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性坚，寒梅腊雪惯来是多数人附庸风雅最爱之物，此之一类最不乏的便是整日被辱满身铜臭味的商人。
可若说起这梅园，满长安一绝之景——在二皇子苏安沅府中。
清漪园的梅花开得最烈的那年是景元二年，只是可惜苏安沅并未亲眼瞧见，只能从因园开放而进内观赏的人所撰写的诗词歌赋中窥得一二。
此时已至腊月二十九的午时，那句“洛阳兴”并未掀起多大的祸端，粮仓的事也扯不到他苏安沅身上，此一局之中他似乎为最大的胜者……
“啪嗒——”
杯盏被袖袍碰到在地，流水倾洒而出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痕迹，未至半晌却又被人的足迹所掩盖。
苏安沅自凉亭中起身踱步而出，身后的侍从立刻随行而上。
“安王府上的张春贺当真是有几分本事，那般烈性的药，他都能把顾灏南的孩子保下来……寻个机会让人把本月的药为她送去。”
善庸闻言骤然止步，引得苏安沅回首去望，他卸剑跪于雪地之上叩首道“属下罪过，负责安王妃蛊毒的蛊医，昨夜自尽了……”
“自尽了？”苏安沅骤然发怒，“那般大的事为何现在才报！”
“殿下息怒！”善庸的整个头颅都快要埋入雪地之中，“下面的人见殿下着了人去给安王妃投药，故而觉着安王妃……无需再用药……”
苏安沅蓦然转身抬脚将善庸踹倒在地，“留不得的，仅为她腹中之子，她若是出了半分事，负责那位蛊医的，一个也莫想逃。”
——————
卧雪居外的雪于门口化出了一条道，可若是细细瞧去，便会发现那道上血水蜿蜒流动。
侍婢手中铜盆倾斜，又是一盆鲜红落于积厚的白雪之上，宛如寒梅绽于天地之间，又陷下密密匝匝的如星细洞。
房内如春暖温，炭火放于塌前不停往外溢散着热意，一纸信件忽然飘飘扬扬地落于炭黑之上，顷刻间便弯卷燃烧。
放下信件的手骨节分明如玉温凉，手掌上处却有着明显的环状红痕，乃是被人用力捏出，更甚的另一只手的虎口处，竟还是带着血迹的牙印。
苏鹤兰接过照泓递来的帕子将血迹揩拭掉，转头要来新的帕子往床榻之上的顾灏南擦去。
顾灏南费力抬起隔壁握住苏鹤兰的手，定声道“不是苏临然。”
苏鹤兰轻颤了下，压下手去为她拭去额间细汗，声音似乎带上了几分低哑哽咽，“莫要再想了……莫要想了……”
“我昨儿个骂苏临然是个蠢货，从阿兄给的这封信来看，苏安沅也是个蠢的……”她的声音依旧气若游丝，语气却是能显而易见听出来的嗤讽。
那信里头写着的顾昭然今晨早朝之前，苏安沅同他道自己写了封折子求请商人入仕，顾昭然阻拦未果，只得在他将折子递上去交予圣上的那一刻，出列持笏将三皇子之事上报，来压下二皇子的言语。
怎料三皇子便只等着他这出戏了，刑部侍郎姚纪随后出列告二皇子结党营私，火烧粮仓乃是意外之事，顾少卿攀扯三皇子欲保二皇子，顾家车夫画押口供，以及“洛阳兴”的舞女是自顾家所居住的坊内跑出等种种证据。圣上虽无明显表态，却也是下旨将顾昭然革职留家，又派了三司的人共同调查。
最后的结果便是，太康仓起火确为意外，看守者尽数处死。可顾昭然也因当朝顶撞天威，被革职一月。
顾灏南侧头漏出颈部便于苏鹤兰的动作，她继续道“苏安沅他，只怕也从未当真信过我顾家……”
“你那年不过方过及笄之年，能助他一个失势失力的皇子与朝中那些个老臣周旋三年之久……”苏鹤兰将手停于顾灏南的肩头，垂眸道“阿南……能否让我许你一诺？”
顾灏南抬首看去，不解其意。
苏鹤兰将帕子放于塌旁的小几之上，一手抚上顾灏南的腹部，一手覆在顾灏南的手上，正色道“我并不知晓如今的我还有几分能力，可是阿南，我想带你去庄子守岁。”
“苏安沅苏临然皆无可依，”顾灏南未曾应承，只是突兀地将话题错开。苏安沅已经对她腹中孩子下手了，她还不知究竟有几分可活，“有道无术，术可求，有术无道，止于术……”
苏鹤兰闻言一愣，而后低头轻笑“圣上有三子，七皇子李逸兴，可离弱冠不远了，怎的便是无道可求？”他微微一顿，拧眉道“可还……痛吗？”
“你呢……你的手？”
“不痛。”
————————
武安侯府之内的澄竹依旧在好生的晃荡，自昨夜撕破脸皮开来，他现下全然是一副皇子府客卿的模样，哪怕依旧穿着武安侯府的侍衣，却也敢坐于主坐下首。
他将茶盏轻声搁于桌上，仰首斜视向顾昭然“我还以为你兄妹二人天大的本领，未曾想……不过尔尔。”
“等把你送上去就不一样了。”
“我？”澄竹嗤笑一声“奴才是武安侯府从人牙子手中买来的孤儿，哪里认得什么三皇子？”
“希望你往刑部里头走了一遭之后，还能傲然说出此话。”顾昭然不以为意地支首看着他。
“你串通了刑部要将我屈打成招？”
“那法子早就被百年前的酷吏玩烂了，除了些没半分本事的顽固愚石，谁还在用？”顾昭然的眼神自他身上错开望向外头的皑皑积雪，“早在安王妃离府之前，大理寺便送来了你的档案。”
澄竹乐了，“奴才是孤儿。”
“澄竹的确是孤儿，可是……柳涯呢？”顾昭然对于柳涯逐渐呆愣的眼神视若无睹，继续道，“柳涯，洛阳人士，生于宣威四年腊月二十九……你的祖父于宣威二十年死于三皇子名下侍卫。”
柳涯叩于桌上的手骤然用力发白，笑得面目扭曲地看向顾昭然“少卿莫要说笑得好。”
顾昭然垂眸将茶盏中的茶淋在了地上，“柳涯，你受三皇子之命监管我顾家，如今他自己都已是自顾不暇，又怎么能来管你？”
顾昭然抬手唤了人来，“就地格杀。”
可若说起这梅园，满长安一绝之景——在二皇子苏安沅府中。
清漪园的梅花开得最烈的那年是景元二年，只是可惜苏安沅并未亲眼瞧见，只能从因园开放而进内观赏的人所撰写的诗词歌赋中窥得一二。
此时已至腊月二十九的午时，那句“洛阳兴”并未掀起多大的祸端，粮仓的事也扯不到他苏安沅身上，此一局之中他似乎为最大的胜者……
“啪嗒——”
杯盏被袖袍碰到在地，流水倾洒而出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痕迹，未至半晌却又被人的足迹所掩盖。
苏安沅自凉亭中起身踱步而出，身后的侍从立刻随行而上。
“安王府上的张春贺当真是有几分本事，那般烈性的药，他都能把顾灏南的孩子保下来……寻个机会让人把本月的药为她送去。”
善庸闻言骤然止步，引得苏安沅回首去望，他卸剑跪于雪地之上叩首道“属下罪过，负责安王妃蛊毒的蛊医，昨夜自尽了……”
“自尽了？”苏安沅骤然发怒，“那般大的事为何现在才报！”
“殿下息怒！”善庸的整个头颅都快要埋入雪地之中，“下面的人见殿下着了人去给安王妃投药，故而觉着安王妃……无需再用药……”
苏安沅蓦然转身抬脚将善庸踹倒在地，“留不得的，仅为她腹中之子，她若是出了半分事，负责那位蛊医的，一个也莫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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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雪居外的雪于门口化出了一条道，可若是细细瞧去，便会发现那道上血水蜿蜒流动。
侍婢手中铜盆倾斜，又是一盆鲜红落于积厚的白雪之上，宛如寒梅绽于天地之间，又陷下密密匝匝的如星细洞。
房内如春暖温，炭火放于塌前不停往外溢散着热意，一纸信件忽然飘飘扬扬地落于炭黑之上，顷刻间便弯卷燃烧。
放下信件的手骨节分明如玉温凉，手掌上处却有着明显的环状红痕，乃是被人用力捏出，更甚的另一只手的虎口处，竟还是带着血迹的牙印。
苏鹤兰接过照泓递来的帕子将血迹揩拭掉，转头要来新的帕子往床榻之上的顾灏南擦去。
顾灏南费力抬起隔壁握住苏鹤兰的手，定声道“不是苏临然。”
苏鹤兰轻颤了下，压下手去为她拭去额间细汗，声音似乎带上了几分低哑哽咽，“莫要再想了……莫要想了……”
“我昨儿个骂苏临然是个蠢货，从阿兄给的这封信来看，苏安沅也是个蠢的……”她的声音依旧气若游丝，语气却是能显而易见听出来的嗤讽。
那信里头写着的顾昭然今晨早朝之前，苏安沅同他道自己写了封折子求请商人入仕，顾昭然阻拦未果，只得在他将折子递上去交予圣上的那一刻，出列持笏将三皇子之事上报，来压下二皇子的言语。
怎料三皇子便只等着他这出戏了，刑部侍郎姚纪随后出列告二皇子结党营私，火烧粮仓乃是意外之事，顾少卿攀扯三皇子欲保二皇子，顾家车夫画押口供，以及“洛阳兴”的舞女是自顾家所居住的坊内跑出等种种证据。圣上虽无明显表态，却也是下旨将顾昭然革职留家，又派了三司的人共同调查。
最后的结果便是，太康仓起火确为意外，看守者尽数处死。可顾昭然也因当朝顶撞天威，被革职一月。
顾灏南侧头漏出颈部便于苏鹤兰的动作，她继续道“苏安沅他，只怕也从未当真信过我顾家……”
“你那年不过方过及笄之年，能助他一个失势失力的皇子与朝中那些个老臣周旋三年之久……”苏鹤兰将手停于顾灏南的肩头，垂眸道“阿南……能否让我许你一诺？”
顾灏南抬首看去，不解其意。
苏鹤兰将帕子放于塌旁的小几之上，一手抚上顾灏南的腹部，一手覆在顾灏南的手上，正色道“我并不知晓如今的我还有几分能力，可是阿南，我想带你去庄子守岁。”
“苏安沅苏临然皆无可依，”顾灏南未曾应承，只是突兀地将话题错开。苏安沅已经对她腹中孩子下手了，她还不知究竟有几分可活，“有道无术，术可求，有术无道，止于术……”
苏鹤兰闻言一愣，而后低头轻笑“圣上有三子，七皇子李逸兴，可离弱冠不远了，怎的便是无道可求？”他微微一顿，拧眉道“可还……痛吗？”
“你呢……你的手？”
“不痛。”
————————
武安侯府之内的澄竹依旧在好生的晃荡，自昨夜撕破脸皮开来，他现下全然是一副皇子府客卿的模样，哪怕依旧穿着武安侯府的侍衣，却也敢坐于主坐下首。
他将茶盏轻声搁于桌上，仰首斜视向顾昭然“我还以为你兄妹二人天大的本领，未曾想……不过尔尔。”
“等把你送上去就不一样了。”
“我？”澄竹嗤笑一声“奴才是武安侯府从人牙子手中买来的孤儿，哪里认得什么三皇子？”
“希望你往刑部里头走了一遭之后，还能傲然说出此话。”顾昭然不以为意地支首看着他。
“你串通了刑部要将我屈打成招？”
“那法子早就被百年前的酷吏玩烂了，除了些没半分本事的顽固愚石，谁还在用？”顾昭然的眼神自他身上错开望向外头的皑皑积雪，“早在安王妃离府之前，大理寺便送来了你的档案。”
澄竹乐了，“奴才是孤儿。”
“澄竹的确是孤儿，可是……柳涯呢？”顾昭然对于柳涯逐渐呆愣的眼神视若无睹，继续道，“柳涯，洛阳人士，生于宣威四年腊月二十九……你的祖父于宣威二十年死于三皇子名下侍卫。”
柳涯叩于桌上的手骤然用力发白，笑得面目扭曲地看向顾昭然“少卿莫要说笑得好。”
顾昭然垂眸将茶盏中的茶淋在了地上，“柳涯，你受三皇子之命监管我顾家，如今他自己都已是自顾不暇，又怎么能来管你？”
顾昭然抬手唤了人来，“就地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