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踩的并不用力,但这一行为已经是带上了一些侮辱意味。

    任盼娥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此时行为不当,环顾四周,不少参加诗会的公子小姐都被吸引来了视线,躲在远处用帕子捂住嘴窃窃私语,她的小姐妹们也是如此。

    她有些羞恼,觉得被人看见自己如此做派会被人说欺负姐妹,如此对自己名声有碍,顿时脸就涨的通红,立刻转身就要离开。

    “啪!”

    一阵剧痛从小臂传来,回头一看竟然是任盼波紧紧攥住她的手,像是钳子一般。

    “你放开!”

    “可以,你先道歉。”

    “这么多人看着,与我争吵成何体统。你不要面子的吗?”

    任盼波才不惯着她,她本就一无所有,也没有什么要在乎的东西,都已经和离了,本就是他人口中的谈资,面子这些早就与她无关。何况她又不想要再嫁,无须考虑这些。

    “道歉。”

    “你!”任盼娥气得颤抖,觉得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些,但因为心中某些倔强,还是开不了口。

    “你别忘了,我已经是个和离的妇人,你还未出阁呢,难道你想要你的心上人看到你如今的模样吗?”她凑近任盼娥的耳朵小声说道,下巴微抬,指向远处的一个书生打扮的儒雅公子。

    “……好,对不起行了吧!”她说的又急又快,胳膊猛的一甩,却还是没有甩开。

    “不是已经道歉了吗?怎么还不放手。”任盼娥对她怒目而视。

    任盼波则极快的踩了她缀满珍珠的精致绣鞋,导致她鞋子上的珍珠都落了几颗,随后在她气急败坏的喊声中大步向前走,嘴中悄悄嘀咕着,

    “怎么那么傻把她看成那只小三花猫,那可比她可爱多了?”

    声音太小,莺儿根本没听清,不过她对于小姐的做法很是佩服。

    “什么猫?小姐你真厉害,轻轻松松就把二小姐气的不行,不过,回家后要是找茬怎么办?”出气一时爽,但又开始担心以后。

    “傻丫头,都要被推入火坑了我出出气还不行了,何况是她为难在先。”

    “啊?火坑?”

    “是呀,不然你以为李夫人怎么那么好心的让我来参加诗会,估计她已经给我看好了下家,待会不知道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我们,警惕着些。”

    任盼波点点莺儿的头,向她细细讲解其中的奥秘,至于周围对她的议论纷纷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有些远远围观公子小姐还因此避开了她,怕她不好惹,事后让她发现,心中高兴的不得了。

    其中就有一位公子,正远远站在一棵柳树下的大石头上,登高望远,这里视角极好,可以清清楚楚看见事情的经过。

    “这小娘子真是泼辣。”吉祥咂咂嘴,他甚少见过如此做派的小姐哩,通常只有那些丫鬟村妇才是如此。

    “好好好,做得好!”柴乐安抚掌惊叹,满目夸赞。

    “这才是我老婆,真厉害!”

    “什么?”他声音太轻,吉祥没听见。

    “你不用管,去给我打听打听那位厉害的小姐是哪家的?”

    “公子,为何呀?”

    “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轻踢了吉祥腿弯一脚,吉祥身体灵活一扭,轻松卸了力。

    “不不不,公子莫怪,小的意思是小的知道那位小姐是谁。”

    “是谁?”柴乐安眼睛唰的一亮,他老婆虽然穿的戴的不如其他小姐华丽富贵,但一打眼就是一位名门闺秀,不然也不会来参加这次只有富家子弟才能来参加的诗会了。

    他也是因为即将参加殿试,被那莫侯爷赏识,实在推脱不掉,才来参加,幸好没有推脱,不然就要错过自己的老婆了。

    “是……是任府的大小姐,闺名小的并不清楚。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支支吾吾像什么样子,快说。”

    “公子,你能不能不求娶任小姐啊?”吉祥苦着脸。

    “为何?”柴乐安沉下脸来,眼神如刀。

    吉祥没法,只好说了,“任小姐已为人妇,”

    看着公子冷的像冰一样的眼神,吉祥咽了咽口水,艰难的说完下半句。

    “不过已经和离了。”

    随后他细细和公子说了近日来在京城人人闲聊的故事。

    原来在七年前,任家大小姐年方二八,正是相看的年纪,可那时李氏刚刚诞下一对龙凤胎,大摆宴席,前头又生了个女儿也就是二小姐,自是无心她的婚事。

    任老爷当年区区七品,自是没什么达官贵人前来拜贺,都是些邻居同僚。不曾想吕国公夫人及世子竟会不请自来,这可把任老爷乐得见牙不见眼。在全府上下悉心招待后,宴席散罢,吕国公夫人和世子竟还没走,与任老爷在书房密谈。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第二日吕国公府就上门提亲了。

    那大小姐自幼母亲便去世,任老爷很快再娶,也就是李夫人,诞下两女一子后,任大小姐在府中更是不受宠,虽也是个美人,可京城中美貌的高门贵女也不少,谁知竟是这个小门小户的任大小姐入了吕世子的法眼。

    有人说任老爷卖女求荣,也有人说是那任大小姐蓄意勾引。可不论怎么说都没有说那吕世子一句不是,毕竟吕国公府家大势大,还与公众关系密切,更何况吕世子虽病弱了些,却有一派好姿容,说是京城第一公子也不为过,要不是打娘胎里带了毛病,公主也是要嫁给他了,或许就是这个原因,求娶了任家大小姐。

    任大小姐嫁过去之后,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吕世子身体也是一天天好起来了,本看不上她的国公夫人也是给了好脸色,这桩婚事也算得上一桩美谈。就连碌碌无为的任老爷都以为这桩婚事官阶升了一级。后来那世子似是被她迷住,为她是豪掷千金,让京中人是目瞪口呆,但这点钱放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倒也不算什么,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就两三个月。

    谁知两人成婚四年后,吕世子突然暴毙,只留下遗言要任大小姐为她守孝三年。国公与国公夫人都认为是这任小姐害的吕世子早逝,因为吕世子遗言,就将她圈在府中,不许出门一步,在府中受尽了苛待。直到前几天,听说是任大小姐拿出了和离书,说是吕世子去之前给她留下的,自此,任大小姐与吕世子和离。

    “哎,这才和离几天呢,就来参加诗会寻找夫婿,不过这件事全京城都传的沸沸扬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哪位公子会上门求娶呀?所以说公子您可不要被美色所迷呀!”

    吉祥说的入了迷,直到肩头被打湿,他伸手一摸,抬头一看,“公子?!您怎的还哭了?”

    “任大小姐真可怜,这些年她受了多少苦?都怪了我没有早早来到京城,七年前要是我上门求娶,定会把她宠上天去,不会让她…………”

    听着公子絮絮叨叨,吉祥无奈,公子这样子铁定是要求娶任大小姐了,到时候老夫人哪里可怎么交代啊。

    而且公子哎,七年前您才十五岁,才刚过了童试,怎么求娶?

    “当当当──”在侯府庄园中心有个湖,湖心是座小岛,一条蜿蜒小桥连向湖心岛。

    岛上桥头处一位小厮抬锣敲打,大声说话,“前几日刘夫人得了南边新出的茶叶,备了冬日酿的梅花酒,特办此次诗会,邀请公子小姐们上门吟诗作赋、饮酒品茗。现请公子小姐们落座湖心岛,共度春日!”

    这时,一位粉装华服、琳琅满身的年轻小姐在众多丫鬟仆妇的簇拥下缓缓自湖心岛中走出,挨个与入岛的客人交谈迎接。

    “莺儿,你可认得那位女子是莫府的哪位小姐?”任盼波偏头去问莺儿,她觉得这个小姐有些眼熟。

    “回小姐,莺儿也不记得。”莺儿茫然的摇摇头。

    “呵,莫家二小姐莫如鸢你都不认得,她姐姐可是当今的柳贵妃,不想你,一个下堂妇!”

    旁边传来一阵冷笑与嘲讽,一看竟还是任盼娥。

    她抬手紧攥拳头,右脚猛的一踩,瞬间让任盼娥想起小臂与脚上的疼痛,吓得面色一白。

    “哼!”

    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任盼娥和其他几位小姐一起走向莫如鸢,脸上堆起带着些讨好的笑容。

    任盼波走的速度却越来越慢,她靠着木桥栏杆漫步,裙摆款款,仿佛能够扫过水面。

    她低头一看,就见一些锦鲤似乎是被她的裙摆上的蝴蝶吸引,纷纷向她游来。这倒是让她想起一桩往事。

    那时她与夫君才成婚一年,婆母正值五十大寿,京城里叫的上名号的人都被宴请。

    那时她为这次宴会忙得不可开交,即使夫君想要帮忙,她也拒绝了,因着自己出身较低,她想要借此机会让婆母满意。

    在宴会结束送别客人时,那莫府众人是走的最晚的一批。

    莫如柳,如今的柳贵妃,当晚在临别时单独找了她,说是一见如故,想要与她说说话。

    之后她就听了一盏茶时间的暗恋与哀思,原来莫如柳有意与她的夫君,只是她先嫁与了他,现今莫如柳心有不甘,却不敢对她夫君说,便向她倾诉。

    这让她十分迷惑,就算不与夫君说,与她说做甚,故意要气她吗?而且还哭的稀里哗啦

    可第二日却传来消息,莫如柳进宫了。她这才知道,那个美丽的莫家大小姐只是想要在入宫前倾诉少女情思,只是碍于情面只好找她诉说,了却心事。

    这三年她为夫君守孝,在吕府中不得外界消息,回任府后也是闭门不出,竟是不知那莫如柳已经成为了贵妃。

    既是如此,那么莫如鸢应当就是跟在莫如柳后面的小女孩吧,怪不得有些眼熟,如今也长成一位美丽的女子。

    任盼波突然有些沧桑,她突然觉得自己年纪大了。

    猛的摇摇头,自己二十有二,正值青春,虽后面也会年华虚度,也不该如此心态。

    “任大小姐”,莫如鸢神色复杂,眼中有愤恨也有惋惜还有一丝感激?

    “近些日子可还好?”

    “多些莫小姐挂念,我很好。”她奇怪莫如鸢的神色,好在莫小姐并未为难她,只客套的与她寒暄了一句,便被莫府随从请到宴席一处角落坐下。

    奕朝风气开放,男女大防并不严重。此次宴席分为两处,男女分开,中间并未被屏风遮挡,男女面面相对,因此大家都十分矜持,个个举止优雅、谈吐大方。

    两处皆由长桌拼接成长龙,一人一座,任盼波正好坐在倒数第三座,向前一看,只见她那妹妹任盼娥正坐在中间略靠后的位置,见她看来,很是骄傲的抬头,示意自己坐的位置比她好。

    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低头尝了口梅花酒,入口寒柔,却能更好的衬出梅花香气,这酒的确上等。

    就在她还想再尝一口的时候,就觉得一道火热的视线在盯着她。抬头一看就见对面的男子也正在品酒,闭着双眸细细品味。

    左右扫视,并未有人看她,疑惑的低头继续品酒,却再次感到那股强烈的视线。

    这次她并不着急抬头,只细细品酒,可那视线非但不收敛,还愈演愈烈,她愤愤抬头,正好碰上对面男子的眼睛。

    男子眼神温润,视线平和,并不像刚刚强烈注视她的人。可,这张脸,竟与夫君有三分相似。

    更像的是那双眼,眼神流转间无一不与她夫君相像,只是少了夫君眼中的淡然与沧桑,多了些少年的朝气与热烈。

    许是见她盯了自己许久,男子举杯示意,她一愣,同样举杯,两人共饮。

    因着在奕朝,女子饮酒大都要掩面,她也就错过了男子眼中的兴奋,也错过了识别强烈视线来源的机会。

    一杯酒下肚,她却更加清醒,世间相像之人何其多,有人与夫君像似三五分也是正常。

    突然座位前头开始喧闹,原是要到了作诗环节,莫如鸢作为主家,提议进行击鼓传花,众人纷纷叫好。

    任盼波不甚在意,她本就坐在后面,怎么也轮不到她,何况她本就不会作诗,也不想在这种明晃晃的相亲宴会上表现自己,若是不幸轮到她,大不了被笑几声,自罚三杯。

    但还好,她十分幸运,几轮下来都未曾轮到她,坐在宴席上品酒吃菜,十分惬意。

    就在她品尝一道梅花酥时,鼓声突停,她也瞧热闹的寻找花落哪位。

    抬头一看,竟是刚刚与她举杯共饮的男子。

    男子拿着花站起,先是自我介绍一番,原来是今年年即将参加殿试的举子。

    “在下柴乐安,字无忧,金陵人士,此次进京赶考,有幸受侯爷相邀赴宴,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说完躬身双手交叠行礼。

    众人纷纷回礼,现在柴乐安虽是白身,但奕朝新立之后在科举殿试处改革,殿试不淘汰考生,凡是参加殿试者一律录取,只是根据考试成绩给考生排名。因此殿试之后此人必定会获得官身,何况他是莫侯爷相邀赴宴,说明莫侯爷十分看好,届时留在京城也未可知啊。

    在座的公子小姐都是心里门清,自是对柴乐安以礼相待。

    待众人落座后,莫如鸢才又开口。

    “既是要参加殿试的举子,又被爹爹相邀,想必文采一定极好,恰今日有着梅花酒,虽是春日,还请柴公子以梅花为题,做首诗来! ”

    说着她莲步轻移,走到柴乐安面前,示意小厮给他添酒。

    莫如鸢音色娇美,面上微红,男子心粗或许看不出,反正任盼波是看出来,她这是对柴公子有意思?

    也是,或许就是给自己选女婿莫侯爷才邀请他来赴宴,这诗会不会就是为了他二人相看办的吧。

    她举杯又饮了一口,掩在袖中的眼睛却透过衣袖缝隙偷偷看着两人,突然一愣。

    正对上柴乐安看他的眼神。

    不与那莫小姐培养感情,看她做甚?

    待她放下酒杯,柴乐安早就移开视线。

    “鄙人有一个习惯,作诗须得写下来方可做出,可否请莫小姐请出笔墨纸砚?”

    “这有何难?”莫如鸢挥手示意,很快两个小厮就送来文房四宝。

    只见那柴乐安笔走龙蛇,下笔毫不犹豫,姿态自信放松,半盏茶不到就放下手中笔。

    “在下不才,借梅为诗,只偶得一句。还望大家指点品鉴。”

    两个奉上笔墨的小厮并未离去,而是站在他桌案两边,待笔墨一干,两人合力将宣纸展开,在各桌前展示。

    一时间,人人赞叹,都在夸柴乐安文采斐然。

    “此时有古意啊!”

    “我觉得意义深刻,非常人所能写。”

    “是啊是啊……”

    听到周围人都在夸赞,任盼波已经十分好奇了,待那宣纸来到面前时,她定睛一看。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诗写的的确极好,韵脚对仗工整,意义无限。

    但,她抬头与柴乐安对视,眼中饱含愤怒,以口做形,“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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