    灵阳趁着这一间隙,早已经跑没影了。

    新鲜翻开的泥土又湿又滑,寺庙里的宫殿宝塔都早就坍塌得不成样子,断裂的房梁和崩碎的土墙随处可见。裂隙吞噬了寺中所有本在酣睡的生灵,除了灵阳。

    不,还有她——这本书中的女主,应州。

    灵阳很确信这一点。因为她看过这本书,就在答辩的前一天晚上,就在她因为熬夜而两眼昏花看不清路被车撞死的前一天晚上!

    后悔药……自然是没有那么便宜的。

    系统说给她两个任务,两个都完成,她便可以回到答辩的前一天重新做人,若是完不成么……

    灵阳在心里咒天骂地一万八千遍,系统默默拍了拍她的肩:“任务一,掰正此书的结局,把男女主血虐be改成he。”

    灵阳抬起了头。

    “任务二,攻略书中的隐藏角色,你的七师兄,宿萧。”

    灵阳瞪大了眼。

    系统当她是忧心攻略困难,安慰道:“宿萧是个犬系,犬系男你知道吧?开始可能会高傲一点,相处久了很温柔的,不难不难。反正不拼一把你肯定也不甘心的咯……”

    殊不知她惊讶的是:这书里还有个七师兄??我怎么完全不记得??

    赶在阵眼彻底封闭的前一刻,灵阳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跳,伴着不远处最后一息火光,落入了地宫之中。

    地宫里的气味令人作呕。

    她穿进书中不过两刻钟,方才又受了一阵惊吓,腿脚发软,落脚时不慎一个趔趄,下意识撑在两侧的土壁之上,抹了一手混着鲜血的污秽。

    血腥气扑鼻而至,刻在基因里的恐惧,让人冷汗直冒。

    从土壁的狭窄程度来看,此处应当是地宫的入口。按照书中所写,这地宫形似迷宫,十分复杂庞大,那她应该离女主角应州所困之处还有段距离。

    于是她搜肠刮肚,倾尽所能地捣弄了一番,别别扭扭地掐成了个照明诀,在指尖引来一小簇火苗似的白光。

    白光抖动着熄了两回,总算是略微稳定下来。就着这点堪堪照亮脚底的光亮,她壮着胆子,朝地宫深处走去。

    灵阳所穿进的这本书,是今年的古言网文top大作,一众he大团圆文中杀出的狗血虐恋复古黑马。凭着光怪诡奇、邪祟妖魔横行的书中世界和男女主痴嗔缠绵、撕心裂肺的纠葛俘虏了万千读者的心。

    依书中所述,这世间以玄门修士为大,而修士之中,又有独领风骚的四大宗门世家。女主角应州,便是四大宗门之一,扶风应宗家主的独生女。

    而此书的男主角,则是夷陵谢宗家主的大徒弟,也就是隋灵阳的大师兄,陆斐然。

    谢宗家主无儿无女,大徒弟就算半个养子,故此,陆斐然与应州自小相识,本是青梅竹马,日久生情的一对眷侣。

    可好景不长,谢家主外出赴会突然暴毙,一番调查下来,竟是扶风应宗之人所为。陆斐然敬师爱师胜过一切,闻此噩耗,自然是又怒又悲,痛苦之下,发誓与应州一刀两断,从此不共戴天。

    然祸不单行,就在陆斐然被恨意裹挟之时,扶风应宗也突然惨遭灭门。

    女主角应州本该死在这场横祸之中,却阴差阳错被下山历练路过的隋灵阳所救。隋灵阳这个小师妹天生患有不治咳疾,全靠修行疗养续命,为救女主耗力太过,强撑着回到夷陵之后便殒命了。

    自此,举目无亲的应州留在了夷陵,与陆斐然同处一个屋檐之下,两人的爱恨羁绊也如无边江水,就此展开。

    好死不死,灵阳一穿来,就穿在了应宗刚刚灭门,她恰巧路过拯救女主的剧情点上。

    真真是,上辈子笑人虐,这辈子虐自己。早知今日,她才不会跟风看这狗屁书!

    修行之人的身体就是比脆皮大学生好使,即便沉疴在身,只这几息的功夫,灵阳已经在地宫之中穿行了好长一段距离,回头望去,入口已不可见。

    虽是个地宫,里头却并不低矮,越往前行,道路也逐渐开阔,只是周遭混沌郁结的森冷恶气,加之脚下黏答答的泥浆,让人每走一步都是心底发怵,备受煎熬。

    灵阳托着丁点白光小心探路,行得极为谨慎不敢大意。忽然,啪嗒一声,脖颈上一阵冰凉刺得她汗毛倒竖,她吃惊地停下脚步,伸手去摸,再凑近光线约略一看,竟是尚在新鲜的血。

    这哪来的血?

    灵阳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忽然闪过一段书中的剧情,犹豫片刻,还是战战兢兢地把白光举高,向上望去。

    这一望,吓得她差点跪倒在地。

    地宫顶上,竟然密密麻麻挂着一片尸林。无数的尸体像倒插的笋一样,或高或矮、或干或湿地悬于顶上。

    干者挂了可能有数年之久,已经瘪成一具具皮包骨。湿者则依旧稀稀拉拉地滴着血,有的还大睁着眼,猝不及防就与她来个对视。而无论是干是湿,这些受害者们都身份性别各异,既有僧侣模样的,又有身着道衣的修士,既有青嫩如莲的少女,也有珠光宝气的富商,甚至还有缺胳膊少腿的、浑身赤裸的、不辨人形的……

    更可怕的是,在这无数的尸笋之中,还穿插着数尊模样各异的神佛小像,佛眼闭合,自然也都是倒挂着的。

    灵阳回忆着原书,心想,这应当就是作者所描述的“天佛入地”了。

    所谓“天佛入地”,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异变。究其原因,是寺里的佛像受了多年的供奉,法力增长、贪念萌生之时,恰有人以新鲜血肉供养,让本该心无杂念的佛堕入魔道,有了凡尘俗欲,心生贪妒,打起了靠吃人魂肉来增强法力的主意。

    可佛要吃人,不是那么简单。

    人有七情六欲,对佛而言,皆是不可化用的废物。所以它就用悬挂的方法,把人倒吊在这地宫之中,先吸去魂魄,再让泥土逐渐腐掉人的凡胎□□。六根随肉身而去,剩下的,自然就是可以入口的美味。

    某种程度来说,像是把人栽种在地下,等待成熟了,慢慢享用。

    而大佛每享用一些魂肉,便可以分出一部分法力,化作一个小些的佛像,挂在地宫之中,便是穿插在尸林间的这些。方才在地面上追着灵阳的那个,也正是从这里冒出去的。

    这些小像在地宫里养的时间长了,会越来越凶邪,到时集体破土而出,恐就是一场大难。

    应宗出事时,正是因寺庙中的僧侣和附近的百姓频频失踪,而被请来此处查看,发现了地宫的存在,在上面布绘了阵形,试图将大佛引出。哪知异变突生,地宫提前大破,反噬的阵法打了应宗修士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才导致惨祸。

    此时此刻,灵阳绝对不想再吵醒这些神佛小像中的任何一个。她定了定神,竭尽全力把照明的白光引得更亮一些,虽也会把尸林照得更加清楚恐怖,可总比不小心撞上一个要好。

    书中对地宫路线的描述还算详细,且配有插图,灵阳凭着记忆走了约莫两刻钟,来到一处坍塌的土石与尸体堆成的山包前。

    按作者所述,女主应州就是被困在了这里。

    于是她上下摸索了片刻,忍着生理不适,用力拉动其中一具尸体的腿。

    尸体被拔出的瞬间,土石骤然崩落,山包哗啦啦矮了半截。灵阳一个跃步躲得老远,好在有尸体缓冲,响声并不算大,她越过山包,果真在角落里发现了重伤的应州。

    她赶忙上前唤道:“应州师姐!”

    应州金衣红带,面色惨白如纸,手臂腰腹都受了贯穿伤,鲜血自伤口汩汩流出,在地面汪成了一面血湖,任凭灵阳怎么唤她,都一动不动。

    灵阳心里一吓,莫不是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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